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敖城是燕遼國的國都,同時也是燕遼最繁華和富有的城市。比起鄰國大央,燕遼的地域要小得多,然而燕遼人善于經(jīng)商,所以經(jīng)濟集中而且發(fā)達。暨敖城地處燕遼東南,水系眾多,城內(nèi)車船并行其場景堪比中國古代的魚米之鄉(xiāng)。
林蘇揚他們還沒走進城門就有守備官攔住了他們的馬車,馬車稍稍停了一會兒又繼續(xù)往前走去。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里?”瀚宇風看著一旁拿著書的林蘇揚。馬車門已打開,外面罩了一層半透明的紗簾,底部用青竹筒卷好防止被風吹起,這樣車內(nèi)的光線比先前充足了很多。
“既已身在燕遼,恐怕沒有下官的發(fā)言之地吧?”林蘇揚頭也不抬地回道。
“看來,蘇揚還是挺放心我的啊。”瀚宇風輕聲笑了起來。
不知暨敖到底有多大,林蘇揚只聽到馬車不停地在走,外面的聲音由最初的安靜漸漸變得嘈雜喧鬧,接著又慢慢消失,最后終于安穩(wěn)地停了下來。瀚宇風先下了車,抬起車簾對里面的人說:“到了。”
林蘇揚從馬車里鉆出來,看見風瀚宇正伸著手要扶她,立即說道:“不必勞煩。”然后轉(zhuǎn)身從另一面跳了下來。瀚宇風有些不悅地縮回了手,對著車夫使了一個眼色,車夫很識趣地點點頭,又駕著馬離開。
這時林蘇揚才發(fā)現(xiàn)他們到了一條僻靜而且窄小的巷子口,巷子的寬度僅夠三四人并行通過,難怪剛才馬車只能停在這里。她跟著瀚宇風走進去沒幾步便到了一扇大開著的門前。瀚宇風朝里揮了揮:“進去吧。”林蘇揚看了他一眼,一步踏了進去。
外面還是狹窄擁擠的感覺,進得門來便是一陣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內(nèi)外相套的雙重院子,
直走進去就是主人起居辦事的里院,而外院則是下人休憩雜務(wù)的地方。
院子布置得很簡潔,除了一些常見的花草樹木,其他的便別無一物。令林蘇揚感到驚訝的是,偌大一個院子,竟然只有幾個人在走動,見到主人進來也只是向他行了行禮就繼續(xù)去做自己的工作,足見其訓(xùn)練有素。
“想安靜地時候就來這個地方。”瀚宇風說道。引著林蘇揚向里院走去。“位置雖然是偏了點。但環(huán)境還是很好地。沒有朝里那些大臣地打擾。對我來說。在這里地生活就像是回歸了大海地魚。自由得不想再回去。”
瀚宇風地腳步放得很慢。眼神迷蒙得讓人看不清。林蘇揚想起了和他地第一次見面。朱紅扶梯。素白地墻。墨色地字畫。那一張絕世地容顏。處處沾染著恬淡和安適地書香氣息。讓自己能夠很自然地接受、靠近。這不是喜歡。而是共同氣場地一種吸引而已。只是。這種吸引已經(jīng)在他再一次回到云都后就變了。變得令人只可遠觀。
瀚宇風推開了門。林蘇揚剛一走進去就立刻頓住了腳步。屋子里地擺設(shè)竟然和當初廣閱閣里他地書房一模一樣。
一樣地紅木梯。一樣地書畫和桌椅。連擺放地位置也絲毫未變。這讓林蘇揚好像回到了那個春天。桃花飛揚。落落地。幾許淡粉。充斥了朗朗地天。隱然。帶著紙墨地飄香。
她走過去。輕抹了一下桌面。抬手看。沒有絲毫地灰塵。
“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這樣地地方認識地。”瀚宇風慢慢走上了樓梯。“那時。你就站在那里。拿著我地詩念。而我。站在這里。聽你地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念著我地詩。從來不知道會有人讀詩是那種清淡地感覺。無悲無喜。卻有一種自然地落寞。
月影碎花苦思幽,
落地無情怎來愁。
醉眼云中景何處?
