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至70年代末,國內(nèi)曾經(jīng)歷了一段黑社會犯罪的空白期。一方面由于物資匱乏,遏制了以攫取非法利益為目的的犯罪,在普遍貧困基礎(chǔ)上的平均主義,縮小了人們之間財富和社會地位的差距,也在很大程度上弱化和消除了人們結(jié)成犯罪幫派、謀取非法利益的動因。
隨著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變化,社會治安形勢也在變化。僅在1979年8至10月的兩個月間,京城、天津、黃海就發(fā)生兇殺案99起,強奸案141起,搶劫案616起。
八十年代間,國內(nèi)的黑社會團體還不能稱之為組織,他們主要以暴力、耍流氓為主要目的,搶劫為盈利手段。
但在南方,隨著邊境的開放,港澳黑社會分子開始向內(nèi)地滲透、吸收成員。到1982年,深市已查實黑社會組織成員76名。1989年,深市查獲潛入的港澳黑社會組織46個,成員280多人。
1982年,深市頒布了《關(guān)于取締黑社會活動的通告》,這是中國首次在正式文件中使用“黑社會”這一概字眼,形成此種概念。
隨后的幾年間,國內(nèi)暴力團體數(shù)量急速遞增,1987年起,全國刑事犯罪發(fā)案數(shù)逐年激增。
1986與1990年,全國施行兩次嚴厲打擊黑社會團體,1990年查獲犯罪團伙數(shù)量和團伙成員,較1986年竟然增加兩倍多!
這種形勢,亦是加速了犯罪團伙向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的轉(zhuǎn)變,國內(nèi)黑社會性質(zhì)犯罪從此進入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而1989年和1990年,是這種變化的轉(zhuǎn)折點。
1990年,就連中國政法委都明確指出,“犯罪團伙急劇增多,并且愈益向黑社會組織演化”,較之1983年嚴打前的流氓團伙,危害性明顯升級。
與今天不同,80年代初的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與經(jīng)濟利益結(jié)合得并不緊密。
而九十年代后這幾年間,黑社會組織趨于成型,從原先的暴力團伙,逐漸轉(zhuǎn)化為吸納政府公職人員為其充當保護傘、控制出版社、控制娛樂行業(yè)的版權(quán)、控制娛樂場所和一些餐廳、公司等。
雖然至今為止,這些組織并不是如何的嚴密,但卻越來越讓國家頭痛欲裂。每年激增的犯罪團伙數(shù)量、已形成國內(nèi)風(fēng)景的街頭流氓火拼打架事件,都讓這個改革開放不足二十年的大國顯得手忙腳亂起來。
莫子涵就是重生于這樣的九十年代初中階段。
縱觀幾年間的黑道發(fā)展,黑社會這個字眼剛剛在社會上掀起波瀾不過十余年。但十幾年的動蕩不安,足以令國家生出將其徹底平息的心思。
只是一切,還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相信國家企圖扶持的人并不只她一個,甚至有更多的成型勢力,有足夠多的資本去與國家進行合作。她不過是勝在進入了白子振的視線,且在他人眼中年齡還小、可塑性強而已。
路上,莫子涵給李蓉打去電話,讓楊明開車送她前往機場。
而一路上,沈笑都在為她具體介紹整個賈氏的基本結(jié)構(gòu),聽過這些,莫子涵才承認自己對于賈平國手下勢力的認知,還差得遠。
賈平國逃過了文化dgm,但卻一直心有不安,為了防止國家對他不利,早年決定將手下人馬、勢力分散出去。
這三十二家主事都是遼東人,其中有他的老臣子,也有后期收納的人才。
當年賈平國將他們分散出去抓管各地事宜,主要還是以盈利斂財,收售文物為主。可外來的和尚沒水喝,這個道理世人皆知,手里沒有人力物力不好經(jīng)營。
賈平國便大力接收那些退伍后分配不到工作的軍人,將他們輸出各地,供諸位管事調(diào)動。沒想到這些人還真在各地地盤打下一番成績。
機場候機廳。
“這里!”
莫子涵帶著李蓉沈笑二人剛剛過了安檢,就見到了坐在登機口前的李博。
莫子涵皺著眉頭走上前去,“你怎么跟來了?”
李博便眨著眼睛詫異道,“明明是我先來的,怎么能說是我跟來的?”
