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聚會,參加的人數(shù)不過百人,在這座沿海城市的一家星級酒店的貴賓廳里,以一種極為隆重的酒會形式舉行。
聚會的目的是介紹一批專題性的古文物,所謂“專題性古文物”是業(yè)內(nèi)人士專用的名詞,在收藏界人們則稱之為古董珍寶,通俗一些就是古人墓中的隨葬品,不能再通俗了,再下去就是關于刨人家祖墳的問題了,這種屬于極度缺德的行為,沒事兒千萬別干。
不過到一些詭異的區(qū)域探探險,有實力有膽量兼不怕死的人士去試試倒也無妨,地球上不缺少這種地方,缺的是敢去的人。
展品由國內(nèi)各個朝代鼎盛時期的各類工匠制作的各種工藝品、珠寶首飾組成,它們各逞奇巧,各有各的的風格,寶物的制作精致華貴,已經(jīng)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以就算撇開其中所包含的歷史價值,單是這些物品的本身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例如:一串由極西之地所產(chǎn)的名為“焰種”的紅寶石雕刻成小獅子組成的鏈子,這種寶石極為罕見,加上其歷史價值、藝術價值,自然更是古董收藏者心目中追求的目標。
參加這次聚會的人幾乎全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古董收藏者或是收藏家的代理人。
都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在動蕩年代,即便有家財萬貫,大多數(shù)人也不會有心事去收集古董,萬一哪一天戰(zhàn)爭降臨,是保命要緊還是保這些花巨資購得的死物?
不過即便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人類也決不會在三餐不繼的情況下對古董產(chǎn)生收藏興趣的,因此,參加聚會的無不是世界第一流的豪富權(quán)貴。
展出的百余件精品在本國數(shù)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屬于豪富權(quán)貴所有,現(xiàn)在再由世界各地的豪富權(quán)貴以高價購進收藏,看起來似乎也相當公平。
聚會的主辦人為了使展示會看起來更加的別開生面,特別在會場安排了十多個美麗的女孩擔任解說,這些解說員均為在校大學生或是應屆畢業(yè)生,一個個具是容顏端莊、身材高挑、氣質(zhì)文雅、正當妙齡的年輕姑娘。
她們一律身著純白修身窄袖斜襟上衣,鑲嵌著織就傳統(tǒng)吉祥圖案的暗花領襟,下邊則是及地的素色襦裙,寬大飄逸走動起來搖曳生姿,往那些絕世珍寶旁邊一站無論向哪一個望去都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這些風景當中最為獨特的一道要數(shù)一個擁有流云飛瀑一般長頭發(fā)的女孩,她是本市一所大學大一的學生,名字叫那雅,有心的來賓不難發(fā)現(xiàn),這個極富東方古典韻味的女孩子與其他只會一兩門外語的解說員不同,她可以流利地使用三種以上的外語,向不同國籍的賓客介紹他們所要了解的古文物。
這個暑期臨時的工作那雅很喜歡,不僅薪酬比較高,工作的性質(zhì)也符合她的專長,需要會兩門以上的外語,而她不僅會簡直是精通。
這完全歸功于那雅當中學教師的祖母,那雅自小父母離異,父親由于工作忙時常出差,那雅等于是在爺爺奶奶身邊度過她的小學和中學時代。
小學時候奶奶便發(fā)現(xiàn)那雅的語言天賦極高,于是叫她提前學上外語,一面還和爺爺嘮叨說,要叫那雅將來比她媽媽更有出息,別以為出了國就了不起了,連丈夫和女兒都不要,咱們的雅雅將來長大了要走遍世界。
每當奶奶在嘮叨的時候,那雅的爺爺總是敲著旱煙袋說,行了,老婆子,教小孫女會一門英語也就夠了,用不著再教她滿嘴奇奇怪怪的洋文。唉,人各有志,兒媳婦走都走了,咱們還嘔那口閑氣做什么?
