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門前敲鑼打鼓,熱鬧非常,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正是新科狀元與靜陽公主的大婚之日。
林蘇揚騎著高頭大馬,妖豔絕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襯得一身大紅喜袍更加耀眼奪目。原本按禮該從皇宮迎接靜陽公主,但公主住在深宮極不方便,因此皇上允許公主從林府出嫁。於是林蘇揚不得不繞了大半個雲(yún)都來到自家門前。
秦羽穿了彩繡散鳳喜袍,珠簾鳳冠隨著她輕盈的步子輕微搖晃。來到轎門,喜娘挑起紗簾,廣袖翟衣一揮便坐了進去。侍官一聲“起”,轎子穩(wěn)穩(wěn)前行。
到了學士府,林蘇揚牽住手中的紅綾,慢慢引了秦羽向大堂走去。
今晚的學士府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悠揚韶樂,合鳴琴瑟映得明朗夜空多曾清色。入了內(nèi)室,鳳帳鸞榻上,栗子、桂圓、蓮子、花生等等鋪滿了一被。
林蘇揚伸手接過侍女金盤上的如意秤,輕挑開幾道珠簾就看見秦羽含笑潤目,帶了幾分從容溫婉,矜持高雅,和以往那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卻不似一人。
燭火微搖,玉盞輕碰,酒盡,婉轉(zhuǎn)愁腸,只爲今後不再無依,縱使世俗相阻依然故我,放一聲長嘆,誰來評判是對是錯?
林蘇揚平躺在秦羽身側(cè),望著紅鸞帳頂輕輕地說:“如果有一天我辭去官職,就此隱世,你還會陪著我嗎?”是的,你還會陪著我嗎,此時一樣孤單的人,我的朋友。
“無論何時,陪你永遠。”淡然的回答,卻飽滿了堅定。林蘇揚嘴角一笑,閉了眼,只不過真有那樣的一天麼?
庭院一角,一個人望著遠處燈火清明的新房,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桌上的酒,酒不濃卻醉得厲害。這時從暗處又轉(zhuǎn)出一人,漫步踱到他面前坐下,自斟一杯一口喝盡,感覺到了幾絲苦意。原先坐著的人看了來人一眼,又自顧自的喝了起來,“太子殿下不在前廳宴席,怎的到這裡來了?”帶了幾分醉意的問話。秦皓苦笑:“林統(tǒng)領(lǐng)不是也早在這裡了麼?”
“呵呵,今天是我哥大喜的日子,我爲他高興。”秦皓沒有聽出林子言話裡的勉強,只當他與林蘇揚真是兄弟情深,如今兄長成家有些不捨罷了。而自己雖因皇妹出嫁,確定了林蘇揚的男子身份,心裡卻是說不盡的苦澀和遺憾。
“是啊。我們都爲他高興。來。乾杯。”“乾杯。”
順歷四十二年五月。大央境內(nèi)各地大雨不止。不少地區(qū)遭遇上了百年難得一見地洪澇。
今日朝堂上地氣氛異常沉悶。不久前申州來報。葛江水突漲。河堤決裂已淹沒良田數(shù)萬。不少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連日來地大雨更使得鄰近地申州城岌岌可危。葛江河牀本就較高於周圍平地。素來有“天河”之稱。而申州偏處其邊地窪地中心。一旦河道完全泄堤。申州必將成爲一片汪洋。其損失將不可估量。
順帝一聽到這個消息。龍顏大怒。指著前來報信地人罵:“申州府吏是吃白飯地嗎?這麼重要地情況到現(xiàn)在才報上來?來人。把他給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跪著地人全身顫抖。任由侍衛(wèi)拖了下去。
大臣們都噤若寒蟬。雖絕那人最不至此。卻也不敢在此時逆了皇上地龍鱗。
順帝擡目望向下面:“你們誰願意去治理申州水患?”底下一片沉寂。想那申州城雖不大卻也有兩三萬百姓居住其中。先不說葛江河堤能否阻得了。就是周邊不斷涌向申州城內(nèi)地難民安置也是個問題。更不要說葛江水患歷來嚴重。如今比以往更甚。一個不好不僅烏紗帽不保。說不定自己地小命都得丟在那裡。此刻誰還會接那燙手地山芋。
林蘇揚心裡冷笑,這些人平日裡說得冠冕堂皇,真到了出力的時候一個個都避之不及。他略一沉吟,準備上前請命卻見對面的殷王先一步站了出來。秦柯對順帝躬身一禮道:“臣願領(lǐng)命。”順帝面上一喜,正想開口卻聽外面一聲急報:“邊關(guān)八百里加急。”順帝皺了皺眉,揮了揮衣袖道:“宣。”