莫子涵默然,當即抬步坐到一旁沒搭理他。李博定是在辦公室聽聞莫子涵是中午到黃海的飛機,所以趁著莫子涵到賈家拜訪時,先行來了機場買票,打算跟去黃海。
“幫會里沒有其他事情?你已經(jīng)來了不少天了。”莫子涵坐在椅子上,閉目說道。
李博英俊的面容上露出笑容,“沒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笑瞥了他一眼,冷著臉坐到了莫子涵的另一側(cè)。李蓉則是在幾人對面隨便找了個位置落座。
從東市到黃海需要兩個半小時的航程,機艙每排三個座位,莫子涵和沈笑座位相鄰,前者坐在靠窗的位置,沈笑坐在中間,緊挨走廊過道的位置是一位中年女子。
剛剛落座,李博就掛著迷人的笑容走到那中年女子座位前,“Excuseme……”
那名女子疑惑抬起眼眸,入眼便是英俊男人迷人紳士的笑容,他微笑著說,“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能跟您換一下座位嗎?”
“當然。”女人也露出禮貌矜持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thankyou!”李博笑著將那女人引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步伐輕快地走了過來。
來到座位前,李博就看向中間坐著的沈笑,他挑了挑眉,“Excuseme……”
沈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Sorry.”
李博無所謂地聳肩一笑,就坐在了走廊過道的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飛機起飛。
莫子涵睜開眼眸,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漂浮著的朵朵白云,眸光中閃過一抹不明的神色。
“醒來后第一次坐飛機吧?”李博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莫子涵輕輕頷首,“的確,上一次,是飛回迪拜。”
“早晚有一天,你會回去的。”李博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莫子涵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坐在中間的沈笑淡淡地看了李博一眼,此刻李博正單手支在小桌板上,越過他與莫子涵聊天。
沈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疑惑,他是用莫子涵的身份證號碼,通過關(guān)系為她辦理的登機手續(xù),也顯示出她從未坐過飛機……
所以對于二人的談話,沈笑有些一頭霧水。
“笑笑,到了黃海先去辦理過戶手續(xù)?”莫子涵轉(zhuǎn)眸看向沈笑。
賈老爺子的賈氏拍賣行總部設(shè)在黃海,也是在黃海注冊的公司,今次莫子涵過去除了召開會議以外,最重要的邊是將賈老爺子的企業(yè)過戶到自己名下。
當然,現(xiàn)在她的年齡還不合適。
“嗯,我已經(jīng)約好律師,下飛機就可以簽字,晚上則是邀請三十二家管事吃飯,公布由你上位。”沈笑淡淡地點頭應(yīng)道。
下午兩點半鐘,飛機抵達黃海市新建成的國際機場。作為國內(nèi)目前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一線城市,黃海機場顯然比東市機場大了數(shù)倍有余。
莫子涵不是第一次來黃海,相反,前世國內(nèi)駐留次數(shù)最多的地方,便是這里。
走下機場,莫子涵駕輕就熟地走向出口。
沈笑又是有些詫異,走出機場大廳,莫子涵竟是可以準確地找到機場出口,并且一路上她神態(tài)自然,沒有四下打量,更沒有去看頭頂?shù)闹甘九啤?
