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南宮夏與這清弈道人一同前行,二人又是走了約有半個時辰,這纔來到山腰一處突出的石臺之上,這石臺處在向陽之處,此時光線倒也是極爲充足,在這雲霧禰漫的山間,此處石臺竟剛好處在雲霧上邊,石臺有一半隱於雲海之間,南宮夏望向腳下翻騰的雲霧,就感覺自己處在海中小島上一般。
這石臺頗大,石臺之上,一間竹屋坐落於其上,屋前有一老道正於石桌上擺弄一些算籌,這老道神情極爲專著,卻也不知算些什麼,聽到二人的腳步,也不見他有何反應。
“小聲點,這牛鼻子正在忙,切不可打擾他。”那清弈道人道,他此時輕手輕腳走到那擺弄算籌的老道桌前,然後在其對面坐了下來,而南宮夏也隨他輕聲來到這裡,站在他的身邊。
二人等了許久,這老道這纔將算籌整齊,然後小聲說道:“怪了,怪了,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結局。”這老道依然沒有理會來訪二人,而是取出一疊竹簡,正似是準備查些什麼。
此時,想是這清弈已無耐心再忍下去,只見他突然伸出右手去抓對方的竹簡,但對方卻似早已料到這清弈的想法,他此時也只是微微向後一躲,那清弈自是沒有抓到他的竹簡。
“嗯,清徽師兄,你可是又在算什麼呢。”清弈說道,說話同時,他還扯著南宮夏的衣袖小聲道,“準備茶,準備茶,你這位清徽師伯是極喜歡喝茶的。”
“是,弟子遵命。”南宮夏道,他見這清徽給自己一種若有若無的壓力,自是知道這清徽的修爲深不可測,又見對方不勾言笑,想必也是一個守禮之人,是以他此時也不似方纔對清弈那般微顯隨和。
他此時取出那套茶器,爲二人備起茶來。
“你不是已有弟子了嘛,爲何還要再來尋我。”那清徽道,說話同時,他還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南宮夏,臉上卻微微有幾分詫異,只是南宮夏此時正在細心備茶,倒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你還說,你自稱占筮之術天下無人能及,我那日讓你爲我佔了一卦,你明明說我去參加什麼收徒大會,自會找到與自己對弈之人,此時可好,徒弟是收了,可是他卻不會下棋,你說你要如何補償我。”那清弈道,說完他又重重的拍了一下石桌,卻聽他“啊”的一聲,便見他拿起自己的手揉捏起來。
南宮夏見此,卻在心中微微一嘆,但他依然低頭處理手中之事,倒也沒有過多的表示什麼。
“哈哈哈哈。”那清徽撫須長笑一聲,然後才道,“老夫從未說過自己占筮之術天下無人能及,況且筮之一道,其結果也並非一成不變。再說來,你收徒又是爲什麼,難道不是傳道之意?!”
“傳道之意不假,但在此之前,他不能與我盡興對上幾局,我又何來心情教他什麼。”清弈說道,他見南宮夏還未準備好,又催促了一番,這才轉頭看了看清徽桌上的算籌,然後又問道,“你又在算些什麼。”
那清徽見清弈催促南宮夏,便微微搖搖頭,然後答道:“此乃天機,自是不可隨意泄露。”
“不如這樣好了,你的占筮之術出神入化,神鬼莫測,不如教給我這新收徒弟如何,誰讓我這個師父除了會下棋,卻是什麼也不會的。“清弈道,他見南宮夏已將茶湯煮好,便直接從南宮夏手中搶過杯具,然後雙手遞到清徽手中。他動作太猛,卻是撒出幾滴於自己的手上,好在南宮夏怕他再次將杯具打碎,已用水系術法將水溫微微冷卻了一些,倒也不怕將他燙到。
“杯具是上好的古瓷,想必放到世間,也應是價值連城之物,清弈啊,你這徒弟身價不低啊。”那清徽道,他從清弈手中接過杯具,只見茶湯爲琥珀金色,煞是好看,他先是聞了一聞,其香味雖淡,但卻讓人不自覺陶醉在其中,他閉目回味了好一會,纔將杯具放到口中,輕輕的抿了一小口,他以舌尖嚐了一嘗,只感覺鮮醇可口,回味濃醇,令人口舌生津,久久無法忘懷。清徽分數次飲盡,飲完後,他纔將杯具放到桌上,然後才道,“好茶,真是好茶,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啊。”
那清弈見此,亦是隨之大笑,然後又取過一杯,就要遞到這清徽手中,但這清徽卻用手輕輕的推開,然後才道:“如此神物,一杯足矣,若是作牛飲狀,會遭天譴的。”
這清徽看了看南宮夏的手法,然後問道:“對了,你這茶葉茶具是取自何處啊。”
南宮夏聽到此話卻先是一愣,他正在想如何回答對方,卻聽對方又道:“你不說也罷,這本是別人送你的定情信物,你此時卻取出讓老朽來嘗,可見你卻是誠心,可惜啊可惜,我這占筮之術本是打算與我一同腐朽,卻是並不可能教授與你。”
“請問師伯,爲何如此。”南宮夏道,他本不想此時插話,但更不想讓對方再問茶葉茶器的來歷,是以才問起對方不將佔筮之術傳給自己的原因。
那清徽轉頭看向腳下雲海,許久才又問道:。“那我且先問你,你學來又有何用。”
“若可算得天機,自可爲他人,亦爲自己趨吉避區,化險爲夷。”南宮自答道,自己的新師父又飲下一杯,他便提起壺,將茶湯加滿。
