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迪克沉默不語，克里斯蒂安也不露聲色。過了幾分鐘，羅迪克才干咳兩聲，打破了讓人不舒服的寂靜。
“我知道，你是五年前那次反恐行動的直接參與者，而且事發時就在曼哈頓，目睹了恐怖襲擊的經過。”羅迪克稍一停頓，轉而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當時沒有為聯邦調查局工作，是尼古拉斯找到你，讓你參與調查，而且在此之前，你幫助尼古拉斯找到約翰遜，從約翰遜那里獲得關鍵情報。”
克里斯蒂安勉強笑了笑，對總統的話不置可否。
“當然，五年前，我還是加利福尼亞州的州長，在國土的另外一端，對曼哈頓發生的事情不夠了解。”羅迪克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早就該找你好好談談了，不過現在也不算太晚。”
“總統……”
“怎么，你覺得不合適，還是說不想跟我談？”
克里斯蒂安咬了咬牙，說道：“總統，沒有什么不能跟你談的，只是有些事，我覺得還是不談為好。”
“為什么？”
克里斯蒂安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四周掃了一眼。
羅迪克立即明白過來，把諾亞叫進來，吩咐了一番，然后讓諾亞出去了。不多時，辦公桌上的內部電話響了起來。羅迪克走過去拿起話筒，沒說一句話，聽了一陣就放下了，這才走了回來。
“好了，諾亞已經關掉了這個房間里的所有錄音設備。”
“總統……”
“這只是我們的私下談話，不會記錄在案，而且不管什么，都不會傳出這個房間，我提前給你赦免。”
克里斯蒂安嘆了口氣，羅迪克這么做，是逼他講出五年前那次恐怖襲擊的真相。
羅迪克沒再多說什么，只是看著克里斯蒂安，等克里斯蒂安開口。
過了好一陣，克里斯蒂安才長出口氣，說道：“其實，我們通緝的唐旭宸等人，并不是五年前那場恐怖襲擊的真兇。”
驚訝的神色從羅迪克臉上一閃而過，不過隨即就恢復了平靜。
雖然做為總統，羅迪克有權調閱所有機密資料，但是他不可能事無巨細全都過問，更不可能盯住小事。科波菲爾卸任的時候，留下的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別說三年，也許花三十年也無法堵上所有漏洞。在過去的三年里，羅迪克把大量精力花在了維護國家利益上，而且以美國的觀念，遇到困難應該向前看，而不是回首過去，更不是糾結于過去。羅迪克是理想主義者，也是一名實干家。在必須解決科波菲爾留下的爛攤子的情況下，他也沒有精力去搞清楚前因后果。當然，在他看來，就算查明真相，困難也不會就此消失，自然沒有必要糾結于真相。
克里斯蒂安也沒有急著說下去，羅迪克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那句話的含義。
“你能肯定？”羅迪克沒有耽擱太久。
“在胡佛大廈與白宮，都有那次事件的相關記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派人馬上送過來。”
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說道：“這么說，上一屆政府公布的消息，全都是假的？”
“在國家利益面前，沒有對錯，也沒有真假。”
羅迪克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又嘆了口氣。
克里斯蒂安也暗自嘆了口氣，因為他說的這幾句話，捅破了科波菲爾政府為了彌補過失而撒下的彌天大謊。
曼哈頓恐怖襲擊之后，為了維護國家利益，也為了維護自身利益，科波菲爾利用尼古拉斯提供的證詞，宣稱唐旭宸等人與恐怖份子有牽連。為此，他還在此之前，以保護尼古拉斯為名，把尼古拉斯調離了聯邦調查局，讓尼古拉斯無法以聯邦調查局局長的身份，出面為唐旭宸等人澄清。雖然在金融危機爆發之后，美國需要中國與日本的支持，而且尼古拉斯提供的證詞根本算不上證據，科波菲爾也就沒有以此要挾中日兩國當局，但是仍然把唐旭宸等人列入通緝名單，還親自簽發了通緝令。按照美國的相關法律，只有唐旭宸等人失蹤七年，這份通緝令才會失效。
嚴格說來，科波菲爾完全是在為自己開脫責任。
克里斯蒂安沒有把話說得太嚴重，而是以“國家利益”一帶而過。羅迪克很聰明，聽得出其中的含義。
“這么說，你覺得我應該取消針對唐旭宸他們的通緝令？”
“當然不是。”
“難道你不同情他們？”
“總統，如果我有同情心，就沒有資格領導聯邦調查局。對我來說，有的只是職責與義務。”
羅迪克打量了克里斯蒂安一番，說道：“不過，我知道，你跟尼古拉斯的關系很好。”
“那只是私交。”克里斯蒂安嘆了口氣，說道，“再說了，我跟尼古拉斯的關系，其實是建立在同事的基礎之上。沒錯，如果不是受他照顧與提拔，我不可能有今天，可是我現在做的一切，也是他想做的。如果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他絕不會原諒我，那么我們的私交也就不存在了。”
