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率領部隊冒著大雪,轉過山腳,不見了蹤影,睿親王多爾袞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回頭對范文程說:“老孔此去,王玉傑在劫難逃。”
范文程點點頭,抖抖身上的落雪,說:“胡楊臺這座兵家重地,就要歸大清所有,這對我軍日後南下,非常有利。”
“範章京說的很對,胡楊臺是大軍南下的一個據點。”多爾袞眼睛依舊望著雪天中的遠方,說:“太祖太宗時期,就對胡楊臺非常重視,派金興國索朗格等人大力經營,如今終於排上用場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多爾袞腦海中閃現出父親和兄長棱角分明堅毅剛硬的面孔,不由得暗想,雄才大略的父兄,經過數十年的征伐,終於奠定了大清王朝堅實的根基,如今,我要竭盡全力擴展大清的基業,爭取在數年之內攻佔北京,實現父兄的遺願。
范文程不無讚歎地說:“太宗目光深遠,數年前就派金興國經營胡楊臺客棧,瞭解其風土人情,交好當地紳士豪強,暗中做好準備,確實是一著高棋。”
多爾袞微微一笑,自豪地說:“太祖太宗乃一代人傑,非常人可比。”
站在不遠處的肅親王豪格,神色凝重,聽其談話,飛快地瞥了多爾袞一眼,眼中閃現出一股怨恨的目光,瞬間即逝。
自爭奪皇位失敗之後,豪格將自己關在王府,數天沒有露面,靜靜地思索得失。最終,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在這次皇位爭奪中,他徹底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儘管鄭親王濟爾哈朗和自己關係很好,處處偏向自己,但終究不是陰險奸猾的多爾袞的對手,同時,濟爾哈朗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是努爾哈赤的侄子。
果然,順治登基時間不長,多爾袞就利用各種高超圓滑的政治手段,極力結好孝莊太后布木布泰,籠絡其他掌握軍權的王爺貝勒,大力排斥濟爾哈朗,剝奪其權力,使其淪爲自己的應聲蟲。
這一切,大大出乎豪格的意料,原本想讓濟爾哈朗制衡多爾袞的願望徹底落空了,大清王朝的軍政大權完全掌握在多爾袞手中,順治皇帝成了擺設傀儡,至今,孝莊皇太后也不得不極力討好多爾袞,唯其馬首是瞻。
處在痛苦煎熬中的豪格,流下了無聲的悔恨淚水,造成今日之局面的根本,就在於自己一時優柔寡斷,在代善濟爾哈朗等諸貝勒以及索尼鰲拜等鑲黃旗將領的極力支持下,在處於非常有利的情況下,竟主動放棄爭奪皇位,給了多爾袞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父皇啊父皇,你年僅五十二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爲什麼就突然駕崩,而又在臨終之際,不留下遺囑,將皇位傳於我呢?”豪格從心底裡發出極度委屈的吶喊,“我可是你的長子,跟隨你南征北戰,爲大清王朝出生入死,建立了許多功勳。”
可是,時至今日,這種徒勞的吶喊又有什麼作用呢?如果傳揚出去,只能證明自己的懦弱無能,只能成爲多爾袞多鐸等人的笑料而已。
許久,豪格擦乾眼淚,仰頭喝了一大杯烈酒,兩眼通紅,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暗道,據我所知,多爾袞自幼身患暗疾,久治不愈,一旦勞累過度,舊病隨時有可能發作,長期以往,恐怕命不久矣。
想到這一點兒,豪格灰暗沉重的心境頓時開明瞭許多,又喝了一大杯烈酒,喃喃自語道:“多爾袞啊多爾袞,我要和你熬到底,看到底誰能熬得過誰?誰能夠笑道最後?”