一個將士模樣的人一進殿就跪下道:“稟報吾皇,我軍在邊境地區(qū)發(fā)現(xiàn)燕遼國有兩批不明人士聚集,人數(shù)衆(zhòng)多,近日還發(fā)現(xiàn)其有往我國移動的趨向。”順帝神色一凜,自燕遼那次臣服大央之後,兩邦相安無事僅不到一年而已,怎會突然出現(xiàn)這種情況?當時順帝眼看敵國已降,雖不認爲可以保持長久卻也可保幾年安寧,於是抽回了不少得力軍將和兵力,如今邊關(guān)人力不足,倘若對方毀約來犯,大央必遭重創(chuàng)。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順帝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看著底下衆(zhòng)臣,隱含怒氣地問:“衆(zhòng)位愛卿有何看法?”這時有人上前進諫道:“回皇上,臣認爲燕遼此次作爲必不安好心,殷王殿下功績赫赫早已令燕遼人聞風喪膽,此次不管他們有何居心,我軍若仍由殷王繼續(xù)鎮(zhèn)守必可保邊關(guān)平安。”
旁邊的右相王承斜著眼瞥了他一下,說道:“侍郎大人說得好。不過殷王爺剛纔已自薦去申州治水,若此刻前赴邊關(guān),水患誰人可治?莫非李大人已有治水人選?”陰陽怪氣的聲音說得吏部侍郎李匡進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哦,如此看來右相另有辦法?”順帝看向王承。“臣認爲……”“皇上,”林蘇揚不等王承繼續(xù)說話,踏前一步道:“臣願領(lǐng)命去申州治水。”聲音不大的幾個字卻說得周圍的大臣都安靜了下來。
順帝看了看這個身材單薄的新任翰林學士,現(xiàn)在已成爲了駙馬的人,不由懷疑地問:“駙馬有什麼把握?”林蘇揚一笑,頓時滿堂生輝,晃得衆(zhòng)人有些睜不開眼,“若有失利,臣願以死謝罪!”話語裡是滿滿的信心。不少老臣心道:這才叫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林呈在一邊急的直冒汗,這小子,知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他想開口阻止,卻聽王承又說了起來:“皇上,既然駙馬有如此信心,何不讓他一試,一來可解申州之圍,二來也可讓百姓看看我大央的濟濟人才是如何了得。”嘴上說的好似求皇上給林蘇揚一個機會,心裡卻是怒氣沖天,原本想九王自薦去了申州,邊關(guān)那裡推舉自己的人去接管,到時立了功,不僅名利雙收,還可以掌握一些兵權(quán),現(xiàn)在如意算盤被林蘇揚一句話給打破了,心裡不氣纔怪。不過他也沒把握自己的人能夠應付得來邊關(guān)之事,否則再怎麼也不會錯過這個有利的機會。
林蘇揚掃了王承一眼,這個老狐貍,先把自己捧得老高,如果治水失敗我林蘇揚可就會被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看那慈眉善目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會被他的表象給糊弄過去,果是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順帝瞇著眼看著林蘇揚,那日金和殿親審,從這人的一番話裡就可看出他的不凡才華,把靜陽許給他一半是因爲九弟的提議,另一半也是自己確實看重了這個人才,如今看他似乎胸有成竹,罷了,給他這個機會又何妨?
於是順帝開口下旨道:“駙馬林蘇揚。”林蘇揚撩袍跪下:“臣在。”
“今命你爲欽差大臣,賜玉龍令一枚,即刻前往申州治水,不得有誤。另,戶部撥款二十萬兩白銀和民備物資立刻運往申州。”
“臣,遵旨。”
“殷王秦柯。”
“臣在。”
“今封你爲鎮(zhèn)國大將軍,準領(lǐng)十萬精兵,速往邊關(guān)查探虛實,若對方侵犯我大央國土,可先斬後奏。”
“臣,領(lǐng)命。”
“衆(zhòng)位愛卿可有異議?”順帝斂眉問道。“臣等附議。”異口同聲的回答,順帝這纔有了笑意:“如此,退朝。”
等到順帝離朝後,衆(zhòng)臣才紛紛散去。王承走過林呈面前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林尚書生了個好兒子啊。”林呈乾笑了兩聲:“右相過獎了。”
歐陽裕豐見其他人都走遠了,加快幾步走到林蘇揚身邊問:“蘇揚你真有把握治那爲禍已久的葛江水患嗎?”他和林蘇揚在翰林院公事,幾日的相處對這個人不卑不亢,安然淡漠的處事作風頗有好感,於是漸漸拉近距離,和林蘇揚成爲了朋友。
林蘇揚知道他的擔憂,不由安慰道:“歐陽別擔心,我林蘇揚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你放心好了。”歐陽裕豐聽他這樣說,心裡稍微寬慰了點。
兩人一同走出宣德門就看到林呈黑著臉站在轎子旁邊等著林蘇揚。“跟我回去。”林呈丟過一句話後就鑽進了轎子。林蘇揚朝歐陽裕豐苦笑了一下,看來回去免不了一頓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