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歐陽鳳鳴朝大廳對面的洗手間走去,楊詩琪暗自松了口氣,因為行動的第一步已經完成,拿到了那名美國情報官員攜帶的情報,即便發生意外,也只需設法逃離大使館,再離開菲律賓。
一名服務員端著托盤朝餐廳這邊走過來,楊詩琪側過身,準備再喝一杯香檳。
不是為了慶祝,而是她在這里站了一陣,卻什么都沒做,很容易被賓客、甚至是警衛人員注意到。
“黛西?”
聽到從身后傳來的招呼聲,楊詩琪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鎮定下來,從服務員端著的托盤上拿起了一杯香檳。
“黛西-楊?”
那個人確實在跟楊詩琪打招呼,他肯定是從背影認出了楊詩琪。
楊詩琪裝成沒聽到的樣子,很自然的轉過身來,也看到了對她打招呼的那個人,確實是熟人。
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他叫托德-穆雷,幾年前,即楊詩琪在中央情報局臥底的時候,他是中央情報局的一名技術專家,見過楊詩琪幾次,還在酒吧請楊詩琪喝過酒,對楊詩琪有點意思,只是一直沒能如愿以償。
“啊哦,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你的背影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因為楊詩琪做了整容手術,相貌有很大變化,所以穆雷沒有把她認出來。
他怎么在這里?楊詩琪很有禮貌的笑了笑,說道:“在美國,這也是跟陌生人打招呼的常用手段?”
穆雷微微一愣,也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點尷尬。
他本來就比較內向,只有在喝了幾杯酒之后,才會稍微主動一點。
“勞拉-洛配茲。”楊詩琪主動伸出手來。
這是一個典型的“美式菲律賓姓名”。因為被西班牙統治了三百多年,所以很多菲律賓人都有一個西班牙式的姓氏。后來又被美國統治數十年,加上強烈的親美傾向,一些菲律賓人在為子女取名的時候選擇使用英文名字。一些菲律賓人在長大成人之后,也會為自己取一個美國式名字。
“托德,托德-穆雷。”跟楊詩琪握手的時候,他仍然有點尷尬。“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背影確實很像我那個朋友。見到你的時候我非常吃驚,以為她……所以請你見諒。”
“以為她什么?”楊詩琪故意問了一句。
其實,楊詩琪是明知故問。
因為涉及到中央情報局有史以來最大的丑聞,還與大量失竊的絕密情報有關,甚至牽扯到針對薛震遠的刺殺事件,所以五年多前,中央情報局沒有大肆宣揚,把包括黛西-楊在內的眾多情報人員列入“黑『色』名單”,銷毀了與之有關的所有檔案,對外則宣稱其中部分情報人員失蹤。
黛西-楊也在“失蹤名單”里面。
當然,按照中央情報局的一慣做法,外界會認為這些失蹤情報人員大多被派去執行秘密任務。
穆雷是底層技術人員,顯然不知道黛西-楊的真實身份。
“她死了。”
楊詩琪微微一愣,隨即很是驚訝的說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其實我不該提到……”
“沒關系,已經好幾年了。”穆雷笑了笑,說道,“她跟你一樣,很漂亮。”
“是嗎?”
“很開朗,而且跟你一樣健談。”
楊詩琪勉強笑了笑,裝得矜持了一點。
跟穆雷攀談,只是為了找個理由站在這里,不讓其他人進入走廊。讓穆雷把她跟黛西聯系起來,肯定不是好事。再說了,楊詩琪做的整容手術并不徹底,相貌變化很大,但是一些本質上的東西沒有改變。比如她的臉型就沒怎么變,顴骨的高度、眼窩的深度與額骨的寬度就沒變。
“你是……”
“混進來找酒喝的。”
穆雷微微一愣,顯得有點驚訝。
楊詩琪呵呵一笑,從手提包外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艾薇爾慈善基金?”
楊詩琪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是她的兩個掩護身份當中的一個,而另外一個是大使館三等文秘。這家慈善基金在菲律賓很有名,主要從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籌集善款,救助菲律賓的孤兒。
“對不起,我沒有名片,不過我就在這里工作。”
“外交官?”楊詩琪故意問了一句。
其實,楊詩琪已經想到,穆雷是被“發配”到菲律賓“戍邊”。當年那起事件后,很多有牽連的情報人員都受到了特殊照顧。雖然穆雷只在酒吧跟黛西喝過幾次酒,連黛西的手都沒碰一下,但是在中央情報局進行的內部調查中,他肯定在嫌疑人名單里面,沒有被直接除名就算不錯了。
“算不上,做一些別人不愿意做的雜事。”
“什么樣的雜事?比如專門跟陌生女人打招呼?”
穆雷笑了起來,說道:“那不是雜事,而是美差。要我帶你四處轉轉嗎?”