有了這樣的長期鬥爭的想法,豪格暗暗吩咐鄭親王濟爾哈朗,不要與多爾袞當面爭權奪利,也不要與其撕破臉皮,要處處順從他,把一切軍政大事都交給多爾袞,讓其沒日沒夜地伏案處理,累,也要活活累死他。
此刻,站在盛京城頭,見多爾袞面露得意之色,豪格久久壓抑在心底的怨恨,又蠢蠢欲動,他趕緊長長地吸了一口冷氣,極力將涌上心頭的怨氣嚥下去,不再理會多爾袞等人,只是冷眼望著天空中飄舞的雪花。
范文程緊盯著茫茫風雪中的遠山,謹慎地說:“只是可惜,金興國被白經庚父子聯手殺死了,否則,依
他在胡楊臺的勢力,就會成爲孔有德極大的幫手。”
多爾袞沒有應聲,暗想,金興國確實爲大清立了大功,但他是皇太極的人,死了也好,如今,有索朗格做內應,不愁孔有德攻不下胡楊臺。
“不用擔心白經庚,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多爾袞向城下走去,邊走邊說,語氣中充滿了極度蔑視之音,“等孔有德佔領了胡楊臺,白氏父子也難逃一死。”
衆人方走下城頭,就見一個內官急匆匆跑來,言稱皇上請睿親王即刻進宮,有要事商議。
多爾袞冷笑一聲,站定身形,擡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又冷峻地掃視衆人一眼,才緩緩地鑽進藍尼大轎,在衆多隨從的嚴密護衛之下,從容不迫地趕往崇德殿。
這時,雪越下越大,雪花越來越緊密,在冷風吹拂中,滿天滿地,飄散飛舞,掩蓋了整個盛京城。
崇德殿內,順治小皇上端坐在寬大的龍椅上,兩眼無神,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冷冷清清的大殿,而孝莊太后則坐在一邊,神態平和,目含微笑,緊盯著坐在臺階下的多爾袞,認真聽其講話。
按照大清制度,太后根本無權參與朝政,但自多爾袞執掌政權之後,爲了籠絡順治母子,也爲了鞏固費盡心機才抓到手的大權,便藉口順治年幼,需要其母照顧爲由,允許孝莊太后參政。
多爾袞一邊向順治講述出兵胡楊臺的原因以及佔領胡楊臺的重要性,一邊不時用餘光偷偷瞥瞥端坐的孝莊太后。
見狀,孝莊心中微微發笑,眼神越發溫柔,似夏天草原上一股清涼的泉水,極力柔化桀驁不馴的小叔子。
因爲她明白,眼前這個文武雙全才智過人的小叔子,是她和兒子的保護神,而她們母子,就如同出生不久的小羊羔,面臨著衆多虎視眈眈的狼豺等天敵,極需要一雙強有力的臂膀保護,否則,隨時有生命之憂。
當多爾袞的眼光再次射向她時,孝莊勇敢地將自己多情的眼光迎了上去,霎時間,兩道火熱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出一朵絢爛的火花,在兩人心頭熊熊燃燒起來。
頓時,二十年前春天科爾沁大草原上,百花盛開,蝴蝶雙飛,羣山初綠,鶯燕歌舞,初次見面的那一幕,同時浮現在兩人眼前。
二十年,彈指一揮,當初的少男少女已經成爲成熟理智的中年人,這期間,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悲歡離合,兩人一時說也說不清楚,只是用眼光熱烈地交流,在心中默默地回憶。
“十四叔,你用兵越發老辣了。”突然,順治打斷了多爾袞的話語,插話說,“這大清江山,有了十四叔這樣的豪傑,朕才能夠放下心坐得穩。”
多爾袞心中一緊,趕緊收回眼光,緊盯著神色肅穆的順治,朗聲說:“大清江山來之不易,凝結著太祖太宗以及諸位貝勒王爺的心血,臣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保護大清永固。”
順治點點頭,繼續說:“朕能夠坐上這皇位,也多虧了十四叔的擁戴。十四叔的大恩大德,朕永生不忘。”
聞聽這等極度理智得體的語言,孝莊緊盯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兒子,心中暗暗叫好,不由得發出了讚歎聲,多聰明的兒子,不枉我的一片教導心血。
多爾袞也暗暗吃了一驚,緊盯著眉清目秀但神色嚴肅的順治,暗道,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這福臨果真長大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以後說話做事,更要多加小心。
他明白,儘管目前自己已經掌控了朝政大權,威福自操,一呼百應,但暗流涌動,朝中反對者不少,尤其是肅親王豪格以及兩黃旗將領,將自己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在強敵四面環繞而自己羽翼未豐之際,權力根基未鞏固之時,還不敢公然得罪這對名義上是大清王朝最高統治者的母子。
但是,多爾袞也非常明白,順治母子想要坐穩這大清錦繡江山,永保富貴,一時也離不開自己的輔佐。
在擁立福臨登基的前一天晚上,蘇麻拉姑趁著更深夜靜之時,來到睿親王府,站在牀前,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春意,慢慢地解
開衣裙,露出白嫩誘人的酮體。
事後,蘇麻拉姑冷靜地提出了一個要求,要多爾袞擁立福臨爲帝,否則,她就立刻自裁於睿親王府,讓多爾袞身敗名裂。
說著話,穿戴整齊的蘇麻拉姑利索地掏出了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橫在脖頸處,雙眼放射著凌厲不屈的寒光,緊盯著多爾袞。
對眼前這個外秀內剛的蒙古女子,多爾袞早已聽聞熟知,且垂涎不已,今夜能夠飽餐秀色,大大出乎其預料,如今,見其神態嚴厲,根本不似作秀,心中一愣,滿臉微笑著答應了其條件。
其實,從這幾天爭奪皇位事態的發展中,聰明的多爾袞已經知道自己登基無望,與其讓豪格做皇帝,不如擁立同樣是皇太極嫡子的福臨,且福臨年幼,僅僅只有六歲,孤兒寡母,容易控制駕馭。
日後,待自己羽翼豐滿,真正掌握了大清朝政大權之時,要麼學一學三國時期的魏王曹操,要麼等時機成熟,隨便尋個理由,將順治廢除,自己登基稱帝。
以上兩種選擇,不論最終是哪一種結果,決定權都在自己手中,都由自己決定,都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爲呢?
