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無份一樣沒有結果?!”那雅最后說出的這句話像一只巨大的錘子砸在楊雪的心頭。
纖瘦發白的手指緊緊扣在干燥的假山石上,山石尖銳的棱角刺入手心,楊雪感覺不到疼痛,一個人的內心若是被妒和恨給占據了,她是感受不到來自肉體上的刺激的。
雷銘第一次闖進校園找那雅她就已經知曉了,不是因為她的消息特別靈通,而是這個人的出現實在是太過耀眼了,大學校園里不乏俊男靚女,但就是缺乏這種由內到外都張揚著的致命魅惑,偏偏他還若無其事、旁若無人地在校園里逛。
其實那天,雷銘是緣于那雅沒有應邀赴約而來找她興師問罪,加上自小教授他拳術的恩師剛剛過世,他的情緒正值低落的時候,這才無意中釋放出本質的,平時的他總是既陽光又無害,只帶一點的疏離,在你被他吸引住的時候才會發現他的冷漠與桀驁,沒有人能夠輕易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正如楊雪,每見他一次,在她心間那愛的天平上便會多加一塊砝碼,可是每一次,這個她幾乎快要愛瘋了的男人對她都是熟視無睹。
即使面對面地走來,她由于神不守舍撞上他,他也只是淡淡地道個歉便目不斜視,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連她被碰落到地上的書本他都沒有想到要替她拾起來,似乎這樣一個不費吹灰之力的舉手之勞,就耽誤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一般。
大學三年,楊雪拒絕過不少男生的追求,她素來以美貌自負,認為這些男生和自己交往不過是揣著和家鄉小鎮那個糾纏她的海哥一樣的齷齪心事,更為重要的是,她忘不了在小鎮一個晴朗的午后邂逅的少年,那一雙淌著汗水的碎發下炯炯的星眸。
數年后,從安然那里得知,自己的初戀恐怕是她無法企及的存在,她傷心過也自卑過,返回校園后,她又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她名牌大學優秀的學習成績完全可以在知名的大型企業找到工作,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創下業績,到時候進入高層不就有了與他平視的資本嗎?
楊雪和身邊即將畢業步入社會這個大熔爐的學子一起為自己離開校園后的最佳去處開始奔波,只不過其他人是為了一展抱負,甚至只是為了單純的養家糊口,或者是能夠在競爭激烈的大城市立足,這個小鎮來的姑娘卻是為了能得到一個與心上人同等的社會地位而努力。
工作的事情還沒有著落,楊雪卻在無意中打聽到一個消息:混血美女黛琪的表姐在信誠集團的行政部門擔任一個不大不小的職務,黛琪的這個表姐就是年前歸國的郁玢,曾經被媒體沸沸揚揚地炒作成凌家未來女主人的市政府某高官的千金,而信誠集團恰恰是楊雪工作的首選目標。
曾在短時間里見過凌愷與雷銘,楊雪驚嘆于兩個人酷似的樣貌,同時也隱隱意識到這兩個人或許有著聯系,凌家是氏族世家,親戚眷屬的肯定不少,普通人家尚且還有七大姑八大姨呢,凌愷還能沒有個堂兄表弟?說不定雷銘與他就有這層關系呢?如果自己能夠進入信誠,那么她和雷銘見面的概率不是直線上升了嗎?
楊雪處心積慮地策劃并抓住每一個和黛琪搭訕的機會,以至于身邊的同學都驚訝于她的變化,她不是不善于也不屑與人交際的嗎?
誰說她不會與人交流,她只是不想把大把的時光花在這些舉動上除非是她需要的。她了解到黛琪是從國外回來的英語水平遠超外語系的同學,為此她把自己已經不錯的口語又惡補了一番。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過一個星期楊雪和黛琪已然從恕不相識成了無話不談的學姐學妹。
黛琪看到她把男生送給她的鮮花看也不看一眼就丟進垃圾箱,禮物則原封不動地退回去時,她不解,問楊雪為何要這般做?楊雪便告訴她自己早有心上人。
在知道她的意中人是雷銘后,黛琪眨著棕色的大眼說,原來是他呀!學姐你的眼光真是不錯哦!雷銘在海外的知名度遠高于內地,黛琪早在兩年前就看過他主演的影片。
不過喜愛搏擊又鮮逢對手的黛琪認為雷銘在銀幕上所展現的無敵身手無非是一種藝術表達形式,而他本人不見得就有多厲害,要是真正較量起來只怕連她都打不過。
因此在黛琪眼里,雷銘這個人的可取之處無外乎就在于他那能夠迷死人的俊美外形,黛琪稱贊楊雪眼光不錯的同時還說,不過學姐,你喜歡這個人最好到此為止。
楊雪詫異地問她,為什么?你也要說我和他的地位懸殊嗎?
