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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很冷，冷到人的骨子里去了。走在王宮里面的人們無不瑟縮著腦袋，恨不得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瑟縮在自己的衣服里面。

戰無極自從刑場回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去見過幺夭，而他的身體也不知道怎么的越來越弱，但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大正宮里，有人推門進來，將外面世界的寒冷帶了進來，將里面的溫暖吹淡了些許。此時戰無極正躺在龍床上休息，英俊的臉上的胡茬已經越來越深了，已經將他的下顎遮擋了。他眉頭緊鎖，似乎在他的夢中有什么再糾纏著他，時不時的口中發出幾聲呢喃，至于到底在說什么，只有那個女子聽得懂。

紅衣女子伸手點了他的睡穴，讓他睡得更加深沉。用自己帶進來的熱湯將他的臉上的污漬仔細的擦了一遍，再到他的手，再到他的腳，每擦到一個地方她都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對待自己的珍寶一般，舍不得傷到了他。

她伸手去觸摸那下顎上的胡須，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她想到了自己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那天，還在逃亡的路上，一路上幾個人根本沒有形象可言。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水源，便爽爽的洗了一個臉，轉身一看，便看到了他臉上的胡茬。她看著他臉上的胡茬，伸手去摸，卻被他打開了。

“不要碰，又丑又不好看。”

“哪里丑了，這樣的男人最富有男人味了，我最喜歡了。”她還是執意碰觸了他的胡茬，酸酸麻麻的。現在摸起來還是酸酸麻麻的。但那時候的感覺是幸福的。可是現在的感覺卻是酸澀的。

突然間發現他的手一動，紅衣女子立馬警覺起來，難道是病又犯了？立馬探到他的脈搏，發現他體內氣息紊亂，有一股氣流在他身體里不斷地亂串。緊急之下，她立馬封住他身上的幾處大穴，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慢慢地滴入他的口中。

沒有人知道，那瘦弱的手腕已經被割過幾次，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刀痕交錯縱橫在她那原本干凈潔白的手腕上。

好不容易，他終于恢復了平靜。

她也收拾了下，轉身離開。

紫玉慢慢從暗處走出來，看著那顫抖著離開的身影，心中一顫。但是她的計劃還是得繼續下去，她不能夠心軟，那也是自己答應她的。看著床上的那個人，英俊的臉在此刻卻顯得那般憔悴，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光華，這半年來，他不知道瘦了多少，消瘦的臉龐卻顯得如此凄涼。

她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地靠經戰無極。看著戰無極的睡顏，她眼底閃過無限的恨意，手里的刀驟然高舉，就在她想要狠狠刺下去的時候，最終還是恢復了自己的理智。

狠狠地將自己的手腕割破，那血亦慢慢地滴進戰無極的嘴里。透過那跳動的燭光，依稀也可以看到她的手上亦是溝壑縱橫。

老天，若是你要報應，就全部都報應到我的身上來吧。求求你，把我的妹妹還給我。

紫玉心底的掙扎，讓她一時難以平靜，她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他殺了自己的妹妹，可是自己卻不能夠殺了他，不能夠為紫嫣報仇。

命運這東西還真是可笑得很。

紫玉將這里的一切全部都收拾好，突然間手臂一冷，原來那扇小小的窗子被寒風吹開了。紫玉踱步走到窗前，透過窗戶，居然發現雪又下大了。但是，這并不是她所有的關注點，透過那稀疏的雪花，她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在雪中蹣跚著前進，留下那一排排的腳印。只是，那腳印很快便被大雪覆蓋了。

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從紫玉的心底產生，她看不懂這兩個人的愛情，明明在互相傷害，可是卻又不斷的在暗地里互相關心著對方。戰無極在自己耳邊若有若無的查探便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這樣的愛情，在這王宮里面不適合生存，親眼見證自己的艾瑪被父皇害死，現在的紫玉，根本就不相信著王室間的愛情，所以，雖然她愛，但她選擇離開。

那一片片的雪花飄飄而下，落在了幺夭的頭發上，衣襟上，進入到她的身體里面。但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因為她先在的心是熱的，因為她剛剛救了自己所愛之人。

她將這場雪看作是無涯哥哥對自己的懲罰，懲罰她不為他報仇，懲罰他這般沒有良心。為了自己的愛人，她甘愿接受。

刑場上的那些場面，深深地印刻在幺夭的腦海里面，當時的自己是恨他的，可是，當自己看到他那魁梧的身軀倒在自己的懷里的時候，頃刻間，那所有的恨便全部都消散了。因為，在那一刻她明白過來，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愛自己愛得太深。

所以，她不怪他，她在等待著他回來的那一天。

這個冬天，似乎有著下不盡的雪。

那一片片的雪花從天空飄落，最后落到地上消失

在人們的視線之中，給人們帶來了快樂。有幾個不怕能的宮女們紛紛跑到雪地里面狂歡。或許真的需要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讓他們釋放積壓了太久的感情，這一天，幾乎宮里面所有的宮女都出來了，還有一些夫人們也出來了。

