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藝的半吊子日文并不能讓她應付自如,雖然現在聽力已經基本沒有問題,但在表達上除了那些最基本的日常用語之外,還是一塌糊涂,所以她在開會的時候都是在用英文說話。
此時,談判結束外出用餐氣氛輕松不少,她除了簡單應付之外都是跟段文軒耳語,比如這貨忽然拉住自己的手就讓她很意外。
段文軒將刺身蘸好醬油放到她的盤子里,漫不經心的說:“我是你男人,牽你手還需要提前打報告?”
林筱藝瞧著他眉梢那抹不加修飾的得意,忍不住輕笑一下,將刺身整個塞進嘴里。
飯后,兩人到酒店休息,段文軒這才說了實話。
“你沒見那個不破倉木一直看你嗎?”段文軒努努唇,“我得告訴那只老色狼,你可是名花有主。”
林筱藝黑線,“我怎么沒發現人家看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對啊?”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男人。”段文軒瞥她一眼。“趕緊睡覺,下午咱們去淺草寺。”
“去淺草寺干嘛?拜佛?”林筱藝坐在梳妝臺前拍著爽膚水,聲音里充滿了疑惑。
段文軒是那種典型的唯物主義者,通常,一個精明的商人是不能太過迷信的,因為他們手上的巨大財富都是靠著攫取別人的血汗得來的,若是心善,如何忍心賺錢?
至于林筱藝,她在大美利堅長大,沾染著一身“洋氣”偏又對教堂中的那些沒有多大興趣,加上現在死后重生更是對祈福一類完全沒有興致了。
她不知道來自人間的祈福,是不是能傳入那些云端空間站的精靈耳中,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有沒有這么一個機制的精靈是專門受理人類祈福事件的。
可她從鏡子里卻分明看見了段文軒堅定不移的眼神,似乎,淺草寺對他來說并不單純是個寺廟,過去祈福,也并不單純是要祈福。
林筱藝想到他跟自己一樣,自幼在這邊念書,那里可能有屬于他的故事吧。這個充滿著小資氣息的國度,本來就很容易醞釀中許多浪漫的情懷,好像生長在這里的少男少女都可以毋庸置疑的沉浸在關于生活的幻想中。
她笑了,“好啊,聽說那里的簽很準,順便求一個。”
五月的東京天氣很好,或許因為是節日,大街上學生樣子的青年很多,幾乎所有的女生都化著精致的妝容,或濃或淡,這跟印象中的龔蝶很不一樣。
段文軒說日本的女生從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學會化妝了,這好像是她們成長的必修課一般,但龔蝶屬于那種素顏也很漂亮的女孩,自然不用往臉上涂涂抹抹。
這么一聽,林筱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有些太素了?”
她歪頭看著身側光彩照人的段文軒,忽然覺得自己在他旁邊很合格的充當了人形陪襯。
她收回目光,不期然嘆了口氣,心道,像段文軒這種站在太陽下連驕陽都要害羞的男人,就算被周圍清楚年少的女孩多瞄幾眼,也是無可厚非,誰看見漂亮的臉不愿意多養養眼啊。她要不是整天守著這樣顏值爆表的臉,在這么高強度的工作之下也是要患眼疾的吧。
林筱藝這一大串的想法像論文一樣從腦中一連串的劃過,字里行間明明就是在得瑟自己有個超級花美男的男友,但怎么她的內心卻是無法掩飾的酸溜溜呢?
這個刷臉的世界,真是讓人心塞不已。
林筱藝不知道自己的五官在各路活躍的思維中已經呈現出了春夏秋冬等等不同季節的顏色,要是她的眉梢再靈活一點的話,段文軒一點都不會懷疑她能像動畫片里的角色一樣打個卷掛臉上。
段文軒低頭瞄她一眼,“你什么時候對自己的樣貌不自信了?”
