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當真剎住了步子,回頭輕輕一笑,“那么,先生的誠意在何處?”
男人的面色微微一滯,干笑道:“這位小姐,想必您也知道的,那羚羊角乃是個稀罕物件,買來需要高價,這家里哪里還有閑錢……您看,能否……”
“什么沒有閑錢?!”杏葉想起那幾個可憐的小姑娘就來氣,一樣都是父母生的,怎么就差別這么大呢?
“杏葉,不要無禮。”朱顏責備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卻透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眼角掃了掃那婦人,見她也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期待自己“大發慈悲”,將診金免了,不禁勾起唇淡淡笑了笑。
“其實也不是不能通融的,既是沒有閑錢,便那物事來抵押,不也是個好辦法?”
婦人臉上的期待霎時煙消云散,一雙畫得歪斜的眉毛豎著,“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請你來診病,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怎么?看我們錢多就是好欺凌的?我聽聞你就沒收那個寡婦的錢,真真不要臉!”
朱顏聽著不氣反笑,一個人臉皮能夠厚到如此境地,其實也是一番好修為吧?
“夫人既然承認錢多,那還有什么理由不給診金呢?”朱顏咬著唇輕笑,一雙眼看向那男人,見他被妻子的蠢話氣得七竅生煙,越發笑得直不起腰,扶著杏葉順氣,“前些日子忘記向兩位說清,那個被狗咬傷的孩子呢,是朱顏自愿貼上去救的,自然不收他們的錢,而夫人你們呢,卻是托了好幾道關系,好聲好氣地求著朱顏來救的,這個么,自然是要收錢的——有何不對么?”
婦人一時語塞,一雙眼圓瞪著朱顏。直有銅鈴般大小。
“夫人別瞪眼了,看起來倒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一般。”朱顏搖搖頭,假作遺憾地嘆息,“本來還以為。能夠讓姜村長來求醫的,會是富庶人家,不想這般窮酸,真真叫人失望……”
“杏葉,我們走吧。”
“可是……小姐……”杏葉扁著嘴。難道就這么走了?任由這夫妻兩人演個雙簧,就真的分文不取,只裝著一肚子閑氣回去?還有那四個可憐的小姑娘……
“笨丫頭,急什么?”朱顏低聲斥責,方才經過廳堂,里面的陳設還是和前些日子一般,積滿了灰塵。
朱顏早就猜到,這戶人家雖不富裕,卻也不是什么赤貧,偏偏又溺愛獨男。愛慕虛榮,因此才竭力克扣四個女兒的吃穿用度,看那堆滿了灰塵的精致家具,多半是買來裝個樣子卻又不舍得使用,就讓他們在那里自去積灰,變成老古董,朱顏還真有些替那些不見天日的家具心疼呢!
既是這么虛榮的一戶人家,哪能猜不到朱顏出去自是要遣人散布些他們如何賴賬的傳聞?他們又怎會真的容忍那些傳言發生?更何況,不是還要求自己給個方子醫治那胖孩子的后遺癥么?
果然,還沒穿出后堂。那個男人就快步追了上來,直直攔在朱顏面前,那婦人則往后面一站,將朱顏和杏葉堵在了后堂通往前廳的過道內。
“喂。你們干什么?”杏葉警覺地拉緊了朱顏,這兩人不會求不成,就要來硬的吧?
朱顏挑了挑眉,她身上一向帶著浸有迷藥的帕子,還貼身藏了一包藥粉,若是這夫妻兩人當真給臉不要。那可就不能怪她了,贈他們一些藥粉,倒也很有趣呢。
那男人走上前一步,終于露出了一副兇惡的嘴臉,“哼,小姑娘,我們家這院子雖然不比什么深宅大院,但你一時間也不可能出去的,我勸你還是乖乖的……”
可惜,威脅的話還未說完,自己便先慘叫一聲,“什么鬼東西?!”
一顆圓溜溜的石子應聲落地,在過道內轉個不停。
兩道身影自墻頭掠下,落在了朱顏身邊。
“誒,是你啊?哦,還有這位公子。”杏葉見是廿四來了,暗暗松口氣,回頭看看他們方才進來的地方,外面只有一株高樹,不禁輕笑,“難不成你們是先爬上了樹,然后再落上了院墻,才進來的?”
朱顏“噗嗤”一笑,“那兩位真是辛苦了。”
廿四沒好氣地橫了杏葉一眼,好好的事情,被她說成這么個樣子?巴巴地在外間守著,還不就是擔心她們兩個小姑娘出事嗎?真是一點不知道領情。
“阿顏,你怎么不小心些?”永無懶得理他們賭氣,低聲嗔怪,“上次遇上那個楊氏,你也險些被傷到,下次別再這樣。”
“置之死地而后生么,我自有分寸的。”朱顏聳了聳肩,本來都打算好了的,現在又得重新安排了,不過永無他們畢竟是擔心自己么,也不能怪他們多管閑事,便笑一笑,“不過多謝你。”
那個婦人見忽有兩人“從天而降”,自家男人還不知傷到了哪里,嚇得兩腿發軟,方才的氣焰早就沒了,驚恐地望著朱顏,“你到底是哪里來的妖女?”
“我說,您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妖精了?”朱顏挑了眉,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隱瞞自己所學所知,為的就是不被人視作妖異,不想袁凜他知道了,反而一點不在意,這些愚婦愚夫們什么都不懂,卻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你……你……”婦人連連后退,腳下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你們殺人……”
“大嬸,不過是個石頭,連尖角都沒有,你倒是殺個人給我看看?”廿四將方才那顆石子踢到那婦人面前,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女人可以這般無賴。
朱顏搖搖頭,這現在的情況真是亂得一塌糊涂,看來是顧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幽幽開口,“診金我也不需要,只是看那四個小姑娘實在可愛,我身邊又缺幾個小丫頭,不如就抵給我吧,兩位意下如何?”
“阿顏,宣清說你不喜有人服侍,為何……?”永無蹙眉,他一人在外閑散慣了,深知自有可貴,自然也不喜歡看到有人被買作奴身。
“我自有道理。”朱顏咬了咬唇,難道她就愿意這么做了,還不是想救救那四個女孩子么?“永無,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