獨我偏偏嘆不休。”
他沿著扶梯的紋路,一寸一寸,細細地撫過,“那時,心里感嘆終于找到了知音。可是現(xiàn)在,我寧愿不要這個知音……”極輕極輕的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卻讓底下的林蘇揚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放在桌上微微顫抖的手。
“這幾天你先住在這里吧,明天我會回皇宮去處理一些事情。”瀚宇風從上面走下來,“有什么事就找憐香。”
順著他的目光,林蘇揚轉(zhuǎn)過身,這才看見門前站著一個翠衣女子。低眉順目,很是乖巧。
“累了吧?讓憐香帶你去休息,好嗎?”主子不同尋常的溫柔,讓外面的人略略抬了抬頭。
林蘇揚說:“好。”
瀚宇風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視線里只剩下一片模糊。回過頭,透向了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
一直都在趕路,很久沒有睡過這樣溫暖舒適的床,也不管身上照舊發(fā)出的冷,林蘇揚剛一沾上枕頭就睡得沉了,連半夜里有人進房來也不知道。
自從得知林蘇揚每夜都會犯涼后,瀚宇風就像以前司君行那樣抱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和內(nèi)力為她驅(qū)寒,不過做這些都要等她完全睡熟了以后才敢。不知為何,只要林蘇揚對他冷言相向,瀚宇風的心里就會感到很疼,像不停地被人擊打了一樣。
每次暖了林蘇揚,瀚宇風都會小心地親親她的臉頰,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到一邊去,睜著眼看著她。如果是在馬車上,他就會端坐在軟榻的一角,不時為林蘇揚壓壓被子,伸手試試她的體溫看又降了沒。住在客棧時他也會在深夜里偷偷跑到林蘇揚的房里,一直到天快亮?xí)r才疲憊地出來。
由于寒氣的日益加重,所以林蘇揚總是覺得很累,趕路的日子里整天都是昏昏沉沉,對瀚宇風的行為一點也沒察覺到,只是每次醒來后有什么不一樣的感覺,就像和司君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前半夜冷得難受,后來卻漸漸暖和起來。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傷有了痊愈的傾向,便更加沒有在意。
第二天醒來,身邊仍舊是空蕩蕩的,不禁想起了司君行離開后的早上,自己也是如此,心里莫名的異樣,像雨天的陰云,沉沉的,帶著淡淡的壓抑。
穿好衣服,梳洗完畢她出了門,看見憐香正站在門口。
“有什么事嗎,憐香?”林蘇揚問道。
“主子說,如果小姐想要出門,可以告訴憐香,憐香識路。”小丫頭弱弱的聲音,如同一只被遺棄的小貓,嚶嚶叫。
小姐?林蘇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沒有破綻啊。“你怎么知道……”
“主子只告訴了憐香。主子還說,如果小姐不愿意,憐香馬上改口。”憐香趕忙抬起頭,生怕面前這如仙般的人生氣。
“嗯,以后還是叫我公子吧,不過,你一定要記住,這件事千萬別告訴別人。”林蘇揚走到她身邊停下,“今天天氣很好,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聽到林蘇揚說“我們”,小丫頭又呆了呆,回過神來看見人已走遠,趕緊又追了上去。
從未來過燕遼,不知這里的人文風氣如何,只是聽朝里出使過燕遼的大臣提過,說燕遼人性喜安寧,極懂忍耐,很少會在大街上看到有人發(fā)生口角之爭。
昨天進城時,因為是在馬車里,林蘇揚沒有機會看到暨敖城內(nèi)的景象,今天剛一上街,她就有一種久未見到陽光的感覺。時近七月,日頭也已變得烈了起來,寬闊的街道兩邊滿是各色各樣的攤篷,即使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路過,小販也吆喝得起勁兒。
林蘇揚不喜歡逛街,這次出來也只是想打聽消息而已,轉(zhuǎn)眼看見旁邊有一家茶樓便信步走了進去。
徑直上了二樓,找了一桌臨窗的坐下。發(fā)現(xiàn)憐香站在一旁不動,便疑惑地問道:“怎么了?”
“公子,他們都在看你呢。”憐香小聲地說道。
這樣的情形,林蘇揚早已司空見慣,頭也沒回,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來。
“坐下吧,等會兒他們就不會看了。”
香聽話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果然,沒過多久,那些還驚于林蘇揚容貌的人又轉(zhuǎn)回去繼續(xù)起之前的話題。
“公子你好厲害!”憐香瞪大了眼睛。
林蘇揚笑了笑,“想吃什么?去叫小二點菜。”
憐香搖搖頭:“憐香還不餓。”
“那就坐坐吧。”林蘇揚又給憐香倒了一杯茶。
“哎,你知道嗎,最近大央那邊發(fā)生了不少事。”旁邊一桌人的對話引起了林蘇揚的注意。
“聽說是正道和魔教的人在牧厝開戰(zhàn),兩邊還死傷不少。我們這邊也有很多人跑去參加了,據(jù)說當時的場面可是前所未有的壯觀啊。”另一人說道。
“結(jié)果如何?”
“武林盟主死了,魔教教主失蹤,兩方簽了停戰(zhàn)協(xié)議。就這樣。”先前那人又說道。
林蘇揚端著茶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茶水被灑了出來,憐香忙問道:“公子,怎么了?”
她淡淡地回道:“沒什么,有些燙到了。”放下杯子,捂了捂猛然跳動的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么?魔教,不知道司君行怎樣了。
后來的時間里,林蘇揚想看看暨敖城的興趣也沒了,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回了小院。憐香看著她的臉色不對,又不敢多問,只好小心在后面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