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何氏這一鬧,賓客吊唁之后,很快散去。
府中凄冷、靜寂。
蘇景年不放心文曲顏,抱著她回屋子之后,在一旁守著。
文曲顏嚶嚀一聲,皺緊眉心,幽幽轉(zhuǎn)醒。
她‘嘶’一聲,倒抽一口冷氣。
抬手摸著脖子,輕輕一碰,腫痛。
蘇景年握著她的手,“別碰,那一棍子下去,傷著了。”
小心翼翼,將文曲顏攙扶著坐起來,拿出藥膏,給她涂抹。
清涼的藥膏,溫?zé)岬闹父梗弁粗杏謳е唤z別樣的感覺。
文曲顏手指揪住被褥,咬著唇,隱忍著痛楚。
“明天能好。”蘇景年扶著文曲顏側(cè)身躺下。
文曲顏望著坐在床邊的蘇景年,她腦子還有點發(fā)暈,“蘇哥哥,出什么事情了?是陳媽媽做的嗎?”
到這一刻,文曲顏心中認(rèn)定是陳媽媽故意拿商枝的玉牌,將她引到大房。
至于為何這么做,她想不出來。
蘇景年并不想將陳媽媽與何氏做的齷齪事情告訴文曲顏。
可她的性子柔軟,如今正在轉(zhuǎn)變,有一些事情,她需要知道,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陳媽媽陷害你和大哥,被大哥識破。”蘇景年看著她慘白的面色,愈發(fā)的憐惜,拇指輕輕刮過她的臉頰,“別怕,陳媽媽……已經(jīng)給你一個交代了。”
文曲顏心里被恐慌充斥,她不敢去深想,如果她和蘇易掉進圈套里,會面臨何等的后果。
她撲進蘇景年的懷中,又驚又怕,“幸好大哥發(fā)現(xiàn)了,就算我們沒有什么,其他人撞見了,只怕我們也洗不清冤屈。她們的心腸太狠毒了,是要逼死我與大哥。”
蘇景年聽著她很自然的喚蘇易大哥,唇角微揚,將她擁入懷中,“無論發(fā)生何事,我都相信你。”
文曲顏臉蛋紅撲撲的,心里甜絲絲的。她抱著蘇景年的脖子,微微仰著頭望著他,“我……我只是把大哥當(dāng)做哥哥。那時候還小,不懂男女之情。”
蘇景年雙臂抱著她更緊了幾分。
“還有……你那時候很討厭,總是欺負(fù)我哭鼻子。我以為自己是討厭你的,但是我更喜歡你帶著我出去。后來對你避之不及,很怕你,是我聽見你在京城里的名聲,本來不太相信,我親眼看見你滿目戾氣,氣息瘆人,在巷子里將人給打死,把那一名女子給搶走。”文曲顏經(jīng)過這一事,受到不少的驚嚇,對蘇景年敞開心扉。
遲曦進來,她面色發(fā)白的跪在地上道:“少奶奶,您誤會少爺了。那惡棍該死,他害死我爹,想要將我強搶回府,是少爺遇見了,路見不平,救了奴婢一命。奴婢無處可去,少爺便留著奴婢在身邊,給奴婢一個容身之處。”
文曲顏驚訝地看向蘇景年,原來是她誤會他了。
只是他的名聲,還有他兇神惡煞的模樣,莫怪她想偏了。
蘇景年道:“粥放下,你出去。”
“是。”遲曦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退出去。
文曲顏為自己先入為主感到愧疚,這些時日的相處,她自然能夠覺察到蘇景年對她的感情。想到何氏說的那些話,今日的時機又正好,她詢問道:“你對云曦姐姐……”
蘇景年目光一凝,感受到懷中的小女人小心翼翼地語氣,將她松開,拿一個枕頭塞在她身后。取來一碗粥,舀一勺遞到她唇邊,看著她忐忑不安的神情,低聲道:“她是我姐。”
文曲顏心里松一口氣,柔順的被蘇景年喂一碗粥。
溫?zé)岬闹嗳胛福睦镆惨黄狻?