蕭蕭透過窗戶看著那些宮人們在雪下面狂歡，心里最深處猛地一痛，讓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侍奉她的婢女見此情況匆匆跑到她身邊將她扶住，卻被她一把推開了。

她在心里面不斷的告訴自己，自己是個堅強的人，不需要任何的人幫助，不需要。她能夠獨自面對所有的一切，管他什么太后娘娘，管他什么霍幺夭，甚至是那戰無極，她統統的都不需要。

“滾。”蕭蕭一聲令下，那小小的宮女便不再敢多做停留。蕭蕭看著那狼狽逃走的宮女，笑了。突然間，喉嚨一痛，一口鮮血噴出。

血噴到地上，沾染在她的衣衫上，此時狼狽如她 ，痛苦如她。她伸出手看著自己受傷的那條青色的筋脈，顏色越來越深。此時，應該就快要蔓延到她的心口了吧，蕭蕭凄然一笑。

大雪天，窗外一片熱鬧，窗里面卻是一片凄慘。冰冷的空氣中，沒有任何的溫暖，寒風瑟瑟，似乎是要將那屋子里面原本還算是有一點點暖意的空氣，全部擠兌出去。

憐雨汀內，只剩下幺夭與輕言。

輕言緊緊地抱著幺夭，此時她們面對這樣連綿不斷的下雪天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屋子里面原本還算暖和的棉衾全部都被那些宮女們偷偷給拿走了。院子里面也沒有任何可以取暖的東西，輕言不知道跑去司計所多少次了，每次推脫的理由都一樣，貨源供應不足，沒了。

“主子，主子。”輕言輕輕地叫著幺夭，她害怕她就這樣在自己的懷里睡了過去，然后，就再也不醒來了。這段時間，她發現自己主子的身體越來越弱，弱到她連她的呼吸似乎都探不到了。

這一定是昨天晚上去給王上療傷才弄成這樣的。輕言知道，其實主子每天晚上半夜都會出去一趟，剛開始，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叫上自己，后來她知道了，但是也從來沒有說穿過，為的只是讓她安心。

冰涼的手緩緩抬起，幺夭伸手想要去將輕言臉上的淚水抹去，可是發現自己怎么也夠不著。輕言一把抓住幺夭的手，輕輕地貼著自己的臉。“主子，你千萬不能夠睡去，我害怕。”

“放心，我不會就這么睡去的，我會陪著你的。”幺夭張開自己干裂的嘴唇，緩緩說道。

“輕言，我出去看看雪，我似乎很久沒有看到這么大的雪了。”

“恩，好。”

輕言忍著自己的哭腔，慢慢地床上爬起來，將幺夭慢慢地扶起來，拿起床邊的衣服將幺夭過的嚴嚴實實的，才扶著她走到門口。

幺夭看著這么大的雪，緩緩的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一片片飄落的雪花。可是那雪花一到她的手上就融化了。

這樣的大雪，若是以前，估計她會很高興很高興的，可是現在，她的心底卻生不起任何的快樂之感。

幺夭閉上雙眼，想要呼吸著空氣中的清新。可是，她卻呼吸到一絲曾經熟悉的味道。悄然張開雙眼，她看到了站在雪中的那個女子。

“你怎么來了？”幺夭看著眼前的女子，眼底寒光一片，似乎從來都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一般，語氣中全然都是疏離。

“我，我只是想要來看看你。”

蕭蕭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個曾經給自己帶來快樂的女子，她多么想要快速的靠近她，好似只要靠近她，她就解脫了一般。可是，腳下的步子卻有如千斤重，她走的如此緩慢。

輕言一看到蕭蕭，就忍不住來氣，自家主子成這樣子，她就沒來看過她一次，這時候來干什么，“你走，我們這里不需要你假惺惺。”輕言一時間沒有忍住自己的脾氣，就這樣直接罵出來了。

幺夭瞪了她一眼，又看向蕭蕭，“我沒有什么好看的，蕭夫人，還是回去吧。寒舍恐怕接待不了你。”幺夭將蕭夫人三個字咬的特別的重，冰冷的一句話將蕭蕭生生阻隔在這憐雨汀之外。

“不，我不需要什么接待，我只要你們還想以前那般待我，就可以了。”接近是渴求的語氣，蕭蕭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此時的她覺得特別的冷。她還是不顧一切的擦著幺夭邁進，卻被輕言阻隔在半路。

“蕭夫人，您話說的還真是輕巧，像以前那樣？在我家主子落難的時候，你在哪里？那時候，您就怎么沒有想過要像以前那般待我家主子呢？”

輕言的話一字一句的刺在蕭蕭的心里。一陣見血的實情，讓幺夭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看到幺夭此時的反應，蕭蕭不顧一切的推開輕言，緊緊地抱住幺夭，“幺夭，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拋下我，不拋下我。”幺夭任由她抱著，身體