楊詩琪顯得有點為難,因為她不能答應穆雷的邀請,又不能直接拒絕。
也就在這個時候,穆雷的手機響了起來。
“上帝啊,為什么每次都是這個時候。”穆雷抱怨了一句,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對不起,稍微失陪一會。”
楊詩琪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也暗自松了口氣。
如果沒有這個電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應付。以她的偽裝身份,應該欣然接受穆雷的邀請,通過他認識一些美國外交官,為今后籌集善款提供便利。可是她不能離開這里,至少現在不能。
制作人皮面具需要一些時間,歐陽鳳鳴還沒有從對面的洗手間里出來。
按照計劃,至少要等到裝扮成那名美國外交官的歐陽鳳鳴回到大廳里,楊詩琪才能從這里離開。
穆雷往旁邊走了幾步才接通電話,隨即加快步伐朝回旋樓梯走去。
楊詩琪一直在留意對面的洗手間,沒有關注穆雷。
通過開始的交談,楊詩琪斷定穆雷只是認錯了人,在看清楚她的相貌之后就不再把她當成黛西。就楊詩琪所知,穆雷是個單身漢,至少在五年多前如此。如果他被“發配”到菲律賓“戍邊”,恐怕現在也是單身漢。不管怎么說,一名駐外情報官員的收入不會太高,很難找到合適的對象。
一名服務員走了過來,楊詩琪把酒杯放到了托盤上。
歐陽鳳鳴已經進去大約五分鐘,按理說,人皮面具已經制作好了,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走出洗手間。
楊詩琪看了眼腕表,顯得有點焦急。
雖然只是偶然遇到穆雷,但是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要知道,在諜報行動中,最忌諱的就是偶發事件。制定計劃的時候不可能考慮到方方面面,而一個偶然因素就可能導致整個行動失敗。
穆雷的出現,絕對是個偶然因素。
如果知道會在這里遇到他,楊詩琪會穿一套稍微古典一些的禮服,通過改變著裝風格增強隱蔽『性』。不管怎么說,穆雷不會把一個穿著土氣的女人跟黛西聯系起來,也就不會把楊詩琪認出來。
想到這,楊詩琪不免嘆了口氣,覺得在今后的行動中需要格外注重外在形象。
這次沒被穆雷識穿,下次遇到其他“熟人”,恐怕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楊詩琪看到,幾名大使館的警衛人員進入了大廳,原先站在對面角落里的兩名警衛人員都盯著她,其中一人還抬起手,通過佩帶在手腕上的麥克風向其他人下達命令。
被穆雷認了出來!?
此時,大衛生間里。
歐陽鳳鳴已經戴上人皮面具,正站在盥洗臺旁邊對著鏡子整理領帶,還要梳理一下面具上的假發。
“‘西毒’?”是譚滔,聲音來自塞在左耳里的無線耳機。
譚滔的聲音壓得很低,“西毒”是歐陽鳳鳴在這次行動中的呼叫代號。
歐陽鳳鳴干咳了兩聲,表示聽到了。他沒有開口回答,因為旁邊站著個菲律賓人,正對著鏡子整理頭發。在人皮面具的喉結部位有一個帖片式無線麥克風,最大傳輸距離達到了兩百米。
“‘黃鸝’好像暴『露』了,有六名警衛人員在包抄她。”
“黃鸝”是楊詩琪的呼叫代號。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意外總算到來了。
“‘王爺’下令撤退,采取b方案。全體都有,‘黃鸝’已被發現,立即按照b方案撤退。”
“媽的!”這是李金明的咒罵聲,表明譚滔已經開通了所有通信頻道。
“‘黃鸝’,去餐廳,‘王爺’在廚房門口接應。不要回頭看,進了廚房后,徑直從側門離開。”
“王爺”是木林森的呼叫代號。b方案就是在達到基本目的后出現意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大使館。
歐陽鳳鳴擰開水龍頭,伸手接水時故意把一些水濺到了旁邊那個菲律賓人身上。
此時,大廳內,楊詩琪已經轉身走進餐廳。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楊詩琪很是疑『惑』,不過現在不是尋找問題的時候,她得按照計劃撤退,絕不能被警衛人員逮住。
兩名警衛人員加快步伐跟了上來。
楊詩琪也加快了步伐,而且沒有回頭張望。
在她走進餐廳后面的廚房時,兩名警衛人員追了上來。
前面那名警衛人員走進廚房之后,一只平底鍋從側面砸了出來,準確無誤的砸在后面那名警衛人員臉上,讓他立即昏了過去。緊接著,前面那名警衛人員的脖子被死死扼住,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動手的,正是藏在門后的木林森。
他沒有帶上那名美國情報人員,當務之急是把楊詩琪送出大使館,然后幫助歐陽鳳鳴與譚滔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