顯然莫子涵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沈笑皺起眉頭。他曾受老先生之令調(diào)查過莫子涵的來歷,對于她的種種,沈笑都很清楚。
蘭城一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家出身,自小過著拮據(jù)樸素的生活,父親是個沒有文化的暴力分子。母親曾是官家小姐一事,還是那次拍賣會與王家見面后才爆出來的。
兩年前莫子涵性情大變,接手了原蘭城客運大鱷黃渤南的一批下屬,跑起運輸生意,更是與蘭城蘭戎兩道競相較量,最終得勝壯大。
東鷹公司蒸蒸日上,于今年九月將總部遷來東市。而在此之前的十四年間,莫子涵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懦弱膽小、成績平庸、甚至連講話都不敢大聲的普通女孩。
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卻如此走到了今天。
沈笑與莫子涵接觸的時日雖說不長,但也知曉眼前的莫子涵,與打探到的莫子涵完全不同,她聰明、果敢、手段狠辣,且有些不羈。
單就來到黃海機場如此熟門熟路的模樣,也不像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人。
他有些懷疑自己先前打探的消息是否真的準確。
走到門口,沈笑將將莫子涵等人阻在候車位前,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不一會,停車場內(nèi)便駛來兩輛黑色轎車。
任李博一百個不情愿,沈笑還是不由分說將他和李蓉二人安排進了后方的車子。
司機在前方駕駛,沈笑和莫子涵坐在后座,前者為后者大致講解三十二位管事人的基本資料,其中宋老四和有著‘馬賽虎’之稱的馬荊,是三十二家拍賣行中最為勢大者。
宋老四的勢力最是雄厚,年僅四十三歲,乃是黃海國際拍賣行當家人,人稱宋四爺。他為賈氏,可以說是耗盡心血,盡心經(jīng)營黃海勢力。當年宋老四不過是東市小小流氓,轉(zhuǎn)接政府拆遷活計,幫忙驅(qū)趕釘子戶。
后來被賈平國所看重,悉心栽培安置到黃海掌管大局。
沈笑說,宋老四十年前來到黃海,那時賈氏下屬哪里肯服他的管制,當時宋老四第一次參加會議,面對賈氏下屬的諸多質(zhì)疑和不服,他直接帶了一把菜刀上陣,當場剁下自己一根小指。
“誰要敢照著做一遍,今后就可以不聽我的調(diào)遣!”宋老四當場撂下狠話,所有人都不再言語。
經(jīng)此一事,宋老師的名號在黃海迅速走紅,賈氏內(nèi)的威望更是與日俱增,在黃海更是結(jié)交了包括副市長在內(nèi)的一眾達官顯貴,手眼通天。
他雖然不是賈氏老臣,但威望卻比老臣更高。
就是賈氏一眾老臣子,現(xiàn)在誰人見了他,不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宋四爺?
再來說說馬賽虎馬荊,其人今年五十六歲,早先是遼東省大虎莊‘莊主’村支部書記,愣是在短短幾年間將一個窮村子搞得富裕起來。當然,他本人也不是什么老實人,出了名的橫行鄉(xiāng)里。
他的發(fā)達靠得便是懂政治,當時他的兒子橫行跋扈,將大虎莊一個企業(yè)經(jīng)理抓了起來,拷打致死,影響十分惡劣。
再后來惹惱了遼東省頂層的某些領(lǐng)導(dǎo),下令把馬荊的兒子給抓起來,馬荊當時便組織人手,在村前架起大炮,公然對抗解放軍,事情鬧大一發(fā)不可收拾,軍隊進村將其捉捕,他的兒子當場死亡。
馬荊被抓了起來,賈老爺子憐他是個人才,便動用關(guān)系將他給保了出來,安置到河南一帶看管拍賣行。
到了河南,馬荊可謂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做起了土霸王。
他們感念老爺子恩情,這些年亦是一直忠于賈家,但近年賈老爺子身子越發(fā)不好,年紀漸高,很少管理賈氏,他們便也越發(fā)怠慢起來。
車子緩緩?fù)T谝粭潉e墅前,莫子涵打開門走下車來,望著眼前別墅,轉(zhuǎn)目疑惑看向沈笑。
“這一片都是賈氏在黃海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沈笑微笑說道。
莫子涵回望,這似乎是一片別墅區(qū),占地面積不小,數(shù)十棟別墅羅列有序,園區(qū)更是干凈整潔。
