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謙虛美德

“胡教授，所以我覺得你有必要再看看這份資料，不要這么武斷地做決定，實驗的經費由跟我合作的美國醫療器械公司支出，只要病例數量足夠，他們不在乎將經費往上增加。”

切尼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他一直認為，自己開出的合作條件，沒人可以拒絕。

而且他有理由相信，胡主任沒有看懂自己的資料。

美國先進的技術，這么爽快地交給他們來用，他怎么能夠拒絕呢。

而胡主任心里冷笑：

就如梁教授交代的，合作的基礎是平等，必須保持自力更新、獨立自主，你拿著不成熟技術來談合作，完全將我們當你的實驗室，哄誰呢。

“我們還是不談此事。”胡主任還是拒絕。

“胡教授——”切尼還要游說胡主任，覺得胡主任一定會同意。

胡主任擺擺手：“切尼，要不我們先完成交流會吧，會后我們再商量與伱合作的事情。”

切尼滿意地點頭，事情還有轉機。

中國人就是含蓄，明明渴望合作，卻裝作拒絕的樣子。

“開始吧！”

胡主任打個手勢，示意宋云可以開輪流演講。

這種小型的沙龍式的交流會，一般從年輕低資歷的醫生開始，每人十分鐘的演講時間，這次的主題是脊柱腫瘤。

協和這邊，上臺發言的幾個年輕醫生，有副主任醫師，也有主治醫師，胡主任盡量給大家上臺的機會，鍛煉鍛煉。

學術就是要多交流，這樣思路才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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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景云松也已經完善術前準備，準備送往手術室。

景云松的管床醫生——孔博士，也是楊平的崇拜者之一，他給病人做好手術標記，檢查術前準備完成的情況，然后帶著幾個博士，在醫生辦公室待命。

按照胡主任的原計劃，景云松要提前送到介入科做腫瘤供血血管的栓塞，這樣可以減少術中出血，但是楊平說不需要術前進行血管栓塞，這就正好省一步，節約時間。

滅菌包裝的3D打印人工脊柱假體，也已經送到手術室，隨時可以使用。

梁教授特意安排楊平來主刀，除了打擊切尼的囂張氣焰，更重要的是樹立年輕人的學術自信，希望大家以后能夠在學術上獨立自主、自力更新，能夠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

學術自信非常重要！尤其對一個大國！

會議室的前排，切尼和胡主任坐在一起，而楊平和梁教授坐在一塊。

梁教授和楊平兩人面帶微笑，時而低頭聊天。

“切尼的這個技術應該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比起以前世界上的全椎切除術，他的確將技術進行了改良，相對以前的傳統術式，有明顯的優勢。”楊平非常客觀地說。

梁教授對切尼很是熟悉：“他們解剖了五十具尸體，然后研究了八十個實驗猴脊柱腫瘤模型，又積累了幾百例全椎切除的手術經驗，才完成手術的改良，他在脊柱腫瘤的投入令人敬佩，我欣賞他的專業能力，但是對他的人品很是反感，高傲自大、自私自利，典型的美國人性格。”

隨后梁教授講了進修被拒的事情給楊平聽，其實那時名額非常寬松，切尼就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學術優勢，不想太快讓中國人學會他的新技術，故意拒絕胡主任的進修請求。

“西方人都是崇拜實力，以實力為尊，所以今天我讓你主刀，展示一下你的中國術式，順便也讓我們的醫生樹立學術自信。”梁教授深有感觸地說。

楊平對梁教授的話很是贊同，其實跟美國人打交道很簡單，花里胡哨的東西沒用。

只有兩個字有用-——實力！

和楊平打交道的外國人，其實最多的還是美國人，比如羅伯特，非常好相處。

切尼所在醫院，雙城脊柱中心的伍德海德醫生-——伍子！也是楊平的朋友，現在拼命地學習中文呢，也是很努力謙虛上進的孩子，只是語言天賦不怎么樣，老是過不了四級，都快逼成抑郁癥，整個論壇的人為那孩子擔心。