林筱藝訕訕一笑,想說,自己從接受這個身體之后就沒怎么自信過,瘦不拉幾的,不管她怎么吃,胸脯那一兩肉還是沒有變成三兩,甚至連一毫都沒有多出來多少的樣子。
只是這樣的話,在段文軒面前還不好說出口,好像太坦白就是摻雜了某些目的一樣。
兩人說說笑笑便到了目的地,入眼的風景仿若一張有著濃重唐氏風格的畫卷,勾心斗角的屋檐和紅灰相間的顏色讓人有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若不是到處可見穿著合服游玩的女子,以及各種白底紅框日式大招牌,林筱藝都會覺得自己不過是在國內某處古典名勝。
段文軒對這地方很熟悉,拉住林筱藝的手進門之后就朝著右邊的巨大噴水池走了過去。
這里被叫做凈手池,池邊放著許多精致的木質水漂,水質清澈甚至能見到池底石頭的斑紋。
“這是讓人喝的?”林筱藝指著水瓢一時間心有余悸,很擔心段文軒會忽然盛起一瓢來給她喝。
“日本寺廟一般都會有這樣的水池,這里的水都是可以用來給旅客解渴的,不過,現在到底不比古代,這么多人來來往往的,要是真拿這玩意喝,不僅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別人不負責。”他說著盛水往左手上倒了些,洗了下手,又盛出點倒在左手上,以手為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好像跟當年一個味道。”段文軒輕笑著,將自己拿過的水瓢把也仔細洗過之后將水瓢放回原處。
段文軒笑著周圍的景色,微瞇了眸子感慨:“我上次來是十二歲的時候,當時跟父母一起來,是為了給段翼安祈福,聽說他的身體不是很好,那一年,他已經拿了一個美國少年攝影大賽的冠軍,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還有個弟弟。”
他正站在陽光普照的地方,林筱藝昂著頭歪脖子看他的時候感覺有些刺眼,不得不瞇起眸子,許是陽光太透亮了,他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被凸顯出來,顯得皮膚更加稚嫩,好像十七八歲正值率真的少年。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林筱藝覺得這畫面有些像,嘴唇仿若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語出來。
段文軒怔忡一下,沒聽懂她的話,“難道……是上輩子?”
他略微垂頭,含情脈脈的眼神正跟她兀自迷茫的目光撞在一起,像是入戲太深的王子,盈盈一水的目光中竟是讓凡人參不透的真情。
林筱藝眼巴巴的看著諾大的淚珠子從他的下睫毛上滴了下來,好似初晨晶瑩的露珠子,清澈耀眼卻灼得人心疼。
她微微蹙眉,心中的念頭更緊了。
卻見段文軒倏爾揚手揉了揉眼,將那眼淚抹掉,輕吸了吸有些不舒服的鼻子,一巴掌糊在林筱藝的頭頂上,“喂,花癡,演夠沒啊?”配合著她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戲,竟然把自己眼睛都給盯酸了。
林筱藝翻個白眼,嘴角抽搐著咧了上去,“沒情調!”
至此,她覺得自己才剛可能只是聯想到了某些偶像劇中的畫面,畢竟像段文軒這樣美麗的男人,本來就不像是在身邊跟你亂哈拉的普通人,會亂入腦補出某些似曾相識也是自然。
她快走幾步追過去跨住段文軒的胳膊,不想給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孩們任何機會,這個來自異邦的美男子可是她的,她的!這也是林筱藝第一次覺得,她想在段文軒的腦門上貼上自己署名的標簽,雖然有些小家子,但光是想想就覺得心中溫暖。
愛情中的人怎么可能不自私?因為在乎所以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住在你的心里,而且是名副其實的女王。若是太過寬容,最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感情走向滅亡。
因為,就算是最真摯的愛,也需要親親密密的經營才能地久天長。
林筱藝站在簽筒前猶豫著不知道該抽還是不該抽,她明明是不信這些的,但又怕自己會抽到大兇的簽而變得不開心。
“連做這種事都膽小?”段文軒看著她囁喏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林筱藝一撇嘴,“這有什么好膽小的,姐姐我只是相信事在人為而已。”
段文軒捏著手上的硬幣,頗為挑釁的抖了抖眉梢,“隨你。”話音未落就干脆的將硬幣投進了簽筒旁的機器,然而,要去拿簽筒的時候卻落了空,被林筱藝搶先一步,抱在了懷里。
“萬一是大兇怎么辦?”她有些神經質的擰巴著眉頭,一副對此深信不疑的樣子。
段文軒倒是豁然一笑,指指旁邊不遠處的圓拱寺門,“那邊的院落有個地方是專門掛簽的,要真是大兇,就掛上去,讓它吸收一下日月精華,免除災禍。”
“真的可以?”林筱藝見他頭頭是道的介紹,還是將信將疑。
段文軒第一次見她如此謹小慎微,那樣子好像一個兇簽就能顛覆掉她的生活一般,“相信我。”
他笑呵呵的從她懷中|將簽筒抽了出來,渾似漫不經心的晃了晃,簽字就掉了出來,“四十七。”
他念叨著抿了抿唇角,感覺不是個自己喜歡的數字。
林筱藝一直緊緊盯著他的表情,跟著他臉上那點不安的動蕩咋呼起來,“是不是很不好?”
段文軒見她捧著臉一副幾欲崩潰的樣子,一下笑噴出來,“林筱藝,你怎么回事兒?不過是求個簽而已,怎么這么大驚小怪的?”
林筱藝看著他明朗的笑聲,卻說什么都輕松不起來,盡管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肯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心存芥蒂。
“我出生的時候正好有個道士打扮的人經過,跟我爸說,我的命太硬。”林筱藝垂了頭,囁喏著下唇,聲音不大,在這嘈雜的景區中幾乎要被淹沒在風絲中了。
段文軒緊蹙著眉頭,看著她的樣子,感覺自己一下被她周身散發的負能量籠罩了,點點悲傷暈染開來,最后……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