別墅,在這個年月,可是有錢人才敢想象的。
“這里是黃海近郊,右側(cè)臨江,是賈氏在黃海的主要據(jù)點,我叫它賈氏的員工宿舍。所有賈氏在黃海的內(nèi)部人員,包括宋四爺和安置來黃海的退伍軍都住在這里。”沈笑上前打開別墅大門。
莫子涵挑了挑眉,抬步走進別墅。
“先生這一生其實涉獵極廣,除了拍賣行外,地產(chǎn)生意也多少有所涉及。華西開發(fā)你參與其中,卻不知道整個黃海浦東的開發(fā)老爺子也都參與其中,宋四爺這幾年也干起老本行,帶人敲了大批動遷戶。”說到老爺子手下掌控的勢力,沈笑唇角勾起一抹高傲的笑容。
他八歲被老先生領(lǐng)養(yǎng),跟了賈平國共二十年,奔走各地代表老爺子與諸位大佬溝通協(xié)調(diào),以確保上令下達,能力自是不用說的。
“老爺子手下到底有多少產(chǎn)業(yè),價值幾何?”莫子涵走進別墅,就徑直走向沙發(fā)落座。白子振一直希望賈平國能夠助他,白子諭更是不遠千里來到東市,為尋賈平國與他合作,助他東南亞觸手進入國內(nèi)。
以往莫子涵只當老軍閥在東市威望甚高,有些權(quán)勢。卻哪里知曉,他的產(chǎn)業(yè)遍布各地,自成一脈。
就如沈笑所言,當一個勢力不缺乏人力物力,在地方上手眼通天之時,你說它的生意,它就是生意,你說它是黑勢力,那么它就是黑勢力。
沈笑則是坐在了她的另一面,“總財產(chǎn)需要請專業(yè)的評估人員評估才能知道,不過就我個人所了解的,老爺子手中,明面上的資產(chǎn)不下三十億。”
莫子涵瞇了瞇眼,也就是說賈平國老爺子將三十億以上的資產(chǎn)給了她。
想她當年在曼谷贏了一千四百萬美金,也就是一億多元人民幣,經(jīng)營這兩年不斷在擴大公司規(guī)模,勉強回本已經(jīng)實屬不易,想翻倍利潤明顯還不是時機。
卻沒想到,機遇使然,竟是得到了這樣大的一筆資產(chǎn)。而這些資產(chǎn)倒還是其次,它的隱形勢力才是更令莫子涵如虎添翼!
怪不得白子振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他曾告訴莫子涵,賈平國的勢力是她所不可想象的,當時莫子涵嗤之以鼻,現(xiàn)在雖說也達不到不可想象,卻也令她有些意外。
分布在各地的三十二家拍賣行,也就相當于三十二支勢力。
待與沈笑談完,莫子涵才發(fā)現(xiàn)李博和李蓉二人還未到達。她疑惑看向沈笑,還不待她出口,沈笑便淡淡道,“我讓司機帶他們多繞兩圈,方便我們談話。”
莫子涵頓時挑眉樂出聲來,“笑笑,你學(xué)壞了。”
沈笑傲然的面色便是露出一抹不悅,顯然不樂意莫子涵如此調(diào)侃稱呼他。當年老爺子出錢援助孤兒院,亦是見他臉上沒有笑容,才為他取名沈笑,意為希望他笑口常開。
但很顯然,這個名字并不適合于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外形冷酷的男人。
看著他鼻梁上一直罩著的墨鏡,莫子涵便笑道,“還沒見過你真容呢。”
沈笑微微一愣,隨即眉頭大皺,“摘了這副墨鏡,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子涵想起沈笑曾說過,這副墨鏡是帶度數(shù)的,當年他為老爺子傷了角膜,烙下視力問題,至此便得一直戴著這副墨鏡。
“為什么不戴隱形眼鏡?”莫子涵挑眉問道。雖說國內(nèi)目前還不流行隱形眼鏡,但沈笑卻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的角膜受損,不能戴那東西。”沈笑淡淡地答道。
莫子涵便挑眉點頭,至于為什么不戴普通的眼鏡,不用問也知曉,自然是為了自身形象考慮,臭小子平日里少言寡語,其實心里還挺臭美的。
不多時,李博、李蓉跟律師同時抵達。
莫子涵簡略看了一遍協(xié)議書,大抵意思是在莫子涵成年后便自動將名下產(chǎn)業(yè)轉(zhuǎn)于她手,現(xiàn)在也同樣授予她管理權(quán)力。
提筆簽字。沈笑接過協(xié)議書掃了一眼,觀她字跡灑脫,帶有一股筆走龍蛇的氣勢,不由有些欣賞。
協(xié)議一式兩份,一份保留在莫子涵的手中,一份保留在律師手里,算是就此生效。
李博在旁就露出笑容。
夜幕降臨,別墅宴會廳里,立著一張長形餐桌,足以坐下二三十人。
別墅前院燈火通明,三十二位大佬陸續(xù)前來,卻只在別墅外相互寒暄,沒有人踏進門來。
“宋四爺來了!”其中一位老者笑著拱手,“四爺想必已經(jīng)見過沈笑了?”