總之，在楊平的印象中，這些美國人都有一個難得美德：謙虛！

楊平相信，這個切尼醫生，應該骨子里也有這種謙虛美德。

第一個講課的人是宋云，他作為協和年輕醫生的代表人物，一口流利的英語，圖文并茂的PPT，正在講解3D打印技術在脊柱腫瘤方面的應用。

會議室，第二排坐著協骨科帶組的教授，這些大佬都是有見識的人，有人昨天剛剛聽過楊平的課，今天特別想看這臺手術。

而昨天沒有聽過楊平課的教授，在科室群里聽到大家的討論，看到群里發的四十二幅圖，今天一大早就趕過來，希望看到四十二幅圖演示的手術方式。

有的教授昨晚可是研究四十二幅圖到凌晨，心中有好多有關實踐操作的問題。

第三排基本上都是副主任醫師，第四排是主治一級的，第五排開始才是自由落座。

會議室的座位也沒有刻意這樣分出等級，但是這是約定俗成的東西。

“你見過楊教授本人沒？”

“沒有見過，上次胡主任帶團去三博醫院，我沒參加。”

“聽說很年輕？”

“我聽手底下的年輕人說，還不到三十歲。”

“不可能吧？我算算，如果現在不到三十歲，那三十五歲前可以晉升正高，這么厲害。”

“我看他憑借脊柱外固定架技術弄個杰青沒問題，這小子要是能夠一步一步踏實走下去，說不定能成為我們醫療界最年輕的院士。”

“他那個脊柱外固定架技術我研究過，確實非常有價值，這可是世界級的技術。”

“聽說脊柱外固定架三期臨床實驗放我們醫院做，陸東來不敢簽字，梁老是刀架他脖子上，讓他簽字的。”

“陸東來也是搞行政太久，腦子里盡是行政哪一套，他要思考進退，三類器械臨床實驗，還是外院的器械，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真的出事，他要擔責任的。”

“所以嘛，梁老是真的沒有私心，我們恐怕做不到這樣。”

“切尼這家伙又來了，梁老好像很不待見這個人。”

“我也不待見這人，又傲慢又自私。”

會場里，趁兩個演講者交替的間隙，兩個帶組的主任醫師閑聊著。

切尼的心情現在非常好，他已經斷定，會后胡主任會答應自己的合作，只不過中國人總是喜歡繞彎子。

為了顯示自己技術的先進性，他決定在交流會上多花點時間講解新技術。

來自美國的先進的技術，一定可以引爆現場的氣氛。

這些醫生不是夢寐以求獲得美國技術嗎？以前多次請求進修學習，今天就讓他開開眼界。

“胡教授，可以給我30分鐘嗎？因為這次我帶來的是新技術和新器械，十分鐘很難講解清楚。”

演講隨意超過規定時間，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切尼提前向胡主任申請。

胡主任計算了一下時間，可以留出三十分鐘，既然切尼熱情這么高，就滿足他的要求。

手術九點才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沒問題，為了你的新技術，你的演講可以延長到三十分鐘。”

“非常棒，謝謝！”切尼意氣風發。

美國人天生有表演欲，個個有當總統的潛質，切尼也不例外。

他在心里計劃著如何用高亢的聲音，精彩的演講，讓美國技術徹底地征服這些醫生的心！

切尼去過中國很多家醫院，都是當做絕對的權威被邀請，說實話，他的新器械尋找合作方，他首選在協和，如果協和實在不愿意，他還有很多選擇，沒人會拒絕這么豐厚的誘惑。

單單一條，亞洲第一個使用美國明尼蘇達雙城脊柱外科中心新技術的醫生，可以讓合作者成為該領域內的執牛耳者。

他的自信不是沒有理由，的確，這個誘惑非常大。

當然切尼還是希望合作方是協和，因為這是中國最好的醫院，不僅病例資源豐富，而且有利于未來他的新技術在中國拓展市場。

胡主任爽快答應給切尼三十分鐘，這讓切尼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沒錯，中國人離不開自己的先進技術。