蘇景年放下碗,抬頭看見她正盯著他看。窗外的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晶瑩的眸子愈發(fā)的瀲滟,秀氣的鼻梁下,潤澤的紅唇充滿了誘惑。
喉結(jié)微微滾動,蘇景年移開視線,“等大伯父出殯之后,你搬過來住。”
文曲顏臉頰發(fā)熱,耳根發(fā)紅,點了點頭,身子往下一滑,鉆進被窩里,蓋住大半邊臉,只露出一雙水光漣漣的眸子。
蘇景年唇邊微微上翹,他道:“你好好歇著,我讓云暮守著,我去一趟靈棚。”
“好。”文曲顏點了點頭。
蘇景年起身離開。
聽到關(guān)門聲,文曲顏將被子拉下來,回味著他今日說的話,心里十分甜蜜,她抱著被子翻身,臉頰在枕頭上蹭一蹭,被他的氣息包裹著,一片安寧。
她的眼中閃過堅毅,無論是為蘇景年,還是為她自己,都要變得堅強。
——
華敏差點被元晉帝給弄死,回來之后,老實一陣子,收斂爪牙,伺機而動。
直到她收到一封書信,可汗派人送來的。
召她即刻回東胡國。
華敏想不通,可汗為何突然急召她回東胡。
并且,沒有給她派來任何的外援。
華敏重新看一遍書信,琢磨不出他的用意,憤怒的將信給撕成碎片。
臉色鐵青,目光里透著狠厲,“你可知東胡那邊出什么事情了?”
巴音也瞥見信里的內(nèi)容,她惴惴不安道:“主子,我們的人,將您的消息送去東胡之后,就再也聯(lián)絡(luò)不上。奴婢猜測,會不會是咱們的心思,被可汗發(fā)覺了?所以將我們的人給控制住,將您召回去,再將我們給抓起來?”
華敏聞言,心里‘咯噔’一聲,越發(fā)覺得有這一種可能!
若是如此,她更不能回去了!
而且大周國的計劃,也不能再耽擱了!
華敏沉吟道:“告訴她,計劃提前。”
“是。”巴音立即退下去。
華敏想來想去,她決定拿著一瓶藥進宮。
一見到元晉帝,華敏公主便讓他將殿里所有人給撤出去。
立即對元晉帝說道:“皇上,您等的機會來了!”
元晉帝蹙緊眉心,看向華敏公主,不明就里。
華敏公主含笑道:“皇上,您不是擔(dān)心薛慎之與秦家是個威脅嗎?如今蘇元靖的死,就是一個契機。蘇易與蘇越要扶靈去祖籍,秦家軍的人如今在蘇易的手里,若是將他伏殺,就會是一盤散沙。而您若是在宮中設(shè)伏,將秦景凌與薛慎之等人召進宮中來,挑選幾百名精銳埋伏在乾清宮,將他們剿殺,便永絕后患!”
元晉帝仔細(xì)揣摩她的話,覺得她的這個安排,似乎還不錯。
秦景凌如今沒有兵權(quán),而秦家軍要護送蘇易回祖籍,定不會留在京城里,想要進宮施救,根本不可能!
元晉帝卻信不過華敏公主,他隨口問道:“如何將他們傳進宮?朕若是降旨,會讓他們起防備之心。”
華敏公主低聲在元晉帝耳邊說了幾句話,元晉帝驟然看向華敏公主。
華敏公主看著元晉帝詫異的神色,低聲說道:“有舍有得。”
元晉帝眸光晦暗不明,再次見識到她的狠辣,對她愈發(fā)的防備。若是可以,他想除掉華敏,在國師將藥丸煉制出來之前,他還得留著她!
華敏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只要誰做皇帝,就能拿到解藥。等元晉帝將人除掉之后,她再送元晉帝下黃泉。她體內(nèi)的毒,一個月吃一次解藥,她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定能夠拿到解藥。
兩個人各懷心思,目標(biāo)卻是一致。
華敏公主一離開,元晉帝便準(zhǔn)備讓劉通下令,話到嘴邊,他突然讓一個內(nèi)侍,去請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過來。
見了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之后,元晉帝又見了死士首領(lǐng),命令下達之后,只等著蘇易扶靈出殯。
很快,這一天到了。
出殯的隊伍,浩浩蕩蕩從侯府出發(fā),朝城門口而去。
商枝攙扶著秦玉霜,站在城墻上相送。
偌大的平陽候府,只剩下何氏與蘭心。
蘇景年要送出城去,或許還要繼續(xù)遠(yuǎn)送一段路程,便讓文曲顏先回府。
文曲顏不想拖累蘇景年,她便轉(zhuǎn)身從角門入府。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蘭心鬼鬼祟祟,去往廚房。
她想著蘇景年的話,擔(dān)心蘭心有別的預(yù)謀,便緊跟著過去。
蘭心一路匆匆去廚房,一邊四處觀望,見除了寥寥幾個下人外,別無其他的人。
也是,蘇易扶靈回祖籍,這是大事,主子都要出去相送,何氏除外。
而何氏早已與她結(jié)盟,并不需要避諱。
蘭心走進廚房里,確定只有廚娘,沒有其他人,她在門口警惕的張望一下,將廚房的門關(guān)上。想了想,她并未關(guān)上門,而是垂下布簾子。
廚娘見到蘭心,低聲說道:“圣女,主子讓您想辦法,拖住蘇景年,讓他留在府中,務(wù)必不要讓他入宮。”
“為何不讓他入宮?他入宮不是更好?不會護送平陽候去祖籍,路上對蘇易的伏擊,也能夠順利進行。”蘭心皺緊眉心,不知華敏要做什么。
廚娘心里瞧不上蘭心,她不耐煩地說道:“你只管聽從主子的安排行事,別的一律不要管!”