一位四十多歲,身高不過一米六八的男子邁動著步伐緩緩走進前院,身后跟隨一眾黑衣人,均是身姿筆挺步伐矯健,他們就是賈平國每年從東市向外輸出的退伍軍人。
“董先生。”矮個男人一身江湖氣息,當先對著諸位拱了拱手,聲音沉著地道,“沈笑我還沒有見過,今天一直事忙,才抽出空來。”
仔細觀察,可以看到這位宋四爺左手之上果然缺了一根小指。
眾人對視一眼,便紛紛一笑。
他們都聽說了賈老爺子有意將手中勢力交給一個外人,聽說那人手下勢力在東市剛剛崛起,很受賈老先生的器重,至于再細致的,眾人還都沒得到消息。
宋老四算是黃海東道主,本該提前現(xiàn)身接待,卻是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甚至還沒見過沈笑,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對這件事起了反感,心中是不贊同的。
如此,眾人心中也都有了數(shù)。他們本也在尋思,賈老爺子當真年紀大了,人也越發(fā)的糊涂了?怎地將手中偌大家業(yè)就這樣交給一個外人?
要知道,整個賈氏里有多少老臣子?有多少大功臣?老爺子不記他們的好也就罷了,但也不能讓這些家業(yè)隨隨便便就被外人得去吧!
難不成老爺子看重的人,就有這個資格?也不問問他們答不答應(yīng),是否服氣!
他們自然是不服氣的,換做誰,又會服氣?
“聽說老爺子貴體欠安,準備出國接受治療,無心打理這偌大家業(yè),便將其交予東市新崛起的黃口小兒,這個事情諸位怎么看?”一位年紀約五旬上下的西裝男人開口問道。他的眼角有一道疤痕,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小,但穿著打扮卻英氣得很。
眾人都是呵呵一笑,誰也不發(fā)表意見。剛剛說話這人名叫奉安,負責(zé)深市拍賣行,因深市經(jīng)濟發(fā)達,他手下勢力蒸蒸日上,所以性格狂妄目中無人。敢在別墅門口如此言語,其心性可見一斑。
“我聽說老爺子是老來得伴,撇下這偌大家業(yè)出國散心去了。”先前說話的董先生開口笑道。他所負責(zé)的是江西南昌拍賣行。
“哦?”奉安重重地皺起眉頭,“老爺子也太不顧著大局了。”
聽聞此言,一位老者皺眉怒斥,“奉安,說話注意自己的身份。沒有老先生,哪里有你的今天?”這位老者乃是廣州拍賣行管事,手中權(quán)勢頗大,在賈氏地位頗高。他的年紀看起來與賈平國歲數(shù)差不多大,是當年隨著賈平國的舊臣之一。
他此言一出,眾人也都收斂了笑容,顯然,老者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奉安也自知失言,無論如何,對于當年叱咤風(fēng)云的賈老軍閥,他們都是心懷敬畏的。
不過他還是大不服氣,“老爺子此事多少有些思慮不周,孫老先生,說一句對老爺子不敬的話,這偌大的家業(yè)若是沒有咱們大家共同打理,哪里有今日的輝煌。現(xiàn)在老爺子招呼不打便將它交給外人,您敢說您心里服氣?”
廣州拍賣行的主事者孫清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大不敬為何還要說?奉安,我知道你對老先生的決定心懷不滿,但先生既然決定,就必然是有他的顧慮。我們只管聽從就是。”
奉安皺眉,江西拍賣行的主事董先生董沐奇,此刻也緩緩挑眉,看來孫老先生是不打算與眾人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
宋老四也瞥眼看向?qū)O清,淡淡道,“孫老先生,既然大家都有意見,那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我看賈老爺子也確有做的不當?shù)牡胤健!?
“你……”孫清面色一沉,氣得說不出話來。
董沐奇趕忙笑道,“幾位都少說兩句,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等一會進去了便知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這里爭執(zhí)不休豈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您說是不是?孫老?”
