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回到寢室,現(xiàn)在的書店怎么樣了?他記得溏心書店在植樹的督工下從一個空曠的毛坯房一點一點初具雛形。
參考了之前許諾發(fā)在群里的設(shè)想,植樹實地考察了書店空間是否適合引入榻榻米,在他做的功課中他了解到書店空間應(yīng)當與周邊社區(qū)、商圈融合,與所形成的客流、信息流的連通相匹配,設(shè)立滿足目標客群的特定功能,才能吸引消費者經(jīng)常逛店,刺激消費。
同時,植樹也多次和自己聯(lián)系,詢問規(guī)劃引導客流動線,鑒于溏心書店的名稱和視線引導的技巧,他提出用亮黃色為基調(diào),樓梯向上延伸的黃色、中間區(qū)域的留白與墻面的黃色等等,都可以吸引消費者走到黃色的書架前,拿起書籍閱讀。
“真是個好提議,是不是只有我沒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和實際行動上的幫助?”想到這里,周言感覺做什么都不得勁,就早早把自己悶在被子里。
只提出了個設(shè)想,但是之后的一切,資金、宣傳、軟件硬件,都是朋友們主動挑大梁,各司其職推進項目,我自己做了什么?我為什么要開書店……
一個一個問題和周邊的黑色一起盤旋圍繞著周言,他就在這樣的自我懷疑中,在黑暗的一點亮光里走進,看到了小時候老爺爺開的那家書店,而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模樣,抬著頭跟老爺爺說著什么,老爺爺不茍言笑的臉上居然微微綻開了一絲笑意,他想聽清楚老爺爺說了什么,卻是聽不見了。
周言睜開眼,時間已經(jīng)到了周六的7點半,他穿著昨晚的衣服蓬頭垢面地起身,準備洗漱時看到了蔡逸辰留在鏡子上的便利貼。
“太早了沒吵醒你,這次的洽談伙伴在臨市出差,我得去一趟,周一回來哈。”‘
周言捯飭好自己,準備找一個答案,于是也收拾行李踏上了回老家的旅途。
高鐵車窗外,像一幅高樓大廈和田野草地交叉放映的畫,現(xiàn)代科技文明和樸素自然風光的碰撞,好似周言現(xiàn)在的心情,復雜無解。
過了幾小時,卻像過了幾個世紀,這次回家,周言發(fā)現(xiàn)跟以往有些不同,家鄉(xiāng)更安靜了,他是多久沒好好看過故鄉(xiāng)了。
有些地方拆遷改成工廠了,有些地方建造新建筑了,變化雖大,但周言拉著行李箱,依舊正確地找到了書店原來所在地地方——即使現(xiàn)在是一片荒蕪。要問怎么認出是對的地址,只有周言清楚,或者說,是他的精神記憶和肌肉記憶共同的默契。
他在路邊站定,四處看了看,眼神定在了公路邊上、書店遺址正前方的一塊草坪,那里有一簇蒲公英。他拉著行李箱走過去,蹲下,心想著大自然真是神奇,盛衰伊始,蒲公英還是蒲公英,此簇卻非彼簇了。
周言鼓氣,把蒲公英吹散,仿佛又回到了小學五年級的那個夏天傍晚——
蒲公英種子們飛散開來,小男孩吹著風把它們往書店門口送,趁老爺爺不注意,種子們?nèi)齼蓛奢p飄飄地飄落到書架的書上。小男孩掩飾不住“計謀”得逞的一臉開心,學著大人大步走向被種子們標記的書,隨機挑起一本拿起來讀——用蒲公英的種子隨機掉落在書上這一個過程,來挑選今天要看哪本書,這是周言從小想出的法子。
“那今天就它了!”小周言彈掉書上的蒲公英,找了個不影響顧客走動的堆放著清潔用品的角落,把書包放下,坐在書包邊,開始看了起來。
人們進進出出,太陽逐漸落到地平線以下,津津有味的小周言并未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悄然到了關(guān)店時間。那位被小周言誤認為是啞巴的店主爺爺收拾準備拉卷閘門,去拿掃帚做打掃時發(fā)現(xiàn)了他。
“關(guān)店了。”周言并沒有發(fā)現(xiàn)爺爺走近,不知是布鞋聲音輕,還是看得太專注。直到爺爺出聲,周言才嚇了一跳抬起了頭。看到是店主爺爺,他更是訝異了:“原來你不是啞巴,會說話!”爺爺陰沉著臉一杵掃把,“快走開!”本就不是和藹可親那一卦的,又被一小孩說自己是啞巴,爺爺示威發(fā)了個小脾氣,“關(guān)門了,快走!”
小孩急忙把書放回書架,抓起書包就一溜煙躥出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