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爲枯燥的事情便是等待。
維倫原本心情忐忑,等待著去見久別重逢的父親,結果梅瑞狄斯公爵大人似乎賴在了“歐羅巴軍神”當家的布里埃納軍校裡,久久不歸。
他的未婚妻,辛西婭·拜倫,早早地打了招呼,想要見他一面,結果不知她被什麼事情耽擱了,會面日期被迫推遲到了兩週以後。
至於梅瑞狄斯族人的人生大事——前往星辰聖殿,與十二星辰溝通,並獲得相伴一生的能力,不靠譜的父親大人則早早下了指示:等我回來再說。
維倫對此很著急:作爲家族史上唯一一個不被星辰青睞的梅瑞狄斯,維倫在教父幫助下所能欺騙的,也不過是六月的絳紫星罷了。等到下個月,絳紫星落下,緋火星升起,維倫的術士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不管怎樣,維倫可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寄託在從未謀面的父親身上。如果絳紫星落下時,父親還是回不來,他就打算自導自演一場誤闖星辰聖殿的戲。
這種狀況下,心急自然有害無益。維倫一早起來,便衝了個涼水澡——在這個水資源格外稀缺的年代,恐怕只有梅瑞狄斯家族敢如此奢侈。
深深吸了一口氣,維倫終於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看著在一旁補充能量的破破爛爛的機器人艾琳,維倫倚在沙發上,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計劃。
吃裡扒外的侍者卡爾給他端上了早飯:一杯熱咖啡,一個煎蛋,兩片面包,一小碟造型做得很精緻的黃油。在維倫拾起刀叉開始肢解早餐的時候,卡爾不懷好意地站到了一旁,一心想看這位流落荒野的四少爺出醜的模樣。
但他顯然失望了:維倫右手持刀,斯文地蘸了黃油,均勻塗抹在麪包上,優雅大方,一點也不比喬納森少爺遜色。
輪到那杯咖啡的時候,維倫用夾子夾起方糖,放到咖啡碟近身一側,再以咖啡匙把方糖放入咖啡之中。
望著眼前熱騰騰的白霧,維倫用咖啡匙輕輕攪拌咖啡,讓它漸漸冷卻下來,而後從杯中取出咖啡匙,以食指和拇指擡起杯子,慢條斯理地小口品嚐。
沒想到這個從貧民區撿來的小乞丐,還真是個天生的梅瑞狄斯!卡爾默默感慨。
維倫早把他的心思看在眼裡,臉上不動聲色,裝作若無其事一般。他用餐桌上的白絹把手指擦拭乾淨,便說道:
“卡爾,家族裡今天沒什麼安排吧?”
“如果你不自找麻煩,當然是沒有的,”卡爾說話的腔調裡,依舊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兒,“三少爺從來不會問這樣無趣的問題。”
最後一句話卡爾壓低了聲音,但是並不妨礙維倫將其聽得清清楚楚。
惜字如金的喬納森才懶得跟你這樣的蠢貨搭話,維倫心中如是思忖。
叫卡爾遞來了最新的《萊庇提亞日報》,維倫快速地瀏覽著最新的消息。儘管在迴歸家族之前,他已經把都城的局勢推演了個千遍萬遍,但他還是本著小心爲上的原則,儘可能不錯過每一個細節。
“那天家族撥給我的私人資金是多少?“維倫的目光停留在一條題爲““麥克萊恩兄弟防務公司“將於兩天後在第七大道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新聞上。
“五百萬元,四少爺,”卡爾回答,“按規矩,是二小姐和三少爺的一半。”
“要不賭一局,再過幾天,我會讓這筆錢翻一倍。”維倫指著“新皇家大賭場開張大吉”這個標題淡淡說道。
對此,卡爾心中充滿了鄙夷,這位四少爺,果然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投機取巧之徒。
“賭什麼?”卡爾幸災樂禍地心想。他很期待看到維倫輸光家底、名聲敗壞的情景。
“如果我贏了,以後就把你的小動作收斂乾淨。”
維倫的意思顯而易見:我需要你全部的忠誠。
“那我贏了呢?”卡爾似乎根本感覺到他話中的森冷寒意。
“以後我就自給自足、自食其力。”
維倫右手指著賭場的圖片,眼角的餘光卻把防務公司上市的新聞看了個七八遍。
他注意到,這家首次公開募股的公司估值高得嚇人,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股票發行量,還有萊庇提亞富豪們貪婪的眼光。
對此他並不感到意外:最近這段時間,諸多軍工防務公司訂單數大幅增加,導致大量投資涌入了這個行業,而麥克萊恩兄弟顯然也是盯緊了這個浪潮,想趁此機會好好撈上一筆資金,至於撈到的是金子還是泡沫,那只有時間方可決斷。
不過維倫從中看到了更深一層的東西:在那位強勢的女王陛下的帶領下,歐羅巴王國八成要打仗了;自己父親去拜訪那位歐羅巴軍神,或許也是出於相同的原因。
麥克萊恩兄弟,顯然便是被女王陛下委以了重任。
而據安娜·梅瑞狄斯無意中所言,自己的未婚妻,辛西婭·拜倫,正好有一對姓麥克萊恩的雙胞胎遠房兄弟,而精於商業的愛德華茲家族則是這兩人最大的投資者。
果然教父的猜測沒有錯:儘管萊庇提亞三大家族一個看一個不順眼,但是當新黨這個外來者闖入的時候,它們總能變得同仇敵愾。
一切的一切,毫無疑問都指向這樣的趨勢:三大家族聯手,共同借一場即將到來的對外戰爭,從而暗中收拾新黨。
新黨處境不妙,維倫心想,我有必要幫他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