里面卻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

或許真的是緣分盡了吧，她緩緩開口：“蕭蕭，你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就要好好的珍惜，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又何必去強求。緣分這東西很有趣，我們那時候相遇，然后成了朋友，然后一起快樂。蕭蕭，我不怪你，只是我明白，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就說明我們的緣分真的已經盡了。不要再有過多的苛求，不然老天爺就會懲罰你的，就像是現在的我一樣。”

背叛，輕言聽得糊里糊涂的，為什么主子要說蕭夫人背叛自己。難道主子變成今天這樣，是蕭夫人害的？當輕言想明白之后，她的眼底多了一絲恨意。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蕭蕭死死地抱著幺夭就是不肯放手。最后還是突然間到來的紫玉出手，點了她的睡穴，才將幺夭從她的桎梏中抽離。

紫玉將手搭在幺夭的脈搏上，眉心一皺。但是她沒有說什么，神色自如的看幺夭，發現她的眼底竟然沒有一絲恨意，便忍不住問道：“她那般害你，你竟然不恨她嗎？”

幺夭看著紫玉，笑了笑：“說實話，最開始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是恨得，但是現在我不恨她，因為我知道她變成現在這樣定然是有苦衷的。從我跟她接觸的那段時間來看，她是個簡單而又快樂的女子。所以，后來我不恨了。”她抬頭看了一眼紫玉，發現她眼底的殺意，心中一驚，又再次開口說道：“恨一個人很痛苦，如果我們選擇將這恨意轉化為寬容的話，或許，我們會活得快樂得多。這是，我很小的時候，娘親告訴我的。我現在也將這句話送給你。”幺夭輕輕地握起紫玉那冰涼的雙手。

“你別忘了，她差點害死你。”紫玉追問道。

“我不是還沒有死嗎？”幺夭的語氣里面竟然透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蒼涼。

“可是，紫嫣死了。你也別忘了，你的好姐妹殷晗也死了，還有你最愛的無涯哥哥也死了。”紫玉神色落寞的看著幺夭，可是眼神里面卻沒有焦距，幺夭知道她的心里面還是過不了這個坎。

“我想他們希望我們活下來的人都幸福地活著，而不是為了他們的死而整日憂傷。”

幺夭的話觸動了紫玉心里面那根緊繃的神經，眸光一亮。“或許，我也是被你心中的這份豁達所感染了，放心吧，我不會殺她，更何況，那件事情畢竟沒有證據，結局還是一個謎。”

看著紫玉惆悵的樣子，幺夭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紫玉理所應當的接受了，因為這是她欠她的。旁邊，原本昏迷中的蕭蕭早就已經醒了，而紫玉和幺夭的對話她聽在心里面。原本就很單薄的被褥此時被她緊緊地掐在手里。

夜晚，很冷很冷。可是小小的憐雨汀內，卻很溫暖。

輕言喜笑顏開的看著屋子里面的那些棉衾還有取暖用的炭火，她想，這個冬天應該不用發愁了。幺夭看著輕言一臉快樂的樣子，心里也高興了幾分，看著桌子上的那些東西，她開口道：“這些都是紫玉送過來的，還有一些估計是蕭蕭送過來的。”

“蕭夫人！”輕言驚訝的叫出了口。“主子，既然這些都是蕭夫人送來的，那我們便將這些東西都送還給她吧，她的東西我們不稀罕。”輕言憤慨的說道。

但是幺夭卻好像沒有聽到輕言的話一般，眼神落在了窗外的天空，腦海里面閃現的全部都是那日她昏倒在自己眼前的場景。

她清楚地知道蕭蕭是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會跟霍幺然聯手的。

但是，那日，在飲月湖便發生的事情出現在她的腦海，出現在她的夢中。那樣的恥辱，一生受一次就夠了。

“我不需要她陪在我身邊，所有的陪在我身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幺夭看了看輕言，問道：“輕言，你害怕嗎？”

輕言連連搖頭：“輕言不怕，輕言早在那瀟湘閣就發過誓，這一輩子都要跟在主子身邊，永不分離。否則的話，就天打雷劈。”

幺夭看了看輕言傻傻的樣子，忍不住的搖了搖頭，“趕緊去吧這些東西收拾好吧，難道還要我去不成。”

幺夭看著窗外的天，突然間她又想起了那個人。為何老天要這樣安排他們的命運，兩個相愛的人卻要這樣誤會。

半夜，幺夭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仿佛又看到了無涯哥哥被五馬分尸的場景，她夢到戰無涯滿臉血腥的向著她走來，最后掐住她的喉嚨質問她，為什么她不為她報仇，為什么她還要救他的仇人？

輕言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趕過來看著自己的主子，結果她發現自己的主子不見了，怎么會這樣？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哪里去了的輕言，心里面想的全部都是自己主子身體的狂性大發的場景，她害怕。于是，她慌慌張張的穿好衣服，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好，便出門去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