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房子裡,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清晰而響亮的電話鈴聲。
“誰啊……”
拓海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裡,試圖屏蔽掉那煩人的噪音。
……未遂。
他忍無可忍地大喊一聲:“老爸你快去接電話啊!”
可是文太似乎一早就出去了,一樓的電話還維持著無人接聽的狀態,一直鍥而不捨地響著。
他即使再不樂意也得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睡眼惺忪地離開柔軟的被窩。
“哈啊——這裡是藤原豆腐店。”
拓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順手揉了揉頂著的一頭亂髮。
“喂!是我。”
那頭傳來一個惡聲惡氣的聲音。
“……啓介先生?”濃濃的倦意頓時被驅走了一半,混沌的意識也漸漸清醒過來:“呃,怎麼了。”
還是第一次接到旋轉弟弟的電話呢。
啓介大爺貌似是看不上他到這個點數了還在賴牀的做派,先是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後不容拒絕地丟下句:“半個小時後,我在秋名湖等你。”
“啊?”
拓海的大腦不受自制地放空了幾秒,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不然怎麼會沒頭沒腦地丟下這麼個不像邀約的邀約……
啓介根本懶得理睬這麼弱智的問題,徑直威脅道:“總之你要是敢不來就死定了。”
說完也不給拓海反對的機會,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拓海傻愣愣地僵在那裡,聽了半天裡頭響起的‘嘟嘟’忙音,才手忙腳亂地想起要把話筒放回去。
“啓介先生怎麼會突然找我呢,難道是涼介先生有話要傳達嗎?”
這麼想著,他悄然萌生了想要接受的念頭,不禁擡頭掃了眼牆上懸掛的時鐘。
九點三十。
此時離跟阿樹約定的鐘點還有半小時——卻恰恰跟高橋啓介那語氣強硬的邀約相撞了。
“唉,怎麼辦。”
他苦惱用手掌抹了把臉,表情是無比的糾結。
坦白地說,不管高橋啓介邀請他是出於一個什麼目的,都比攪合進阿樹那不倫不類的三人約會要好得多……
起碼不會太過尷尬。
但本身就是想跟阿樹賠罪才答應下來的,要是臨行前爽約的話,豈不是會讓阿樹的心情變得更差。
可真的是不想去啊……
正當他還在‘去’還是‘不去’之間猶豫的時候,耳畔便毫無預兆地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系統提示音——
“叮!支線任務:‘開解吧,高橋啓介的萌萌少女心’!成功激活。”
“任務內容:傾聽高橋啓介的煩惱,並適度開解他。”
“獎勵:表現+520,魅力+5,隨機獎勵x1。”
“懲罰:表現-520,魅力-5。”
拓海:“啊。”
雖然搞不清楚這任務的標題爲什麼會那麼詭異,可他在確定對方是有煩惱想找他傾訴後,幾乎是立刻就下定了決心。
他要去赴黃毛頭的約。
——即使很對不起阿樹,但旋轉的四驅兄弟們近來給了他那麼多幫助,鮮少遇到會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又怎麼能草率地拒絕呢。
“你好,請問阿樹在家嗎?啊……是的,我是拓海……”
幸虧難得約見女孩子的阿樹還忙著打理髮型,往上頭一層一層地抹著髮膠,還沒出門,拓海尚且來得及打電話告知一聲。
只是阿樹飆升的怒火值也在他的預計之中:“什麼?!馬上就要到點了,你居然臨時給我放飛機!是不是要跟我絕交,絕交!”
“嗯,抱歉啊阿樹。”拓海訕訕道:“但我一定要去。回頭再給你賠罪吧。”
“到底是誰啊,連我的約你都爽!”阿樹皺著臉:“不會是夏樹吧?還是其他的可愛女孩子?”
拓海趕緊解釋:“不是的,是啓介先生——”
“你說什麼!!!是高橋啓介!!”阿樹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唾沫橫飛地追問道:“他又約你做什麼!”
拓海反射性地把話筒拿遠了一些,捂了捂被震得嗡嗡叫的耳朵,無奈地道:“他只交代我在一小時後趕去秋名湖。”
除此之外,也沒提別的了。
前因後果更是沒有。
也不知把思路竄到了哪處奇妙的角落,阿樹的心神激盪起來:“他&%¥#(*&——”
拓海根本沒聽清他在一個人碎碎念些什麼,倒是看到液晶屏上的計時器快滿一分鐘了,本能地抓緊時機撤退:“那麼就這樣了,你好好玩。”
“喂等等!”