羅迪克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么，告訴我，與這次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尼古拉斯在倫敦見過唐旭宸。”
“他告訴你的？”
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說道：“這幾年，我們一直在尋找唐旭宸他們，而且之前獲得的線索表明，他們都活著，至少其中一些人還活著。幾天前，也就在蘇格蘭發生恐怖襲擊之后不久，我們截獲了一個衛星電話，通話人是唐旭宸與他的手下田皓桐，也就是中國國土安全局的前任局長。”
羅迪克點頭表示知道田皓桐是誰。
“因為情報的可靠度不是很高，而且暫時沒有證實，所以我聯系了尼古拉斯，讓他前往蘇格蘭。”
“如果我沒記錯，尼古拉斯已經不再為聯邦調查局服務。”
“沒錯，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找到唐旭宸。”
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讓克里斯蒂安說下去。
“尼古拉斯去了蘇格蘭，然后跟隨線索去了倫敦，并且遇到了唐旭宸。隨后，尼古拉斯給我打了電話，讓我通過藍德公司，安排一架商務飛機接他返回美國。因為在電話里說不大方便，所以他只簡要說了一下，沒有提到具體的事情。”克里斯蒂安長出口氣，說道，“可惜的是，他乘坐的飛機沒有到達華盛頓。”
“就這樣？”
“尼古拉斯急著趕回來，而且沒有讓我動用聯邦調查局的資源，在倫敦肯定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
“顯然，他見過唐旭宸，還與唐旭宸深入討論過，甚至有可能跟唐旭宸達成了某種性質上的秘密協議。”
“什么？”
“可惜的是，尼古拉斯沒有在電話里告訴我，只是讓我去機場接他。當然，一些敏感的話題，他也不會在電話里說。”
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你覺得，這是他乘坐的飛機失事的原因？”
“很有可能。”
羅迪克鎖緊眉頭，似乎不大明白克里斯蒂安的意思。
“沒有足夠的證據，我不會下定論。”克里斯蒂安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發生在蘇格蘭的恐怖襲擊，確實與核武器有關。英**情五處已經展開全面調查，蘇格蘭警方找到了試圖竊取核彈頭的退役軍人。如果不是特別重要，尼古拉斯也不會急著干回來，更不會讓我來安排。”
“與我國有關？”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肯定？”
克里斯蒂安推拿了口氣，說道：“不能肯定。”
“具體點。”
“知道尼古拉斯從倫敦回來的人并不多，而且僅限于聯邦調查局與藍德公司。飛機是在進入冰島航管區之后失蹤的，如果是遭到劫持或者炸毀，那么襲擊者只能通過聯邦調查局與藍德公司獲得相關情報。”
“所以，你在聯邦調查局展開了內部調查？”
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你還因此懷疑恐怖襲擊與我國有關，比如恐怖份子試圖獲取核彈頭，是為了在我國發動一場大規模襲擊？”
“有可能如此。”
“僅僅是可能，或者說有多大的可能？”
“不會太小。”
“為什么？”
“恐怖份子為什么要滲透聯邦調查局或者藍德公司，為什么要在尼古拉斯跟我通了電話之后對付他？”
羅迪克鎖緊眉頭，這兩個問題確實非常關鍵。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未必只是猜測。”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按照你的猜測，尼古拉斯在倫敦見過唐旭宸，甚至有可能跟唐旭宸達成了秘密協議。這也恰好解釋了開始發生的事情，即那張信用卡為什么會出現在華盛頓特區，還在公共場合消費使用，從而被我們發現。如果唐旭宸他們不是恐怖份子，那么他們來到美國肯定與組織恐怖襲擊有關。事實上，這也是尼古拉斯愿意跟他秘密合作的原因，也是尼古拉斯為什么要急著返回美國，而不是通過電話向你說明情況的原因。也許，尼古拉斯已經知道我們這邊出了問題，而且是聯邦調查局出了問題，所以才讓你通過藍德公司安排飛機，而不是動用聯邦調查局的飛機。也就是說，聯邦調查局有一個為恐怖份子賣命的尖細。”
克里斯蒂安沒有吭聲，總統自行做出這樣的分析，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克里斯蒂安長出口氣，既然總統主動詢問解決辦法，一切就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