孫清冷哼一聲,拂袖走進大廳,幾名與他同期的老者亦是皺了皺眉,跟著孫清走進別墅。
“馬掌柜今兒沒來?”宋老四忽然笑著看向董沐奇,后者搖了搖頭,笑道,“說是河南那頭公務(wù)繁忙,就不過來了。”
宋老四眸中精光一閃,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緩緩地點了點頭。
三十二位管事者,分管三十二個地方,而在賈氏的話語權(quán),自然也以勢力大小來論。宋老四管理黃海總行家當,又是個手段不淺之輩,就是那幫早年隨著老爺子的老臣,現(xiàn)在也沒有他的分量足。
奉安是個狂妄的人,野心頗大,本身有在深市特區(qū)管事,底子較為雄厚,自然話語權(quán)頗高。
董沐奇在江西管事,因為當?shù)亟?jīng)濟效益偏低,勢力發(fā)展也屬中檔,話語權(quán)便稍弱一些,而他本身也是個圓滑之輩,自然是隨大流的。
至于孫清,掌管賈氏廣州勢力,勢力發(fā)展較好,就他本人在廣州黑道上也是頗有名望的長者,算得上老臣之中為數(shù)不多能與宋老四對峙之人。
莫子涵站在二樓的窗口,剛才樓下發(fā)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中,唇角亦是露出一抹笑容。
“看來賈氏大致上是分為兩派,老臣們與這些后起之秀分歧較大。”莫子涵的淡淡地嘲諷一笑。
“而這些后起之秀顯然勢力較強,老臣們有苦難言。”莫子涵淡淡地關(guān)上窗戶。
一旁沈笑緩緩點了點頭,皺眉道,“沒想到奉安這么放肆,公然說出先生處事不當這樣的話來。”
莫子涵挑起眉梢側(cè)目看他,“難道你自己不是這樣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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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笑驀地一滯,然后板著臉道,“我的確對先生將幫會交到你手中有些不滿,畢竟賈氏幾十年來與你沒有絲毫瓜葛,你是局外人。”
莫子涵微笑,抱胸靠在窗邊繼續(xù)聆聽。
沈笑繼續(xù)道,“可是我理解先生的苦心,知道他這樣打算是為了什么。”
莫子涵挑唇輕笑,“理解就好,怕的就是不能理解。”說罷她緩緩站直身體,“老爺子既然將賈氏交到我的手中,自然是有他的用意,或許正是因為我是外人,才好做得干脆一些。”
“什么意思?”沈笑瞳孔微縮,看著莫子涵微微一怔。
“忘了你家老先生說過什么?”莫子涵挑眉,然后緩緩抬步邁出門去。
沈笑微微抿唇,半晌快步跟上莫子涵的步伐。
來到一樓大廳,諸位管事正在紛紛入座。
沈笑跟在莫子涵身后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是在莫子涵身上掃了一眼,然后看向沈笑。
“沈笑,老爺子身體安好?”宋老四最后走進門來,見到沈笑,便笑呵呵的開口問道。
“多謝四爺掛懷,先生身體安好。”沈笑淡淡地微笑說道。
宋老四露出個放心的表情,“那就好,這段時間一直謠傳老爺子要到國外靜養(yǎng),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在試探,因為老爺子居于東市,與他們少有往來,此次到底是身體欠佳出國治療,還是老來得伴出國游玩,對于他們來說還是個謎。
“先生身體康泰,用不著出國靜養(yǎng)。”沈笑淡淡一笑。
宋老四眸中閃過一抹疑惑,而后哈哈一笑,點著頭走向座位。
待眾人坐齊,奉安便開口說道,“孫老,前段時間有個賣家準備出手秦王刺,找到我這來的,不過價格沒有談攏,我是打算壓一壓他,聽說后來那東西被您給收了?”
奉安居于深市,與掌管廣州的孫清老者多有往來,不過這往來可并非什么喜事,而是時常發(fā)生競爭。
孫清冷淡地哼了一聲,瞥都不瞥他一眼,似乎奉安沒有資格與他說話一般。
“您老這么做事可有些有欠妥當。”奉安繼續(xù)悠悠說道。
孫清頓時眉頭一皺,冷淡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他,“奉安,說話注意你的身份。”
這是孫清今日第二次要奉安注意自己的身份言辭。
奉安唇角掛起一抹歹毒的冷笑,“我深市在如何說也是特區(qū),比您老勢力不見得差到哪里,孫老,少在我這里賣弄你的老資格!今日賈老爺子將幫會脫手,說不定明日大家就各走各地,結(jié)下仇恨未免難看。”
他這話說得可算是太過囂張,今日老爺子將幫會脫手交予他人,奉安就明目張膽地談散伙一事?再者說,這賈氏都是老爺子的,他奉安如此明目張膽地,豈不是沒了道義?