“你可知道既然是天機,隨意泄露,自是會受到天譴,況且……”清徽道,他見清弈這一會功夫便已飲下了三杯,臉色卻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抵不住桌上香茗的誘惑,又拿起另一杯飲盡,然後接著道,“況且占筮之術,卻是佔不出自己運數的。”
南宮夏還想問一些事情,但卻被清弈搶了先,只見他將杯具重重的放在桌上,然後又道:“你不教便是不教,又何來如此多的廢話,浪費我徒弟這麼好的茶。”
南宮夏見他又在摔杯具,心下又是一陣緊張,他此時心中所想,正是明日定要找一套一般的懷具,否則這套杯具總有一天給毀在自己師父手中。
“好啦,再摔你徒弟就要找你拼命啦。”清徽抓住清弈的手,然後將其手中的杯子取了過來,交回南宮夏手中,再對南宮夏道,“不逗你玩了,你師父自有分寸,自是不會將你的寶貝摔碎的。”
“謝謝。”南宮夏微笑接過,但心中卻似滴血一般難過,對方所說的自有分寸,就是將自己的杯具摔碎了一隻。
此時那清弈又取出自己的棋盤,然後放在石桌之上,卻是準備與清徽再戰一盤。
“你且看清楚了,學仔細了,看看這對弈之道應該如何落子,又有何奧妙之處。”那清徽道,他此時手執白子,正是向盤中落下了一子。
那清徽卻是再未多說,他只是取出黑子,也向盤中落下一黑子。如此二人你來我往,卻已落下了十數個子,此時二人落子速度卻是慢了許多。
一時之間,除過偶爾吹過的山風,這石臺之上竟是靜極,看了許久,南宮夏便感覺這棋盤中黑白子相互纏繞,又相互區分,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中似乎是隱含有什麼道理,但又似是雜亂無章,看了不久,南宮夏只覺自己頭暈目眩,他便想用自己道力來壓制這種頭暈目眩之感,然後他纔要運轉道力,卻是感覺自己全身一陣巨痛,這巨痛幾乎讓他無法站立。
此時那清徽伸出左手,正好扶了南宮夏一把,南宮夏只覺一股柔和的氣息傳入了自己體內,然後全身的巨痛便已完全消失。
“哎,明明方纔就告誡過你,讓你這幾日隨我好好練習對弈之術,你卻偏偏不聽,現在可好,吃到苦頭了吧。”那清弈道,此時他雙目自是緊盯棋盤,說話同時,又是向棋盤上落了一子。
“是,弟子知錯。”南宮夏道,自己這位新師父僅僅是看了自己幾眼,便已知道自己身體之事,南宮夏這才知道,這位新師父並非如表面上這般簡單。
“你身體雖似無傷,但體內脈絡被衝得七零八落,至少也需要修養幾天,是以我們這一驚天動地的對局,你卻是無法再看。”那清徽擡頭看著南宮夏道,他見南宮夏此時已然無事,便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又從棋盒中取出一子,但當他正要將棋子落在棋盤上時,卻見棋盤上棋子好像有幾分不對。
“快些啊。”清弈催促道,他此時將南宮夏向外推了推,同時說道,“你先回去仙霞谷收拾一下自己的住處吧,過幾天你好一些了,再來看我們對弈。”
“是,弟子告退。”南宮夏道,說完他便向二人行了一禮,然後離開了此處。南宮夏此時才知道,方纔那個霧氣禰漫的谷地名爲仙霞谷。
“不對不對,是你移動了棋子,否則我的落子又爲何會在此處。”那清徽道,說完他便要去移動對方的白子,那清弈自是不同意,是以二人便推搡起來,沒過幾下,那些棋子均被弄亂了。
“算了,今日且先到此,以後再說吧。”那清徽道,說完他便要起身進入屋中。
“等一下,我問你之事,你還未給我答案。”那清弈道,說話同時,他正在一個一個的將黑白棋子區分開來,然後裝在棋盒之中。
“何來這麼麻煩。”那清徽道,只見他右手一揮,那些黑白子便發出極微弱的光芒,然後便已自行區分開來,落入棋盒之中。
那清弈見此,也只是微微一嘆,卻是未再說對弈之事,而是問起了南宮夏之事。
清徽望了望南宮夏離去的方向,然後輕聲道:“他的命格極怪,很怪。”
“如何怪法。”清弈道,他聽到此言,也不再理會自己的棋具,而是擡頭看著自己這位師兄。
“我算了數次,其結果都是一樣,這南宮夏應在五年前,被他人暗害身亡,此時他應是一已死之人才是。”那清徽道,對於自己的占筮之術,他卻是第二次產生了疑問。
至於第一次,則是八年前於漢水之畔,他占筮失敗,卻是害死了一船之人,而八年後的今天,若自己占筮之術再行失敗,又會有怎樣的結果。此時他心中亦是一陣不安。
“那這南宮夏,莫非就是奪舍之人。”那清弈道,說到此處,他卻是站了起來,顯是對這個結果其爲驚訝。
“不是,若我所算無誤,那定是有人爲他逆天改命而已,此時的南宮夏,卻已不再算是凡塵之人。”這清徽道,想到此處,他心中更是疑惑,這天道昭昭,又如何能改得。
“究竟是誰有此等神技,這南宮夏身後,又會是怎樣的勢力。”那清弈問坐下來問道。
“這個,卻正是我無法算出之事。”清徽嘆道,他擡起自己的雙手,看了許久卻是再未答話。
“我們要不要將此事告訴掌門師兄。”那清弈小聲道。
“自從你出事伊始,我二人便打算不再過問玉華宮之事,現在又何必多事。”清徽嘆道,他此時望向玉華宮主峰所在。就在此時,這幾乎不起霧的平臺之處卻起了一層極薄的雲霧,卻讓玉華宮主峰變得不真切起來。
這玉華宮,又會有怎樣的變數發生。那爲南宮夏逆天改命之人,又會有怎樣的目的。
他二人卻是無法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