在東胡國,圣女是有一定的權(quán)利,并且受百姓敬仰。
蘭心卻不是。
她的母親是東胡國圣女,嫁給大周國一個富商,并且逃離東胡國,這是觸犯大忌。每一任的圣女,都是與挑選出的圣父結(jié)合,這樣生下下一任的圣女,血脈更純粹。因而,可汗一直派人查找蘭心母親的下落。在蘭心十歲的時候,將她的母親找到,殺了她的父親,將蘭心與她的母親一同抓回東胡國,蘭心推選為新一任的圣女。
她體內(nèi)的血脈并不純粹,可汗限制她的權(quán)利,只是一個傀儡。
廚娘因此并不忌憚蘭心,相反十分輕視她。
蘭心并未放在心上,她轉(zhuǎn)念間,便想到一種可能,“華敏公主在宮中設(shè)伏了?他們要將薛慎之等人一網(wǎng)打盡?”
廚娘臉色一沉,瞪著蘭心,沒有說話。
蘭心從她的神情里得知自己猜對了,當(dāng)即打算離開,就看見布簾子被風(fēng)吹卷一角,露出一抹素白色裙擺,下面一只繡荷花的繡鞋。
她眸光微微一斂,放輕腳步朝門口走去。
饒是如此,依然驚動了門外的人,等她掀開簾子,已經(jīng)不見人影。
廚娘神色肅然,“有人在門口偷聽?”
蘭心搖了搖頭,“沒有,一只耗子。”
廚娘不悅地說道:“你將此事辦妥,就能回東胡。”
蘭心垂下眼簾,沒有應(yīng)廚娘的話,滿腹心事的去往何氏的院子。
那一雙繡鞋她認(rèn)出來了,文曲顏的鞋面上是姿態(tài)各異的荷花,或者芍藥。裙擺與繡鞋的料子,并不普通,府里的丫鬟壓根用不起,所以她沒有懷疑其他的人。
為了確認(rèn)是不是文曲顏,她特地等在二房的垂花門,遠(yuǎn)遠(yuǎn)看見走來的文曲顏,裙擺輕蕩間,露出一只繡著荷花的鞋面,蘭心輕輕抿著唇角,她轉(zhuǎn)身進了何氏的屋子。
何氏見到蘭心,她立即站起來,“可以動手了嗎?”
蘭心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你讓人去傳話,說是文曲顏病重了,讓蘇景年立即回府。”
何氏臉色一變,“之前不是這般說的!”
蘇景年在府中,她還如何完成接下來的計劃?
蘭心心里有其他的算計,她知道何氏恨不得文曲顏去死。
才會刻意這么說!
何氏不但不會讓人送消息給蘇景年,反而會促使蘇景年,一直護送蘇易回祖籍。
“你只管照辦。否則,你算計文曲顏與蘇易的事,蘇景年知道了,他會饒過你?”蘭心冷哼一聲,不欲多說,“你自己看著辦!”
何氏眼珠子轉(zhuǎn)動一下,她拉著臉道:“我按照你說的做還不行?這件事情,可得爛在你肚子里!”
蘭心笑道:“你盡管放心,過了今日,我就離開大周國了。”
聞言,何氏松一口氣。
蘭心走到門口,突然說道:“方才我與華敏公主的人談話時,有人在偷聽,看見那人穿著一只繡著荷花的繡鞋,裙擺是云錦料子,二夫人知道是誰嗎?若是知道,就將人給看緊了。”
她并不希望文曲顏通風(fēng)報信,打亂她的計劃。
何氏聞言,臉色一變,知道蘭心說的是誰。她咬著牙道:“你放心,我一定將人給看牢了!”最后一句話,從齒縫中磨輾而出!
蘭心徹底放下心來,去馬圈牽出一匹馬,朝城門口而去。
而文曲顏急匆匆回到屋子里,看到遲曦在收拾,她連忙說道:“遲曦,你快出府去通知枝枝,就說有人在宮中設(shè)伏,要誅殺他們。還有,你聯(lián)系蘇哥哥,讓他千萬別聽信何氏的話回府,要護送大哥回祖籍!”
文曲顏聯(lián)系不上蘇景年,而遲曦與云暮有辦法,她只得讓遲曦去通風(fēng)報信!
情況緊急,耽誤不得,“你快去!”
遲曦愣住了,在文曲顏急切的催促下出門,遠(yuǎn)遠(yuǎn)看見何氏帶著人來了,她臉色煞白,“夫人來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