當然,眾人了解奉安的性子,以他的狂妄,自是不屑于別人的看法。而這些想法,其他人心中就敢說沒有?畢竟各地勢力都靠著眾人自己用心經(jīng)營,下屬也都早已成了自己的人,想反,自然把握萬全。
只是這種話,除了奉安卻無人敢說。
就在這時,主位上唯一的空椅,被莫子涵拉開了。而后她施施然地坐了下去,沈笑就站在她的身后方。
李蓉和李博也都站在別墅另一側(cè)的門前,這亦是已經(jīng)得到莫子涵的許可。
“沈笑?”宋老四拉長了聲音,疑惑地看向沈笑。
“這位是莫小姐,先生已經(jīng)將名下所有產(chǎn)業(yè)轉(zhuǎn)交到莫小姐的手中。”沈笑淡淡地開口答道。末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老四,“包括三十二家拍賣行。”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早已聽說了賈老爺子將勢力交給一個小輩,卻沒想到是個年紀如此之小的……女娃?
這女孩子年齡不過十五六歲?往大了說也不過是十六七歲,憑什么接管賈氏?
“沈笑。”宋老四這回的聲音變得低沉。
“四爺,今日莫小姐已經(jīng)與張律師簽署了協(xié)議,您是否要過目一下?”沈笑淡淡開口。
宋老四頓時眉頭大皺,鷹隼般犀利的眸子直直盯向莫子涵,像是能給她盯出個窟窿似的。
“宋四爺這樣看我,是有何吩咐不成?”莫子涵笑瞇瞇地,將雙手搭在了桌面之上。
宋老四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是哈哈大笑,“看來先生是跟我們開了個玩笑。”
在座眾人紛紛對視,半晌也都哈哈大笑出聲。而他們看向莫子涵的眸光,亦是充滿了玩味和不屑。
若是賈老先生當真將手下勢力交給這么個女娃,那么他們就如奉安所說,反了又能如何?
但換句話講,誰又能說這不是老爺子有意試探他們一番?有人想到了這一步,便靜座一旁,只待觀望。
莫子涵微笑坐在首位,靜靜的等待他們笑過。
站在門邊的李蓉眸光一冷,“這幫王八蛋,看來是很不服氣。”
李博叼了根煙緩緩吸著,開口道,“看來這幫人不大好收拾。宋老四的名頭我倒是聽說過,那個廣州孫清我也曾聽說過,是當?shù)仡H有名望之輩,原來都是賈氏的,這一點我倒是沒注意。”
李博身在云南,有自己的銷貨網(wǎng)絡(luò),而現(xiàn)今黑道勢力每每自成一派,或許聽說過對方的名頭,但若與自己沒什么利益糾葛,也不需要查的太清。
90年打擊黑勢力就一共抓獲了八十余萬人,這些大多是沒有成型的暴力團伙,與黑道差了一個檔次,但也足夠說明當今世道之亂,能人頻出不窮,所以這些個名號,即便想聽,也是聽不過來的。
“看來賈老爺子的確很有些勢力。”李蓉淡淡地說道,薄唇緊緊抿住。她沒想到原來趙康的岳父竟然有這樣天大的本事,怪不得趙康懼內(nèi)成性!
而自己的母親既然是死在賈艷洳的手中,現(xiàn)在莫子涵接了賈家的勢力,逼得賈艷洳遠赴國外,也算是為她報了仇。當然,這些對于她來說還是不夠的。
賈艷洳不死,不足以令她平怨。
而坐在首位的莫子涵,待眾人笑過才微微一樂,站起身來,竟是不知從哪翻出幾盒香煙。
她走下座位,為諸位大佬分發(fā)香煙,一邊笑道,“我知道諸位都是賈老爺子的舊部,賈氏的大功臣,子涵初來乍到,日后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向各位求教,到時,還請各位不吝賜教。”
眾人都紛紛挑眉,看著瘦小白皙的小丫頭拿著煙盒,為眾人一一上煙。
發(fā)到宋老四手中,莫子涵笑得更為殷切,“宋四爺在賈氏內(nèi)更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子涵早已聽聞宋四爺?shù)耐L(fēng)事跡,仰慕已久。”
宋老四瞇著眼睛,眸中閃過一抹輕視,他當真不知道賈老爺子安排這一出是為了什么。將勢力交給這樣的黃口小兒?還是當真是在試探他們?
若是以此試探他們,是不是有些太過兒戲?