“地位,懸殊?”黛琪愣了一下,隨即不顧周圍人們的側目,放聲大笑道:“沒錯,是地位懸殊!學姐你難道不知道嗎?在中國古代甚至到了近代,從事演藝事業的人是被人稱作戲子,他們的社會地位是很低下的?!?
楊雪見她竟然這么說心里有些不高興,但她沒有將不悅表示在面上,只是符合地笑了笑,說道:“可那是從前??!社會在日新月異地發展變化中,國人早就把這些世俗的觀念給摒棄了,藝人怎么了?他們也是付出辛苦勞動的工作者,收獲的是人們的笑聲與歡樂??!”
“哎喲!學姐!”黛琪笑得更歡了,她說,一聽就知道你讀書把腦子給讀鈍掉的!戲子??!不過供世人娛樂的玩物,你不是也說了。內地對藝人的真正態度是怎么樣的,我還不太知曉,但是你好好想一想,那個人長得這么俊,沒有人在他身上打主意,你會相信嗎?
楊雪不得不承認她不相信,但同時她更加鄙夷黛琪淺俗的眼光,因為她只看到那個人俊美絕倫的外表,根本就沒有看透他傾世的容顏下是一個男人不容褻瀆的錚錚傲骨。
如果要說玩弄,恐怕也只有他玩弄別人的份兒,這一段日子,他隔上三、五日就來找那雅,誰能說得準不是出于男人的獵奇心態?
那雅和楊雪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歸于同一類人,楊雪默默專心著自己的學業,期望有一天出人頭地在大城市立足;那雅則始終低調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可是那雅像置于黑暗中的明珠,寧靜的柔光不逼人但吸引人,楊雪卻沒有這種魄力,她只是一顆混珠的魚目,美則美矣,但不能觸動人心。
在楊雪腹誹黛琪的同時,黛琪又何嘗不是也在暗地揶揄著她?在道場上輸給那雅她的確不服,但眼前這個懷著目的和她結交的學姐,她有什么資格詆毀那雅?楊雪詆毀打敗了她的人,豈不是間接地也將她給詆毀了?
課后,楊雪忍不住又遠遠地盯著那雅的行蹤,她不知道雷銘會在什么時候來找那雅,但是她想只要跟著那雅她就一定會再看到雷銘,盡管她見不得兩個人說說笑笑,有一回雷銘還探手去拂弄那雅在風中凌亂的發,楊雪的心都快要碎了。
黛琪冷眼觀望著她的舉動,覺得她既可笑又可悲,在她的觀念當中喜歡一個人就應該不擇手段,像楊雪這樣畏畏縮縮、躲躲藏藏的只能教人瞧不起。
她也是閑得無聊,便跟著楊雪藏身在小湖畔的假山石后,將安然與那雅的談話聽了個大概,黛琪覺得沒有什么值得去探究的,楊雪卻已經妒到幾欲發狂。
她在心里千萬遍地告訴自己,雷銘只不過是被那雅的美色所迷惑,他不會對那雅真心的,可是現實一次又一次地將她的天真無情地揭露。
尤其當那雅說到“有緣無份”時,她私心里覺得那雅就是在嘲諷自己,她想沖出去當面問個清楚,沒等邁出腳去,便被黛琪死死地拉住,等到她好不容易從黛琪的手里掙脫,那兩個人早已經離開小湖畔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別看黛琪大大咧咧的樣子,貌似胸大無腦,可她知道偷偷聽別人的談話是很不光彩的行徑,如果剛才楊雪跑出去她也藏不住,還有就是楊雪的這種情況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因此隱身在暗處是有很多方便之處的。
那雅感覺到了有人在某處窺探,換個人會覺得自己神經過敏了,那雅則不然,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她很自然地和安然攜手慢慢離開小湖畔。
回到宿舍樓底下時,她拐到管理宿舍的大媽屋里,這里剛好能遠遠地看得到小湖畔的那片山石,果然沒過多久就見假山后轉出兩個女生。
“怎么是她們?”
“雅雅你說什么?”安然正和管理員大媽聊著閑話,聽見那雅的自言自語便鉆到她身后問道。
那雅轉頭告訴她方才有人在偷聽她們的談話呢,安然一臉厭惡地問,誰呀,這么卑鄙?她順著那雅示意的方向望去,隨即一聲驚呼,那雅忙探手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