唯恐他還要囉嗦,拓海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正正掐在59秒上。
“呼,好險。”
差點就超過一分鐘,要多交二分之一的電話費了。
知曉同樣摳門的阿樹不會捨得打回來,拓海自覺處理好了事情,心滿意足地微笑了下,趿拉著拖鞋上樓,準備換衣服出門去了。
因爲怕脾氣一向急躁的啓介會生氣,他分秒必爭地衝了個戰鬥澡,又匆匆忙忙地換了身衣服,叼了幾塊餅乾權當早飯,就這麼開著86往秋名湖趕了。
後尾箱裡沒有豆腐,開起來也不用那麼小心翼翼,拓海邊啃餅乾邊瞅車上的時間顯示,準確地在只有一分鐘剩餘的情況下抵達了作爲約定地點的秋名湖畔。
秋名湖是羣馬有名的景點之一,這又是學生和上班族們放假的週日,算不上人山人海,也能用一個‘熱鬧’來形容——停車場都快被停滿了,要不是有個人恰好駛出來,拓海還得另找別的地方去停,屆時再步行到湖邊的話,多半就要遲到了。
在往入口走去時,他一眼就望見了那架安安靜靜地停泊著,卻還是閃閃發光得引人注目的黃色fd-3s。
不管是車側貼著的redsuns貼紙,閃耀的外殼顏色,還是款式張揚、彰顯個性的尾翼……都是獨一無二的高橋啓介的風格。
“嗯……”
拓海看得呆了一呆。
——真是好大一隻酷炫的皮卡丘。
唯一遺憾的就是,駕駛室上是空的,提前一步趕來的車手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糟了……現在要怎麼找人?”
不由自主地圍著fd溜達了一圈,拓海暈乎乎地站在遊艇那一帶,看著那堆大同小異、涌動起伏的人頭犯了愁。
沒有約好具體地點,又沒有行動電話……
只靠肉眼來尋人的話,不是一般的困難。
“跟個白癡一樣,站在上面發什麼呆。”
拓海“啊!”地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回頭打招呼,就被那不耐煩的人麻利地從背後用手臂架上了沒有防備的脖頸,又粗魯地一拉一拽,瘦削的背脊悶悶地撞到了一處肌肉紮實的胸口。
“呃呃呃!”
拓海被那條胳膊勒得喘不過氣來,翻著白眼,斷斷續續地使勁掙扎:“放開放開!”
“哦,抱歉。”
全無誠意地道著歉,本來就是在故意惡作劇的高橋啓介,在欣賞夠他掙扎得滿臉通紅的姿態了,才大發慈悲地鬆了箍住拓海脖子的手。
雙手插兜地走了幾步,也不顧身後在俯著嗆咳的拓海,直接縱身一躍,跳上了一條天鵝造型的小船。
“還在幹嘛,上來!”
很快就在被突如其來的重量給壓得搖晃了一下的船中央站穩了,啓介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回過頭來,一邊催促著狼狽的拓海,一邊向他伸手,示意接應。
“哦。”
拓海儘管感到很莫名其妙,還是下意識地捂著脖子上那隱約發癢的氣管位置,接受了啓介的幫助。
纔剛坐下,又被沖天炮給不由分說地塞了只塑料槳過來。
像是沒察覺到拓海那快化作實質的問詢性目光,啓介一聲不吭地劃了三十幾下,從生疏到流暢,最後順順利利地讓他們所處的這艘粉紅色小艇遠離了那堆吵鬧的人羣。
拓海:“……啓介先生,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裡見面?”