臺上演講已經開始，為了不破壞安靜的會場。

切尼用一張便簽寫下紙條遞給胡主任。

“胡主任，其實你們中國人最不好的一點就是感情用事，不像我們美國人以利益為重，所以我們在做選擇時沒有任何包袱，當有利益時，我們就可以跟任何人合作，當利益受損時，我們也懂得低頭，不在乎什么面子。”

切尼覺得胡主任的拒絕是因為面子問題，之前自己拒絕他的進修邀請。

胡主任見切尼一直死纏爛打，只好直截了當，也從桌面的便簽紙上撕下一張，用英語寫上：“切尼教授，我拒絕你的合作，不是因為面子，而是利益二字，第一，你的新技術新器械存在諸多缺陷，換句話說，我們認為它是不成熟的，而且還是落后的，我們有更好的技術，為什么還要與你合作？所以你的新技術新器械不能給我任何利益。第二、你的新器械因為固有的缺陷，無法在美國取得FDA臨床實驗牌照，你想將實驗轉移到我們醫院，利用中國的病例資源，可是你要知道，我們中國人的健康同樣重要，你照樣無法拿到牌照，這種損害中國病人利益的事情，我們怎么可能去做？”

切尼看完胡主任紙條，就像齷齪者被當眾揭穿齷齪事一樣，心里十分惱怒。

就算有缺陷，對你們來說也是高不可攀的先進技術，你們還要挑三揀四。

“胡主任，我看過你們很多醫院的手術，對脊柱腫瘤的手術處理非常落后，恕我直言，你們在處理這類病人比起我們也非常落后，你難道夢想靠自己超越我們？新技術一定會有缺陷，沒錯，我們是看中你們的豐富病例資源，合作本身就是各取所需，不然我們為什么要落后于我們的合作？無條件地與落后者合作，那不叫合作，而叫做做慈善。你難道不知道，即使在我們那被認為有缺陷的東西，拿到你這里依然可以是難以得到的先進技術。”

切尼忍住氣憤，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

胡主任話刺激了切尼那顆傲慢的心，切尼到世界各地講學，被當做上賓對待，就算很多年前的技術，他教給那些落后國家的醫生，依然可以說是先進的。

現在自己愿意傳授先進的技術，這些醫生居然不買賬。

“稍安勿躁，切尼教授，你還是最好調整情緒，安靜地坐下來，好好地看完我們的演示手術，那時你會懂得如何尊重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先進，并不是只有你們才能創新。”

胡主任不理會切尼的情緒變化，跟美國人打交道，直率一點更好，太含蓄反而容易引起誤會。

“你要知道，現代醫學你們幾乎沒有任何貢獻，必須要承認這個事實。”

切尼潦草地寫下幾句話。

便簽交流的有點偏離主題，胡主任皺皺眉頭，又回應一張。

“伍氏口罩及鼠疫防治（1910 年）；斷肢再植（1963 年）；人工合成結晶牛胰島素（1965年）；青蒿素用于治療瘧疾（1972 年）；三氧化二砷治療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1973年）；全反式維甲酸治療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1988 年），只不過你們起跑時間早，而我們在起跑的時候落后太多，到此為止，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討論，建議你等下認真觀看演示手術，否則會錯過很多東西。”

切尼不再回應，好吧，那我就等下看看你所謂的新技術究竟是什么玩意。

中美雙方的醫生輪流上臺演講一直在繼續，每人十分鐘，時間控制得非常好，大家表現出良好的素養，沒有人拖延時間，即使個別的沒有把控好時間，鈴聲一響，也是立刻停止演講。

切尼是倒數第二個演講者，而胡主任是最后一個。

三十分鐘！

切尼信心十足！

他要用三十分鐘告訴在場所有醫生，什么才是真正的先進手術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