十二娘早先被大夫人管的緊,為了方便行事,或是消息靈通,處處打點下人,而且出手十分大方。
像大夫人身邊的瑞娘,守后門的郝大娘,以及得大夫人器重的管家,她都常借著各種機會讓燕娘去打點疏通。那有些見她出手闊綽來打秋風的,也不見十二娘生氣,還讓阿蘭客客氣氣的打發,這一來二去,錢就花去不少。
而她灼華堂的束修也是自己在給,她在外面的應酬漸多,少不了花錢,加之之前偷偷買了馬,帶來的四口大箱子,已經空了半口。
十二娘自然是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可是燕娘看著卻暗自著急,說:“咱們這是坐吃山空,我雖不愿讓姑娘現在受苦,可更怕以后沒了嫁妝讓婆家看輕,這錢咱們要劃算著用才是。”
憋了好久的話,燕娘終于說出來了,心里舒暢了一大截。可又怕十二娘不高興,連忙向她看去。
十二娘臉上哪有一點不滿?她很高興,也很感動,有個人這樣為她著想,是她的福氣,讓她想到了現在不知過的怎樣的母親,以前她做生意賺了錢亂花錢的時候,母親也會這樣嘮叨她。
關于錢的事情,十二娘雖未詳細思考,但大體也想過。她現在有壓箱底的錢,暫且不急,若是急需用錢,去小唯那里兌換個什么字畫或者珍寶出來,已夠她們衣食無憂,只是那樣有風險,越好的東西,越會有人追究東西的來歷。
若是想穩妥一些,在空間里種些什么拿出來賣,也能得個好價錢,只是種什么?怎么賣?如何隱藏賣家的身份?她還未想清楚,所以一直謀而未動。
不過燕娘現在這樣擔心,她少不得要安慰一番:“燕娘,有些事我沒跟你說,是我的不對,也讓你操心了。現在外面有些人在求我的字畫,若是拿去賣,能賣不少錢。咱們小竹樓里有很多流傳下來的孤本,我謄抄一份賣給書店,也能賣大價錢,我只是覺得現在還不缺錢,所以一直沒有去做,燕娘毋須為錢的事擔憂。”
書啊畫的,燕娘不懂,在她心里那些文人的東西是高貴的,聽十二娘說能賺大錢,她就信了,松口氣說:“姑娘有了能耐,眼界也廣,是我多慮了。”
十二娘驅身上前,環抱住她,說:“有燕娘這樣為我考慮,我不知道有多安心,多幸福。”
古人的情感是含蓄的,燕娘何曾被人這樣擁抱過,當即感動的紅了眼圈,喊了聲“十二娘”卻不知道說什么。
最終,十二娘選了一支足有八兩重的赤金插梳給六娘送去,六娘看著禮物,又驚喜又訝異,她從沒有這么貴重的首飾。
插梳的梳柄上雕著懸垂式的菊花,十分華麗。十二娘把這個送給六娘,戴著既體面又實用,真正缺錢的時候,還能換現錢。
看著菊花,十二娘靈光一動,突然想到了重九去峨山上賞菊花的事!當時煕娘曾跟她說過,她的兄長在西市瞞著家人偷偷開了花店,賺了不少錢。若真是這樣,她也可以種些名貴的花草去他家寄賣,這樣不愁找銷路,也不怕曝光身份了!
想到這里,她越想越覺得可行,據她所知,武后酷愛牡丹,正是唐朝奠定了牡丹花中之王的地位,若她能趕上這個熱潮,還愁沒錢賺?
念及此,十二娘當晚便去找小唯詢問種花種草之事。
小唯大大的眼睛看著十二娘,說:“姐姐想種花?當然可以啊?當年玄昭就是現在我這里把花花草草種成型了,再移栽到結香草廬去的,那些花草長的可好了!”
“真的!”空間里果然靈氣充沛,溫度、陽光、濕度都是小唯可調的,哪里有比這兒更好的溫室大棚?
小唯見十二娘眼睛笑的瞇成了月牙,問道:“姐姐這么喜歡花呀?你想種什么花?”
十二娘說:“牡丹!”
小唯說:“如果不是種很多,牡丹不需要很大的園地,姐姐的金幣足夠兌換一塊園子來種花。種子的話,根據牡丹品種不同,價錢也各不相同,看姐姐要什么樣的。再就是種植技巧,姐姐可以從我這里兌換一些園藝書去學習,然后自己來種,或者是直接讓我來種,不過由我種的話,每天都需要管理費,積少成多,價格不菲呢!”
土地、種子、人力,處處都要花錢,十二娘跟小唯核對了一下金幣的數量,籌劃下來,若把土地和種子準備工作做全之后,所剩余的金幣竟然不足一萬!
