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德威嚴的坐著,大手緊握著梨木太師椅那精美的護手,濃眉豎起,一身的凜冽,霸道的嗓門顯得很不耐煩,看著又拽又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白孤煙,再次吼道:“你到底是誰?”
“呵呵,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丞相大人,既然你們一家子老小都不歡迎我,我自覺地離去就是!你們可以當我白孤煙從沒來過你們這高不可攀的相府!”白孤煙聳了聳肩,淡淡的口吻里,顯得極是疏離。
對著這個名議上的外公,她是真的越接觸就越不喜歡。
“豈有此理!我堂堂丞相府豈是爾等想來就想來,想走就走的菜市場?”葉興德精銳的雙眼,瞪得溜圓,呼吸起浮很明顯。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老人家現在是氣得殺人的心都有了。
“那左相大人的意思是還要煙兒做一番賠償之后,方可離去?”白孤煙丟了一個不會吧,無辜又單純的眼神,然后凝眸一虛,極其鄙視地望了過去。
“哼!這個倒是沒有必要!”葉興德氣得都快吐血了,他大權在握的一國之相,就連皇帝沙堅白都還對他的勢力有所畏懼,他的相府會缺這點紋銀?不過,這丫頭倒有一身的傲骨,面對自己與新皇在場,也波瀾不驚,實屬難得。
“老爺,雨茹小姐著急求見!”一名官家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恭敬稟報。
“沒看到爺爺正忙著嗎?什么人一律不見!讓她等著!”葉憐夢一直期盼著爺爺快點對這白孤煙做出懲罰,一聽有人在這個時辰來攪和,美艷的小臉,一稟之前囂張的態度,擅自替爺爺做了主,怒斥著來人。
“夢兒,不得無理!”葉青庭掃了掃一旁高貴的沙皇,嚴厲的教導。
“是,爹!憐兒知錯,求爺爺原諒!”
“雨茹是誰?”葉興德沒有理會這邊眼波遞轉的父女二人,蹙眉沉聲問道。
白孤煙不屑地冷哼一聲,看來娘親在這人的記憶里根本就沒有半點的存在。娘親啊,這就是您心心念念讓我來相認的外公,您的親爹!啥叫一廂情愿,啥是笑話?這就是!
“爹,雨茹就是十多年前與人私奔離開了南番的妹妹,半月之前她從谷梁特地過來給您老賀壽的女兒!”葉青痕溫潤朗和的臉上,帶著好意的游說。這個妹妹,自來倒是與他不是很親近。大戶人家一向如此,庶嫡妾之間的等級劃分嚴明,更何況這個妹妹,只是爹年輕時在煙花之地帶回來的一個煙花女子所生的女兒。
他所有的記憶里,雨茹從小到大,好似都沒有享受過生為相府小姐身份的半點待遇。她話少自卑,向來就自我地圈在她那偏僻的小院里,與他們這些兄長,從來不接觸,甚至連爹都把她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凈。一直到那年,她跟著一個商人私奔的事情被發現,父親才隱約地記得他還有這么一個女兒的存在。
“原來是她!”葉興德似乎想起了什么,怒叱一聲,“給老夫宣進來!”
葉雨茹被人引著走進來,看著房間緊張僵持的氣氛,一顆心都懸在嗓子眼了!她恭敬地跪在地上,“雨茹拜見皇上萬歲!拜見左相大人!”
“你不好好的呆在天蘭院,來這里做什么?”葉興德沉著一張臉,依稀還記得自天蘭院的女人不甘苦寂地自己尋了斷之后,留了個只有幾歲的女兒。只是從來沒有好好的關注過她,如今一見,原來這個女兒和那個人長得是如此的像!
“丞相大人,煙兒還小,她也從來沒在這深宮大院的家庭里呆過,可能有些禮儀她不是很明白!如果有得罪大小姐的地方,希望左相大人及皇上,還有大小姐,大人有大量,放過煙兒!”葉雨茹剛才得知,煙兒闖了禍,被人帶到這里,她是真的是急得沒有辦法,才闖到了這里。
煙兒從小被她與白玄明寵著,自由閑散慣了,自小相公就主張煙兒以后決不入宮嫁朝中人士,因此夫妻二人也從沒想過要讓煙兒有著半點的等級禮儀的觀念。
看著那匍匐在地,放下尊嚴,聲聲為自己求情的執著娘親,白孤煙是又心疼又無奈。娘親這是何必?
