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的車子戛然而止,就這么停在馬路中間,我不敢看他,我一眼也不敢看他。
狹小的空間內,我仿佛聽見他不停喘息的怒火,我死死抓著椅邊,竭力穩住自己亂跳的心臟,可我發現我在他面前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了奔向他的內心,我拉開門把手,沖出車內,瘋了般的往未知的前方走去,李兆很快下車,我被他瞬間拉住,他狠狠轉過我的身子,眼里像藏著無數頭獵豹,聲音卻異常的低沉:“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慘然的笑著:“恭喜你,捉奸成功,什么感想?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是誰嗎?幾年前被你整回老家的那個小伙子,我就是看中他了,幾年前就看中他了!”
李兆一步步靠近我,額頭抵在我的額上,彼此急喘的呼吸交融著,他眼里彌漫的痛苦太無邊無際,滾燙似鐵,他問我:“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騙我?”
我那顆千穿百孔的心臟瞬間爆裂,我失聲痛哭,身體再也控制不了的顫抖!
我說:“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我不甘寂寞,你太忙了,能陪我的時間太少了,我需要的是一個能每天下班回到家中,陪我看著肥皂劇,吃完飯出去遛彎,沒事陪我逛逛街看看電影,能和我一起數星星看月亮的男人!”
“我說過,給我時間!”
“時間?多長時間?十年嗎?李兆,我三十了!我沒有多少的十年了!我不想七老八十后你再帶我環游世界!!!你懂嗎?你懂嗎???”
他在我面前已經成了模糊的人影,淚水阻隔了我全部的視線,我聽見自己血流成河的聲音,痛苦的哀嚎!
李兆抓住我的膀子,緊緊的抓住,好像一松手我就會跑走一樣,他認真的看著我,聲音如暴風襲來,讓我不能呼吸。
“為了你,我會盡全力擺平現在的局面,我會…我會給你想要的生活!”
眼淚隨著冷笑一同滑落,我拼命甩開他:“李兆,不值得,為了我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重逢這么長時間,我的肚子一直不見動靜,我可能…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李兆眉峰緊鎖的望著我,我使盡全力推向他,他向后踉蹌了一步,我對他喊道:“你走,你走吧!去找個年輕的姑娘,你們會有一群孩子,會有個幸福的家庭,你不用這么累,不用處處為我著想,這輩子,算了吧…”
說出最后三個字,我身體中的力氣也消失殆盡,我們相隔而望,在彼此眼中看見那糾纏的命運,像遠古的藤蔓,盤根錯節,剪不斷理還亂。
他的頭低了一下,再次抬起后眼神堅定的望著我,大步走來把我狠狠揉進懷里:“不要就不要,沒有孩子就沒有,我只要你!這輩子,我只要你!”
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泛濫成心河,情不自禁的向著他流淌,這半個月來所有的強撐和努力全都潰不成軍…
他便抱起我的腰,在茫茫夜色中深深的吻著我,夜風四起,枯葉紛飛,整個世界只余我和他!不停的旋轉,旋轉…
那晚,我一直在哭,淚腺仿佛崩掉了,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李兆帶著我一路疾馳回家!
他不再說話,始終繃著臉,他把浴缸的水放好,我推他出去,想自己來,他卻倔強的非要幫我洗,他總像照顧個孩子一樣照顧我,從很久很久以前…
水霧繚繞間,他捧住我的臉,聲音很溫柔的說:“看著我。”
我的眼睛已經腫成了燈泡,根本看不清,他又說了一遍:“看著我…”
我努力讓視線聚焦,我很仔細,很仔細的看著他,他不喜歡留長發,頭發硬硬的,卻看上去很有精神,他有一雙濃如墨的眉,好看的像畫上去的一樣,他的雙眼時而深邃,時而迷離,他有對漆黑的瞳孔,讓人輕易就陷了進去,他的鼻子挺挺的,縱使我小時候怎么把它按成豬鼻子,都沒有按塌陷,還有他的唇,性感的讓我淪陷,從那里輕吐出幾個字:“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那明明如黑夜般堅定的眸子,此刻卻透著害怕、恐懼、不安,刺痛我的心臟,我死死咬著唇,不知道如何回應。
就像,你明知道向前一步是萬丈深淵,你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理智和情感已然剝離。
他眉宇間的不安便更加濃烈,他說:“我不能再沒有你了。”
我明明在對他笑,眼淚還是不聽話的涌出眼眶,我說:“你太傻了,留下我,你將會失去所有,甚至你自己,李兆,你這么聰明,怎么能犯糊涂呢?”