總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啓介回了個類似於‘你真的很煩什麼都要問這都不知道嗎不會自己先想一想嗎’的不善眼神,撇撇嘴,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道:“你不是還給過我這裡的優惠券嗎?都快過期了,難道你不該負責陪我用掉它。”
拓海:“……”
——不經提醒的話,他早忘了有這回事了。
早上的秋名湖微波氾濫,天空瓦藍如洗,陽光溫暖明媚。
兩隻槳輪流劃破水面,陷入底下,撥弄著清澈的水波。
游魚拍打尾鰭時發出的‘撲沙’聲,和悅耳的鳥鳴交織在一起,與山光水色交相輝映,組成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面。
在這處被稱爲情侶約會聖地的秋名湖,兩個大男人就這麼面對面地坐著,神情嚴肅,跟無時無刻不在冒著粉紅泡泡的整體環境顯得相當的格格不入。
偏偏還是兩個在外貌和氣質方面都頗出彩的帥哥,不一會就惹來了一些來結伴遊湖的女孩們的竊竊私語。
可惜一個滿腹心事,一個遲鈍得令人髮指,根本沒注意到越靠越近,尋機會搭訕的她們,也更不會覺得不自在了。
“啊諾,那個……”見啓介一直不開口,拓海躊躇了一下,還是主動找了找話題:“啓介先生,我——”
“我有話要說。”
纔剛開了個頭,就被本來側過頭去盯著遠處的啓介給冷不丁地打斷了。
“嗯。”
拓海迅速地閉了嘴,乖乖地低下頭,做洗耳恭聽狀。
“主要是跟哥哥有關的……”
說到這,啓介頓了頓,不適地皺起了眉頭。
他不太習慣跟哥哥以爲的其他人說自己的事,尤其拓海連redsuns的隊員都算不上,是實打實的競爭對手。
可不知怎的,見到他這副安安靜靜的樣子,又想起接到自己電話的他二話不說地就,嗯,很講義氣地往這裡跑了一趟,心裡那根繃緊了的弦和鬱郁的陰霾就散去了不少。
於是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也無形中變得順暢多了:“哥哥最近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就昨晚出去了趟,還是爲了看你的比賽。”
拓海突然擡起了頭,眼睛忽閃忽閃地看向他。
啓介繼續說著:“他整天對著電腦,好像在享受著什麼一樣,真叫我擔心……”
“擔心什麼?”
拓海忍不住問了句。
涼介先生……不一向是個出了名的技術宅嗎。
“你說呢!”被他這無辜的反應整得自己好像在一頭熱地白操心,啓介沒好氣地反駁道:“你給我仔細想想!”
肯定是在分析86的數據啊!
特別是昨晚過後,86的技術更是暴露了許多啊!
也不清楚開著fc跟在後頭跑的大哥究竟看到了多少,又有多少數據被輸入了那神奇的大腦中……
拓海認真地思忖了會,猶疑道:“難道是——”
若是把‘久坐’、‘電腦’、‘不出門不運動’、‘享受’這幾個關鍵詞統統聯繫起來的話……
啓介忿忿地插道:“你醒悟了吧!事到臨頭才知道緊張,也就你這種遲鈍得要死的蠢蛋會危機感來得那麼晚了!”
拓海悚然,連手中的槳都險些鬆了掉進湖裡:“涼介先生真的長小肚子了?”
總是久坐又不出去運動,的確很有可能。
可發生在俊逸斯文的涼介先生身上的話……
完全無法想象啊!
沒注意他說的是什麼,啓介條件反射地點頭應道:“沒錯,就是這樣——你個頭啊!”
後知後覺地發覺那話的含義時,他差點沒控制住一拳呼啦到一臉呆相,卻在可惡地詆譭他大哥英明神武的形象的拓海頭上。
漂在湖中心的小船也隨著他往上瘋竄的殺氣值劇烈地晃盪起來。
拓海趕緊提醒:“要翻了!”
“真是……真是混蛋!”
努力剋制著怒火,啓介哼哧哼哧地粗喘幾口氣,瞪大眼睛狠狠地剮著茫然的拓海,勉強穩了下來。
“對不起,我好像猜錯了。”
拓海的臉被窘迫的情緒給染得紅撲撲的,習慣性地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歉。
他這麼幹脆地認錯,倒是讓啓介的滿腔怒火沒處可發了。
“……算了!”
啓介悻悻地說著:“總之,我要說的就兩件事——跟gtr比完之後,肯定有很多白癡會向你發起挑戰的。”
拓海諾諾地反駁:“沒有這回事呢……”
啓介氣勢洶洶地剜他一眼:“你給我閉嘴!老實點聽我說!”
拓海只好保持沉默了。
“但你在大哥跟你比之前絕對不許輸。要是輸了的話,你就等著被我胖揍一頓吧。”啓介絲毫不覺得這是沒有任何道理的霸王條約,“你只能輸給高橋兄弟!不許被其他雜魚打敗!”
