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每一個新軍的士兵都清楚,他們身處在十萬大軍的營地之中。但十萬大軍在此刻,不過只是個虛無縹緲的數(shù)字而已,而眼前拿著刀劍長矛,向著自己沖殺過來的敵軍,卻是真真切切的。
恐懼在軍營中飛速地蔓延起來,當最前方勇敢地拿起兵器迎敵的士兵一個個倒下之后,后方的士兵只能開始了狼狽的奔逃。
兵敗如山倒。
甚至連綠林平林下江的軍隊還沒有加入戰(zhàn)斗,天平便已經(jīng)開始向著舂陵軍的方向傾斜。而當王匡王鳳等人終于望著遠處天邊的火光,咬牙下達了出擊的命令時,他們的存在與否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走吧。”
韓卓拉起了王睦,對他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敗在這里!我怎么可以敗在這里!”王睦一把甩開韓卓的手,狀若瘋虎般地大聲吼了起來:“韓卓!去找到劉縯!殺了他們!”
“不。”韓卓搖了搖頭:“你忘了么?主上讓我跟隨著你時,交待過,絕不能離開你單獨去刺殺他們。一切都要以你的命為最優(yōu)先。”
“老師也說過讓你聽我的吩咐!”王睦撲到了韓卓的身前,用力緊緊抓著韓卓的衣襟,表情猙獰如惡鬼:“這是我的命令!命令!去找到劉縯!還有劉秀!去殺了他們!”
“抱歉。”韓卓的口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半點歉意:“主上說過,你的命,比他們更重要。我得帶你回宛城了。”
說完,他不顧王睦的反對,一掌砍在了王睦的脖頸之上。
王睦臉上的癲狂一下消失,隨后化作了一團不甘,眼睛慢慢向上泛白,整個人漸漸軟癱。
眼前韓卓的臉,一下扭曲起來,與周圍的景物一起陷入了黑暗之中。
韓卓抱起了昏迷的王睦,向著北方河岸的方向狂奔而去。至于身后士兵的混亂,他從來都沒有關心過。
……
當余下的三路義軍整合了部隊,攻入新軍的營地之時,那已經(jīng)算不上是一場戰(zhàn)斗了,而是徹底的屠殺。
糧草被燒,浮橋被毀,主帥逃離……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讓新軍的士氣徹底崩潰,再也無法組織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甄阜絕望地帶著一小隊尚有著些許斗志的士兵試圖反撲,但最終除了戰(zhàn)死之外,沒有對大局造成任何的改變。
甚至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失卻了抵抗的意志之后,只能向著黃淳水的方向跑去,然后試圖游泳過河,逃出生天。然而這隆冬之際的河水寒冷如冰,此前就連劉縯部下的游俠精銳,借著木板浮渡,也死了十分之一。這些普通士卒在慌亂之中跳入河水中,最終能夠在對岸上岸的,自然更是寥寥無幾。
河水突然斷流的神跡,可不會再一次發(fā)生。
到天明時,原本駐扎著十萬大軍的營地,已經(jīng)徹底灰飛煙滅,布滿著燃燒之后的灰燼,以及滿地的尸體。而黃淳水中溺死凍死的尸體,更是幾乎讓河道都為之堵塞。
“這條河里的魚,怕是很多年都不能吃了……”
劉秀站在河岸邊,望著河水中翻滾不休的尸體,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天下大亂,災禍連年,這河里之前便是有魚,此刻怕是也早就被撈干凈了。”任光站在劉秀身旁,也苦笑著道。
在他們的身后,是舂陵軍的全部步卒。方才的戰(zhàn)斗中,除了最初的一段時間外,幾乎沒有受到什么新軍的抵抗,原本的兩千多人,折損的還不到兩百。
而綠林平林下江三路人馬,此刻還在打掃著戰(zhàn)場,押送降卒,搶奪輜重。南岸營地內(nèi)的糧草雖然不多,但兵器衣甲卻自然是豐沛得很。
這一戰(zhàn),對于原本裝備簡陋的義軍來說,獲得的戰(zhàn)利品簡直是此前無法想象的。
而所有人都已知道,這一戰(zhàn)的勝利來自于何方。
——劉縯,劉秀。這兩個名字,在所有綠林軍之中飛速地傳播著。下至士卒,上到主將,每個人都添油加醋地向身邊人講述著,劉縯劉秀二人是如何率領著兩千舂陵軍,擊潰眼前的十萬大軍的。
尤其是劉縯,在那些傳說中,已經(jīng)成為了戰(zhàn)神與殺神的代名詞。
“回去吧,阿秀。”
劉縯自遠方走來,站到了劉秀的身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這一次……我們終于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