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與麾下的數(shù)千士卒,望著前方天空中的流星,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頂。
直到即將落在地面上,它依舊沒有在空中燃燒殆盡!
而那流星落下的位置,正在前方,新軍最集中的中軍大營!
“全部趴下!雙手抱頭!閉上眼睛!不許抬頭!”
在流星觸地的最后一刻,劉秀駭然轉過頭,向著身后的士兵們用盡全身力氣吼了起來。
他也同時翻身下馬,按照方才自己喊出的那樣雙手抱著頭趴在了地上。
然而下馬的過程,卻依舊耗費了他些許的時間。剛剛趴下閉眼,還未來得及低下頭去,流星便已經(jīng)觸及到了地面。
即便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然而前方瞬間爆發(fā)出的強光,依舊穿過眼皮,照在劉秀的眼睛上。仿佛直視著太陽一般的刺眼,劉秀幾乎以為自己的雙目已經(jīng)被閃盲。
然后,耳中的轟然巨響遠比千萬個炸雷加在一起更加恐怖,在耳中不停地回蕩,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一般。與巨響同時襲來的狂風,夾雜著地面上的大小土塊,無論是速度和力量都不遜色于強弓硬弩。
劉秀死死咬著牙,將自己按在地上,但依舊感覺自己隨時可能被那狂風所吹走。幸而那狂風不過只持續(xù)了短暫的片刻,便停息下來。若是再持續(xù)上數(shù)個呼吸,劉秀只怕自己便真要被卷走了。
他確認了已經(jīng)再無狂風,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緩緩張開了雙眼。被強光所刺激到的雙目不停地流淚,淚水模糊了視線。劉秀知道自己的眼睛此刻必定已經(jīng)紅腫不堪。
耳中的感受也是同樣,那巨響早已消失,卻仿佛依舊留在耳邊,嗡嗡地響個不停,讓整個人都像是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中。
任光掙扎著自地上爬起,從不遠處沖來,扶起劉秀,在他的耳邊大聲說著什么,但劉秀只能看見任光的嘴一張一合,卻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任光看見劉秀茫然的神情,用力捏了捏劉秀的手掌,隨后伸出手指向了前方。
劉秀擦了擦模糊視線的眼淚,望向了北面昆陽的方向,而一望之下,他的思維便已全部停滯。
原本在北面,最雄厚,人數(shù)最多,漫無邊際的新軍大營,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這世界上一般。
而他們原本所處的位置,已經(jīng)只剩下了一個巨大的凹坑。
那凹坑方圓足有半里,仿佛一張自地上長出的巨口一般。在凹坑的周圍,沒有任何草木石塊,只有翻卷出來的泥土自中央向著四周堆積。
然而最多的,便是尸體。
無邊無際的尸體。
在坑洞的附近,根本看不到任何尸體,因為在流星墜地的近距離沖擊之下,沒有任何一個肉體還能夠保持完整。只有稍遠一些的位置,才有可能還保留著可以辨認的人型。那強烈的沖擊暴風將稍遠一些的新軍士兵卷起,重重拋向空中,然后遠遠落向四周。此刻甚至在劉秀身前數(shù)丈之處,便是一具已經(jīng)只剩下半個身子的新軍士兵,臉上還留著臨死前那不敢置信的表情,面孔因恐懼而極度扭曲。
劉秀連忙回頭,看見身后的己方士兵也剛剛自地上緩緩掙扎著爬起,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都已失去了魂魄般,死死望著前方那只有在地獄中才可能看見的景象。
但幸好,劉秀掃視了一眼,大家都幸存了下來,不過只是有不多的一些士卒,被暴風卷起的石塊土塊打出了些皮外傷而已。
但所有人的神情,都還在恍惚之中。
“少主,此刻正是天賜良機!”李通匆匆跑到劉秀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已經(jīng)激動得全身顫抖。
“對!”劉秀一凜,這才反應了過來,自腰間拔出了長劍,遙遙高舉,大吼一聲,吸引了身前士兵所有的注意力。
“王莽無道,天怒人怨,此乃天罰!”
士兵們齊齊嘩然。
在短暫的震驚,失去思考能力的時候,劉秀完美地抓住這最好的時機,將他們的意志完全引導在了自己的手中。
“天降隕石,掃平賊軍,正是天命在我軍之中!眼前只剩殘兵敗將,不能再當我軍一擊!眾兒郎隨我奮勇?lián)糍\!擊賊!擊賊!張褚,孫同,隨我來!”
劉秀翻身上馬,再不猶豫,喚了兩名偏將名字,率領著半數(shù)的部隊向著西側的新軍馳去。而李通與任光也同樣立刻上馬,引著余下部隊往東殺去。
東西兩側的新軍,雖然并未正面受到隕石的沖擊,但卻早已肝膽俱裂。中央大營的兵力最為雄厚,足有十余萬人之多,卻在頃刻間灰飛煙滅,而面前的叛軍,原本已經(jīng)被包圍在了其中,插翅難飛,現(xiàn)下卻不但絲毫無損,反而斗志高漲,如狼似虎地向著自己沖來。
他們……真的有上天的庇佑!那絕不是人力能夠打敗的敵人!
這個念頭,同時出現(xiàn)在了所有還幸存著的新軍士兵心中。
當?shù)谝宦暫敖虚_始響起,第一個士兵開始丟下武器,掉頭向后逃竄時,再也沒有什么力量能夠將他們聚攏在一起了。每個人都只想著逃跑,跑得快一些。即便跑不過身后的敵軍,至少也要跑贏身邊的同伴。
盡管死去的還不足半數(shù),但原本的四十萬大軍,在這一刻,便再也不復存在。尚活著的,不過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