“喜兒,扶夫人先起來!對于那些不重要的人,咱們沒有必要行那么大的禮!”白孤煙清幽的目子里閃過狠絕的光,那個一身冷然儒雅的老人,這種卑微的親情,于她來說,不要也罷!
喜兒過去,扶著葉雨茹的手臂,可葉雨茹卻沒有配合的意思,反而側著臉,看著白孤煙冷喝一聲。
“煙兒,過來跪下,向外公認錯!”
煙兒太小也太單純了,他們家雖然很有錢,但是煙兒卻不明白政權里,民不與官斗是歷來的橫論。有些人的面子是容不得他人去踐踏的,尤其是高官在握的人。或許一個不經意,她們白家就此將面臨家破人亡的結局。
看著娘那難得對自己嚴肅的表情,白孤煙沉凝了片刻之后,還是帶著喜兒,乖乖的跪在了葉興德跟前。
“煙兒見過丞相大人!想來丞相大人長得如此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老當宜壯的和祥而慈愛的老人,據說又深受皇上萬歲看重,及南番百姓的深深愛戴,應該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還與煙兒有所計較!不過煙兒剛才確實有做得過份的不當之處,傷了貴相府高貴的大小姐,煙兒就在此向這位姑奶奶鄭重道歉!希望您們都大人有大量,不要與煙兒這種低賤的小民一般見識!”
“哼!”面對白孤煙實則道歉,暗則冷諷的態度,葉憐夢冷哼一聲。她可不會這么輕易地就饒了她,哪怕她真是爺爺的孫女!她可還記得之前,她大罵皇帝哥哥是白癡和瞎子來著。不過這樣大不敬的事實,她是不敢說出來的,畢竟這種事,牽一發而制全家。
“你是老臣的外孫女?”葉興德一副審視的目光,掃下這個白得纖塵不染,而又倔強的女子,明知答案就在那擺著,也忍不下的重復著再問一次。
“是與不是?倒不是煙兒能做定斷的!這個還得看相老爺?”白孤煙雖然跪著,但是態度依然傲慢,不標準的跪姿,讓她整個的人顯得有些流痞。
“看老夫?”
“煙兒,不可胡說!”葉雨茹遞了一個眼神過來,希望女兒千萬別繼續口無遮攔地胡說一番。
可惜,白孤煙向來就不是那種有話憋得住的人。低頭看向地面,長長柔美的睫毛一垂,清和的嗓音,聽起來有起漫不經心。“可不是?您想啊!您老連您親生的女兒——我娘親都不認,我又何必像娘親一樣死乞白賴地非要來認你這個所謂的外公?再說,我們家又不是窮得吃不飽飯,絕境到了快要死人的地步!要不是看著娘親,那思親入骨的份上,我才懶得奔這么遠的來,就為了降低自己的身份,來托得你們這些比我們天生高尚的人更加的高高再上!丞相大人,如果換成您是煙兒,請問您又會以怎么樣的一種心態來面對?”
“青痕,青庭!你們二人一同過去把您妹妹扶起來!”葉興德抖動著一張老臉,被白孤煙指責得半點不值得尊重。尤其是這丫的,居然還當著嘉陽帝,如此的埋汰著自己。
呵呵,他這算是間接地開始親近娘親了么?可——那又如何?有些東西,即使后來補上,那也會留下一個永久的疤!
她們家有的是錢,等回到了鄴城,她發誓,一定花重金請幾個和藹可親的老人,給娘親當干爹干娘,以彌補娘親從小缺親情的遺憾!她一定讓娘親日后的生活,燦爛得讓眼前這混蛋老兒也為之嫉妒!
看著娘親被扶了起來,臉上居然還閃爍著感動的淚,白孤煙的厚臉皮倒也不是蓋的。她也緊跟著,自做主張的站了起來,悠閑地拍了拍膝蓋處,喃喃道:“我就說嘛,丞相大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會為了區區小事與我們這些草民斤斤計較!”
拍完了膝蓋,白孤煙居然怪異地雙手抱拳,給葉興德行了一個有悖于常規的江湖禮,“煙兒就多謝左相大人的不治之罪了!”