一想到蘇麻拉姑豐腴白嫩的酮體,大冷天的,多爾袞竟一時說不出話,滿臉通紅,燥熱不堪,渾身難受,窘迫不已。
見此情景,孝莊以爲多爾袞聽了順治的幾句恭維之言,竟害起羞來,不覺心中發笑,柔聲說:“睿親王乃大清一代豪傑,先帝在世時,就敕封王爺爲墨爾根代青,那時,王爺還不到二十歲吧?”
多爾袞趕緊穩定心神,輕咳一聲,藉以掩飾自己的窘態,朗聲說:“啓稟太后,先帝敕封之時,臣只有十六歲。”
孝莊笑著說:“王爺十六歲就成爲大清王朝的墨爾根代青,恐怕是大清歷史上絕無僅有的。”
此時,順治一改嚴肅的面孔,露出天真頑皮地笑容,說:“十四叔年輕有爲,勇略過人,真乃大清柱石也。”
說話間,多爾袞已經恢復了平靜,默默地聆聽太后皇上的話語,暗道,孝莊此時搬出先帝敕封自己的舊事,無非是讓我明白,我能夠擁有今日之隆崇地位,完全是皇太極之所賜。
想到這兒,多爾袞趕緊抱拳當胸,朗聲高道:“當年,先帝率領臣等諸人,統一蒙古,踏平朝鮮,東擋西殺,艱辛萬分,沒有先帝的雄才大略,就沒有現在興盛的大清。”
順治揮舞著兩隻小手,高興地喊道:“等朕長大之後,也要像父皇一樣,率領千軍萬馬,掃平天下,做一個萬世景仰的好皇帝。”
見順治手舞足蹈嬌憨天真之態,孝莊和多爾袞對視一眼,都不覺朗聲笑起來。一時間,崇政殿內充滿了許多溫情。
片刻,孝莊看了一眼多爾袞,說:“皇上要蕩平天下,還需要睿親王的大力支持。有了王爺的鼎力擁戴,皇上才能夠成爲一代萬世景仰的明君。”
聞聽孝莊這句極力籠絡之言,多爾袞不敢怠慢,緊聲說:“臣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衷心擁戴皇上,使其成爲我大清一代明君,與太祖太宗並列。”
孝莊點點頭,滿眼含情,衝多爾袞極爲嫵媚地一笑,說:“但願王爺能夠衷心擁戴皇上,使我大清江山永固,萬世不朽。”
順治緊盯著多爾袞,也趕緊說:“有了十四叔的鼎力輔佐,朕更有信心了,大清將會成爲一代不朽的王朝。”
多爾袞方欲再次表示對皇上太后的擁戴忠心,不料,孝莊卻輕輕揮了揮手,問道:“王爺此次派孔有德耿仲明領軍出征胡楊臺,天寒地冷,糧草如何供給?”
聞言,多爾袞心中一怔,看了孝莊一眼,又緊盯著順治,略思片刻,堅定地說:“臣已經傳下密令,令索朗格想辦法解決大軍糧餉。”
順治也緊盯著多爾袞,問道:“十四叔,這索朗格是何人,竟有如此能量,能夠解決數萬大軍的糧餉?”
見他們母子如此關心出征大軍的糧餉,多爾袞心中立刻升起一團疑雲,看著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順治孝莊兩人,暗想,莫非他們想插手軍中事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