她不會種花,若讓小唯去管理花田,每天需要管理費用一百金幣,一萬金幣只能堅持三個多月,之后怎么辦?
十二娘迫切的感覺到,不管是空間內還是空間外,事情都不能想的太美好,現實總是殘酷的,還是得她去賺錢啊!
當晚,她沒想到一個可持續可循環的點子,暫且把事情擱下,因為天未大亮,高府已經熱鬧起來,六娘要出嫁了。
高家這邊請了所有有來往的親戚和朋友,大老爺往年的一些軍旅戰友,能聯系的也聯系上,趁著這個機會重新熟悉起來。
還在老家蓨縣的二老爺、四老爺、五老爺亦派了人送了厚禮。大門口待客的管家唱起名號,爆竹不停的燃起,十分熱鬧!
賓客在高家吃了早飯,待元家的花轎隊伍來了,便送新娘子出門。
整整齊齊十六臺大紅嫁妝、一處在長安新買的房產及一處蓨縣的田產,一起伴著她嫁入了元家。
王夫人齊氏是女方的媒人,元娘又是六娘的長姐,所以高家的送嫁隊伍里,除了高璞,還有王二郎王勤。
送嫁、迎親隊伍一走,高家就漸漸冷清下來。一些賓客在吃完中飯之后紛紛告辭,只有像王家這樣的親戚繼續留在高家。
十二娘、七娘陪著柔娘、萍娘在側廳說話,十二娘就向柔娘打聽道:“聽說四郎要議親了?”
柔娘微笑的點頭,說:“是有這樣一說,不過事情還沒定下來,四兄一直說,如若考不出功名,哪有臉面去取高門大戶人家的千金,所以我爹娘一直把事情壓著,說要等春闈放榜之后再議。”
十二娘微微頷首,又問道:“你們見過唐家的娘子,她是如何一個人?”
柔娘回憶道:“嬌小玲瓏,活潑可愛,我雖未跟她說過幾句話,但覺得她挺平易近人的。”
是嗎?十二娘聽柔娘這樣說,甚至有些懷疑,這個唐家小娘子真的就是之前在曲江亭里間到的那個人?完全不似同一個人呀。
事情還沒定論,十二娘不便多問,轉而說起七娘的事情。
因圣上龍體欠佳,選宮女、女官的事情被推遲了一些日子,但名單早已確定,七娘最遲三月底就要進宮,柔娘、萍娘因為刺繡跟七娘熟識,十分的不舍。
七娘并不傷感,反而有種等待“振翅高飛”的興奮,反過來勸了柔娘和萍娘好一陣子。
待到三月十九日,是六娘三日回門的日子,同時也是春闈放榜的日子,因此十二娘特地請了假在家里。
清晨坊門剛開,高璞就往尚書省都堂趕去,及第名單將在那里公布。而高夫人則一心兩用的準備著六娘回門,招待女婿的事宜。
元大郎和六娘兩人提著禮盒早早的就來了,一起拜見了大老爺和大夫人,慣例問了些新婚的事宜,大夫人就帶六娘回芝心齋跟其他姐妹說話。
六娘穿了件天青臂桃紅裙的襦裙,外面罩了一件防春寒的粉紗罩衣,當她見到眾姐妹時,未語臉先紅,這般為人新婦的羞澀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嫵媚。
她往日在家何曾露出過這樣的女兒姿態?眾姐妹都沒見過這樣的六娘,一時驚到了,轉而都吃吃地笑起來。
十一娘率先沖過去握住六娘的手臂問道:“六姐夫有沒有欺負你?”
高夫人在旁聽了,訓斥道:“亂說什么呢!”
十一娘吐吐舌頭,六娘含笑的說:“他待我很好,十一妹不用擔心。”
十一娘聽了,真的松了口氣,想問其他的,但看到母親在,又不敢問了。
高夫人讓六娘坐在自己身邊,問起元家的事,上到公婆關系如何,小姑子可好相處,下到奴仆是否懂規矩,給她撥了幾個丫鬟服侍,這些全都問到。
六娘已嫁作人婦,有些話當說,有些話卻不好說,不好說的,她都籠統帶過,只說自己剛嫁過去還沒弄清楚,高夫人見問不出什么,轉而叮囑起六娘該如何守嫁妝,如何把娘家的掌家“大權”弄到手。
旁的姑娘聽著,臉上有些不自在,偏偏高夫人讓大家都仔細聽著,說以后都用得著。十二娘不由得滿頭是汗。
說了不多會兒,就見阿四跑了過來,猶猶豫豫的在門簾那里張望。
大夫人余光看到了,猛的起身問道:“站在那里不進來做什么?是不是有消息了?二郎考中了沒有?”
十二娘已經無聲的嘆了口氣,如果高璞進士及第,早有人笑著進來通傳,阿四又怎么會猶豫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