沙堅白淡然地笑了笑,原來天下間還有這種奇葩的女子存在,她難道不知道,她把別人的意思已經曲解了十萬八千里?
葉興德本來還想指責幾句的,但抬眸看著這個頑固又精怪的白孤煙,吞了吞口水,也只得借著她搭起的這個坡度,互相有了個臺階下。畢竟折騰了這許久,丟下一眾客人,長久離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丞相大人?以后得叫老夫外公!”葉興德不滿地霸沉著臉糾正著。
白孤煙一愣,沒想到這老頭轉變得這么快?她爽朗一笑“哦呵呵呵……”,然后豎起秀眉,斂了笑容,一本正然地試探著小聲叫了一聲,“外公?”
“老夫沒聽見!”
“外公!”白孤煙提升了一點音量。
“哼!”胡須揚起,氣得不輕。
“外公!”白孤煙倒也知道見好就收,連叫了兩聲之后,也不別扭地大聲叫了起來。
“這還差不多!”葉興德氣得炸呼呼地掃了一眼過來,這丫絕對是故意的。
“娘親,您看了沒有,我就知道根本就沒有本小姐搞不定的人!”白孤煙臭美地自我表揚中,然后上前,無視他人們驚恐著目光,一屁股坐上了葉興德的大腿。
葉雨茹僅只是回了白孤煙一抹淺笑,沒敢應下半句。
“還有你!叫什么丞相大人?吃了那么多年的飯,連爹都不會叫?您看好好的一個外孫女,被你教成了什么樣?”葉興德不滿地瞟了一眼葉雨茹,帶著長輩特有的教訓。
“呵呵呵……外公!”白孤煙笑得一派的奸佞,直接忽略著葉興德的不滿,歪著脖子,自來熟地撫摸著外公那紅得喜慶的壽服,慢悠悠地道來,“這么久吧,您老不知到有煙兒的存在就算了,剛才您老那黑白不分的要殺煙兒,咱也就不計較太多了!不過,外公,您老是不是該送個什么見面禮之類的給煙兒?”
“哼!那你可有給外公帶見面禮?”葉興德倒不排斥白孤煙男女無別的親近,反將一軍,開著玩笑問道。
“有啊,當然有!”白孤煙輕婉地笑著,手向著喜兒伸過去,“拿來!”
“小姐,什么啊?”喜兒無辜著眼睛,本能地雙手緊緊捂著懷里的那塊玉。
“禮單啊!幸好煙兒機靈,當初多寫了一份!要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外公,您的相府真黑,我送了禮,他們都居然不告訴您老人家!一會記得把他們統統拉去打板子!”
喜兒明顯疏了口氣,原來是她會錯了意!當即從懷里摸出了折了幾折的一方紙,遞了過去。
“吶!外公,您老看看,對煙兒送的這份禮,可還滿意?”
葉興德越看下去,臉色就越凝重。他沒想到,煙兒居然給他送來了價值幾近上千萬的大禮。
沙堅白,向著那張紙瞟了一眼,當看到第一個:極品七彩血玉雕成的三尺佛像兩尊他就不淡定了。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張揚,卻又機靈十足的女子會弄到如此有價無市的禮物。看著那幾近寫滿了整張宣紙的禮單,他捏著紙扇的手背,青筋凸起。銳利的目光,暗沉寒靜。
“外公,這個可還不算娘親先行送來的哦!”
葉興德看完之后,隨手交給了旁邊的葉青痕。
葉興德拍了拍白孤煙的肩,示意她起身,“好了!既然都是一場誤會,夢兒你也過來,給煙兒道個歉,今日之事就這么算了!”
葉憐夢始終不敢置信,事情會轉變成了這樣,想著剛剛她坐在爺爺腿上,爺爺并不沒有生氣,她就越發嫉妒與容不下,好似多年來屬于她的東西,在一點一點被人奪走。
“是,爺爺!”雖然她很不甘,但是她卻把情緒掩藏得滴水不露。聽著葉興德提了她,她蓮花小步的踱了過來,擺弄著她自認為最好看,最吸引人群的甜美笑容,伸手抓過了白孤煙的小手,誠懇道,“煙兒妹妹,剛才實在對不起,都是那些該死的下人,也不知道早點告訴我,你的身份!害得我們姐妹誤會一場!從此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妹妹能原諒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