接過香煙,宋老四并未點燃,而是在指尖擺弄。
而當香煙發(fā)到孫清那里,本來對賈老爺子新選之人頗抱期待的孫清,此刻也是眉色暗沉地接過香煙,沒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的坐在那里。
雖說老爺子的決定他是絕對服從,但人選總要靠譜一些才是。選這樣一個毛頭小丫頭?宋老四那些人還不得越坐越大?最后哪里收制得住!
董沐奇接過香煙時,臉上是掛著笑容的,她上下打量莫子涵一番,不忘問上一句,“莫小姐跟賈老爺子是什么關(guān)系?”
“晚輩,晚輩。”莫子涵笑得殷切。
董沐奇挑了挑眉,顯然對這個沒有實質(zhì)性答案的回答不算滿意。
至于奉安,則是斜著眼睛瞥了莫子涵一眼,皺眉接過香煙,神色不滿地將它扔在了桌面之上,滿臉的不在乎。
莫子涵將香煙一一發(fā)到眾人手中,殷切十足,然后她又回到座位,微笑道,“賈氏,是由賈老爺子一手成立,諸位都是跟隨賈老爺子打天下的舊部,當?shù)闷鹄腺Y格,自然可倚老賣老,不拿我這黃口小兒當回事。”
她這話,先前說的倒還算好,很大一部分人都聽得緩緩點頭,當然也有奉安之輩神色不在乎地環(huán)顧左右,壓根就將這份不重視表現(xiàn)在臉上。
當然,他們?nèi)绱吮憩F(xiàn)自然不是做給莫子涵看的,在他們現(xiàn)在看來,小丫頭也著實沒有資格被他們放在眼中。
但是沈笑卻在場,奉安的舉動是在向沈笑傳遞一個信息。
而聽到莫子涵的后半句話,眾人就都紛紛皺起眉頭,尤其是奉安和宋老四,眉頭大皺,面色不愉地看向莫子涵。
就連站在一旁的沈笑,也有些皺了皺眉頭。他著實搞不懂莫子涵到底是在搞些什么。先是殷切狗腿的為諸位上煙,這一舉動便是讓人低看了一眼,現(xiàn)在卻又說出這樣不顧場面的話來。
而莫子涵卻好似完全看到在座眾人的神色,兀自單手拄起下巴,懶洋洋地倚在桌子上,眸子環(huán)顧四周,“但話又說回來,既然諸位都是老爺子的舊部,沒有賈老爺子,也就沒有諸位的今日,賈老爺子的話,難道在座的諸位不打算聽從嗎?”
她滿嘴的孩子氣,臉上帶著懶洋洋地笑容。
在場眾人無不眉頭大皺,宋老四更是沉聲問道,“沈笑,這就是賈先生的接班人選?我看倒不如你來合適!”
沈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沒有接話。
莫子涵就笑著看向宋老四,“宋四爺一直掌管咱們黃海局勢,今日聽聞老爺子要確立接班人,只怕有些坐不住了吧?”
“胡鬧!”宋老四瞇眼斥責(zé)。
緊跟著,莫子涵卻是悠悠一笑,“宋四爺就不打算在這別墅四周準備人馬,來個逼宮什么的?要知道這黃海權(quán)勢誘人得緊,宋四爺就甘心一直屈居人下,聽人調(diào)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面色一變,宋老四更是面色一變,瞪大眼睛看著莫子涵。
半晌,他瞇著眼睛看向莫子涵,“簡直是胡鬧。”
嘴上如此說,心中卻是早已翻天覆地,她怎么知道?難道她知道自己在這四周安排了人馬?就準備在今日反了賈氏?
坐在一旁的奉安,見狀也轉(zhuǎn)目看向宋老四,這個想法他有,卻沒有做,但是宋老四的為人,雖然平日里如笑面虎般,但心機可是比他深沉多了。
而且才宋老四的反應(yīng),像是確實有些門道的樣子啊。
莫子涵頓時輕輕一笑,“看來我說的沒錯,宋四爺莫不是心虛了?”
啪的一聲巨響,宋老四單掌拍在桌面,眉頭大皺,“胡說八道,我要見老爺子。我不管老爺子今日是出于什么安排,這個少當家的,我是不會認的。”
“看吧,露出你的小尾巴了。”莫子涵眨著眼睛輕輕一笑,然后還對著他挑了挑眉,那慵懶悠閑的模樣,直讓人覺得不符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