他紅了眼眶,把我的手捉在唇邊:“這次,是你來招惹我的,我如何能放你走!唐婉,我可能從兩歲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很荒唐吧?我也覺得很荒唐,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解釋不了,但我李兆這輩子,只有對你荒唐過。
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
我的靈魂在沉淪,一點點吞噬掉理智,這一刻,我已經顧不了什么叫正確的選擇,我只知道,我愛他,甚至超越了日月星辰,天地變換!
從那天起,我不再去酒吧,又開始早起早歸忙于工作室,生活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是內心的煎熬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加重。
我時常一個人枯坐一整天發著呆,糾結彷徨,話越來越少,我也時常想,李兆當初為了我好,選擇離開我,而三年后如果不是再次遇上他,我流離失所的心終歸漸漸平靜了,然而我現在留在他身邊,到底是不是自私呢?我已經無從分辨了。
后來我又收到一條短信,內容只有三個字:倒計時。
號碼很陌生,但我依然知道是龐華發來的。
我剛緩和兩天的情緒,因為這簡單的三個字又開始惶恐起來,于是那本來就時刻緊繃的神經就像隨時會斷掉一樣,我越來越怕見到李兆,我越來越不知道這條艱澀的路該如何往下走!
也許是上天看不過眼,終于,給我指了一條明路!
我記得深秋的天透著一絲霧茫茫的灰,我穿著黃色的風衣站在街頭的枯樹下,看見一個女孩,可能,比我小幾歲,亦或是和我差不多大。
她長得很普通,五官淡如水,可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臉上洋溢那恬靜的笑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她在打電話,我想,電話那頭一定是她深愛的男人。
她說:“我到了,嗯,你慢點,不急。”
我突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讓這抹淡如水的臉龐爬上一絲紅暈,便也在身后的木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的陪著她等待。
大約十分鐘后,我看到一個穿著深色李子大衣的男人朝這走來,我瞬間站了起來,那個男人也看見了我,朝我一笑。
這時,女人才發現我在她身后,轉過身疑乎的望向我。
我有些吃驚的說:“二叔?”
他走到女人身邊牽起她的手:“真巧,你也在等人?”
我搖搖頭看向那個女人,二叔對我說:“她是簡依,我們準備去吃飯,你要是沒什么事,就一起吧。”
其實我不應該當電燈泡的,只是這時候看見二叔,心里忽然感覺跟見到家人一樣親切,讓我無從拒絕。
在車上的時候,我獨自坐在后面,簡依偶爾和二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二叔爽朗的笑聲,和簡依甜美的微笑,像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讓我挪不開眼。
我以為他們要去哪家飯店吃飯,可車子最后開進一個像花園式的餐廳。
二叔告訴我這是簡依朋友才開的,聽說環境不錯,難得有時間便過來坐坐。
一條小路徑直地走進去,便可窺探到那讓人大開眼界的真容。
我們被安排到一處隱蔽的仿若天然氧吧的桌前,四周綠意盎然,明明深秋時節,卻好似踏入春的天堂,原來很多東西都可以以假亂真的。
二叔問我吃什么,我說和你們一樣,簡依不施粉黛,天然清爽,她沒有小女生身上的稚嫩和嬌氣,反而處處透著不符合她年齡般的成熟,她知道二叔的喜好,也處處為二叔的身體考慮,所以,即使她每點一樣都會詢問二叔,但二叔還是淡淡的笑著點頭。
我一直默默的觀察他們,話不多,吃飯的時候,二叔隨意問著關于我工作室的事情,我也泛泛的和他聊著。
后來簡依的朋友過來了,居然是個金發外國美女,她和簡依似乎感情很好的樣子,二叔告訴我,她們曾是同學,一起在加拿大合租房子,感情很要好。
兩人似乎很久沒見,金發美女拉簡依去里面看看,簡依看向二叔,二叔點點頭:“去吧,我正好和唐婉聊會。”
我的手指順著玻璃杯一圈一圈的繞著,耳邊響起二叔的聲音:“一直悶悶不樂的,和阿兆鬧別扭了?”
我淡淡的搖搖頭,二叔嘆了一聲:“你們兩啊,一個什么事總是自己扛著,一個又不信任對方,當初你們分開后,阿兆曾來找過我,在我那待了幾天,他說你對他不信任是因為何詩詩,但是,他因為那個女人這輩子恐怕良心都在飽受煎熬,他怎么可能讓你跟他一樣,卻到頭來,你們還是誤會了彼此,真是,造孽!”
我落在杯沿的手指頓住,抬頭看向二叔:“何詩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