此刻,那雅正在向客人介紹陳列于正對展廳大門的一個展柜上的一柄蒙古式佩刀。
被這柄鑲滿各種寶石的佩刀吸引的客人著實不少,大家都在圍著觀看,一面聆聽那雅詳細的介紹。
佩刀呈半出鞘橫放在一個檀木架子上,新月狀的刀身比普通佩刀要長,刀柄和銀絲編就的刀鞘上鑲滿了各種寶石,最為奪目的是至少有二十多顆每顆超過四克拉的金剛鉆。
然而教人更為驚嘆的是這柄佩刀的厚背薄刃,它的整個刀身溢現(xiàn)出一種異樣的深邃與青藍色的光彩,刀身其實又能有多厚?可是一注目間便可發(fā)現(xiàn)刀身是其深如海地深不可測。
檀木架子旁一塊黃色金屬牌子上鑄著“合罕皇帝佩刀”的漢字字樣,還配有一行蒙古文正是同樣的說明。
合罕皇帝便是成吉思汗的第三子,歷史上元朝的第三位皇帝元太宗,對歷史不感興趣的人,如果讀過“射雕英雄傳”也能稍稍了解,成吉思汗的第三子窩闊臺在未登大寶之前,他的封地在如今的中亞細亞一帶。
所以他的佩刀上的圖案帶有鮮明的中亞藝術風格,寶石與鉆石的排列也賞心悅目,經(jīng)歷了七百多年仍然熠熠生輝,令圍觀的人們神為之奪。
七百多年前的匠人竟能將鋼鐵的精華提煉至這種境界,那是罕見的冶金術,單就這種工藝當今世上再也不可能存在,比那些鉆石和寶石更有價值。
這,絕不是坊間某些商人口頭上吹噓的什么“成吉思汗的長矛”、“楊貴妃的帳子”之類的可以比擬的,這是罕見的古文物精品,是不知多少巧匠的心血結(jié)晶,制作的精美程度已經(jīng)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當今世上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同樣的制品了。
從第一眼看到它的那一刻,那雅就被它吸引住,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物欲強烈的人,但是面對這柄寶刀之時竟然生出了將之據(jù)為己有的念頭,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耐心地分別用法語和英語解答完幾位客人的提問之后,那雅習慣性地背著手退到一旁,立刻又意識到這個動作不符合規(guī)范忙又將手放了下來,悄悄地左右觀望一圈見酒店那個嚴苛的領班并沒有留意到自己這邊,正暗自慶幸不必挨罵,一個客人陡然進入她的視線,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個客人也在看著那柄寶刀,可是他的目光絕不像別的人那樣,有著欣賞、贊嘆,甚至于貪婪的光彩,他的眼神竟然極其的冷漠。
他的身材偏高且略顯瘦削,皮膚有一點蒼白,這使他看起來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冷峻與桀驁,由于他給了人這種印象便教人感覺他像是一個藝術家,像是鋼琴家、雕塑家等這一類的藝術家。
可是他的眼神又是冷漠之極,幾乎不帶任何情感,以至于當人與他對視是之時竟全然無法從他的眼神之中揣測他的心中都在想著些什么。
這樣的冷靜又使他看起來像一個負有改造和增進人類文明進展使命的尖端科學家,或者是一個一流的圍棋手,甚至是一個出色的金融投資家。
而這個客人的年紀和他的身份一樣叫人難以準確地推斷,說他是二十出頭或者三十多歲都不為過,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跨度?原因在于他的外形異常地俊朗,在年輕小姑娘的心中會理所當然地將他定位在二十至二十五歲之間,而在一些成熟女性的眼里,他則在三十五歲左右。
可是,他的神情是如此地冷漠,不過這種冷漠并不影響他在周圍人們眼中的俊美形象,更何況,他還有一種自然能吸引人注目的光彩,這種光彩通常被稱為“明星氣質(zhì)”,正由于他擁有著這種氣質(zhì),在這個聚會當中特別的吸引人,與那些絕世寶物相比也不逞多讓。
那么,他是不是明星呢?
那雅所看到的可不僅僅這些,她有一個很奇怪的發(fā)現(xiàn),這個客人有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就在那雅注視他的這一段時間內(nèi),他至少將這個小動作做了兩次,這個小動作就是他的雙手會忽然緊緊地捏成拳,并且握得十分緊,以至于指節(jié)骨全凸出來。
當他做這個動作時,那雅一下子就看出來,這是一雙經(jīng)過嚴苛訓練的手,這樣的一雙手如果把人打傷,會被按照持械傷人罪處理的,因為那雅的祖父就是一位國術高手,老人早年間曾走南闖北,向不少武林奇人討教過,學了一身的本領,如今雖已年逾古稀,仍身強體健,那雅自小得祖父言傳身教,功力與經(jīng)驗因年紀輕尚且不足,但這眼力還是有的。
照此看來,又可以推測他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格斗高手,一位深藏不露的奇人?
猜測自然不會有結(jié)論,其實那雅只要隨便找一個理由向聚會的主辦人打聽一下便可得出答案,可是那雅恰恰不是那等喜歡隨意探知他人閑事的女孩,確切地講,就是她不喜歡八卦。
于是,她轉(zhuǎn)身走向另一處展臺,這里展出的是珠寶首飾類,前邊所提到的稱為“焰種”的紅寶石鏈子就擺放在其間,圍著看的客人也不在少數(shù)。
那雅仍舊照著資料對每一件寶物做詳盡解說,在這期間,她注意到,那個客人用冰冷的目光望了她多次,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這時,五六個貴婦、小姐圍住那雅,要聽她多講一些關于這些古董珠寶的掌故,那雅有點心不在焉了,在她應對完這些個貴婦小姐,再去看那個人時,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不在展廳里了。
展示會結(jié)束之后,拍賣會將安排在兩天后在同一個地方,也就是這個展廳進行,酒店方面早就聯(lián)絡了本市一家最富實力的保全公司,對這批古董珍寶做了最為嚴密的保全措施。
客人逐漸離去,清場之后,那雅和同伴們到更衣室換下服裝,收拾妥當又一同一面說笑一面在走廊里等候電梯。
忽然間,一個同伴拉了拉那雅,輕聲提醒她,走廊一頭有個人在一直看著她。
那雅順著同伴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接觸到一雙冷漠之極的眼神,不是別人,正是展示會上那個客人。
原來,他并沒有真正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