撇去裡面自大和霸道的成分不提,拓海對內容倒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反正……
他早就看穿沖天炮的本質了。
——紙老虎啓介每次都是嘴上發狠,說要揍他而已,可一次都沒揍成。
方纔也是,揮拳揮到半路就撤回去了不是嗎。
——況且,如果真要揍了的話,涼介先生也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眼前這個表面看起來溫馴的傢伙心裡在盤算著什麼,啓介自顧自地強調道:“哥哥馬上要跟你比賽了。他目前還在蒐集資料,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地建立一些誰都看不懂的複雜數據庫來模擬勝利方法。可看他昨晚在書房裡弄了個通宵的架勢,應該離距離完成的那天不遠了。”
拓海靜靜地聽著,沒有對此發表看法。
啓介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底滋生的那股煩躁不安,堅定地說著:“哥哥是不會輸的——他是我見過的最瞭解汽車的人,車技也出類拔萃,天賦好到不行,分析能力更是無人能比。”
——那是當然啦。
這一番出自兄控的,針對大哥的誇耀式吹捧,拓海卻聽得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模樣。
本該爲敵人的甘拜下風而心情大好的啓介,此時倒表現得跟被戳到爆點似的,恨鐵不成鋼地在那顆翹著幾根呆毛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pia”了一下,咬牙切齒道:“給我有點志氣!”
拓海摸摸頭,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
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啓介:“……”
連當事人都抱持著這麼輕鬆自在的態度,他突然感覺……
爲此操心還糾結了的自己很蠢。
無論如何,他還是決定趕在自己被活活氣死之前,把話說完:“但我也想象不出你輸的樣子。所以我決定了——你要是贏了哥哥,我就要揍扁你;你要是輸給了哥哥,我還是要揍你!”
——“叮!任務‘開解吧,高橋啓介的萌萌少女心’達成。”
針對這通幼稚的言論,拓海的迴應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跟敷衍小孩似地‘嗯’著。
在眼裡冒火的啓介摩拳擦掌,又要剋制不住地發動攻擊前,拓海滿懷期待地問起了一個自己目前更關心的話題:“先上岸吃飯好嗎?我餓了。”
光靠那幾塊餅乾,一點都不頂飽啊。
氣頭上的啓介還想諷刺他幾句,就在下一刻聽到響亮的‘咕咕’聲應景般地響了起來。
“……”
滿肚子的氣沒由來地泄了個乾淨,只餘下抽搐的嘴角,啓介無力扶額:“……嗤,誰叫你連飯都不吃就來。”
當兩人開始劃槳靠岸,才劃到一半的路程,就意外地發現岸邊反常地擠滿了人。
粗略一數,也有三十來個。
起初還以爲是跟團的旅客,可再稍微靠近點,遙遙一望,就知曉那些人是在對他們指手畫腳了。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拓海的疑問在見到上躥下跳的阿樹後,得到了答覆。
“喂喂,拓海!”又矮又胖的阿樹艱難地在比他高上近一個頭的人潮裡揮舞著胳膊,想吸引住好友的注意力:“看這裡啊!”
“阿樹,你不是去約會了嗎?”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拓海驚訝地問道。
阿樹頗鬱悶地支吾了一下——
他不想當衆說出美雪一聽拓海不去就撂擔子走人的丟臉事實。
“阿樹?”
忍住想要大哭特哭的衝動,阿樹詳裝無事,大大咧咧地一拍胸口:“哈哈,我怎麼能拋下你去約會呢,大不了下次再說嘛。”
拓海皺了皺眉。
——他自然是看得出阿樹在逞強的。
“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跟座門神似的杵在拓海旁邊,啓介實在難以忍受他們的膩膩歪歪,濃眉一豎,不客氣地說著。
拓海有些爲難地看了啓介一眼,又轉回去小聲地跟阿樹說話:“……那你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嗎?他們圍過來幹嘛。”
阿樹精神一振,一掃剛剛的頹然,美滋滋地道:“你不是要跟高橋啓介比賽嗎?我立刻就通知池谷前輩了!”
山路飛車手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最大的特點就是消息流通得極快,尤其是那些備受關注的巨星,一旦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就能瞬間召集起大量的擁躉們,蜂擁而來,一睹精妙絕倫的車技。
這裡就是個極好的例子。
拓海:“……”
高橋啓介:“……”
——放屁,他什麼時候說過要跟藤原比賽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的重點就是——其實拓海在魅力值上漲的情況下,變成小帥哥了。看慣了他的人還沒察覺到這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