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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陣陣,然而,卻淹沒不了那鳳影殿傳來的淒厲叫喊。這一聲聲的叫喊,敲打在這黑暗的皇宮裡的每一個人的心上。
或許瀟湘還算是幸運的因爲她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見到了自己的愛人。“你終於還是來了……”虛弱的聲音從牀幃深處傳來。
狄胤跨過那滿地的污穢,徑直的走到牀邊。他看到了那個自己只見過一面的女子,也就是在新婚之夜,他寵幸了她,從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跨進過這裡。就算是她的樣子,他也沒能夠記住。
蕓蕓衆生中,瀟湘往人羣裡面一站,狄胤絕對不會知道她就是他的王后。這個事實,在瀟湘的心裡,其實一直都很明白。
“是的,我來了。”年輕的王眼神掃過躺在牀上的女子,此時的她,很髒。他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來形容她。瀟湘王后清楚的看到厭惡的眼神輕易地出現在他的眼裡。
後來,她驚奇地發現他的眼神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再後來,他吻了她。慢慢地低下身子,在瀟湘的脣上烙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但是瀟湘覺得那便是上天給她的最大的恩惠。在那一刻,她的世界漫天絢爛,之前所受的痛幾乎全部都隨著那漫天的煙花煙消雲散了。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王就象是瘋了一般,他動作越來越粗魯,女子的呼吸變得越來越艱難,臉色由原來的蒼白變得潮紅,變得嫣紅。她想要反抗,可是,無奈身體沒有任何力氣。她的腦海裡突然間蹦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今天要死在這裡了。
突然間,女子的下腹一痛。
“哇哇哇……”
孩子的降臨,讓壓在女子身上的王突然間清醒過來。她看著他緩緩地擡起手,顫抖的放在孩子的咽喉處,眼底滿是嗜血的鮮紅。
死亡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不要……”伸出手想要去阻止,然而,全身的力氣就象是被抽乾了一般,無力的掙扎著,絕望的掙扎著。
原來,剛纔的那個吻,並不是恩賜,而是在死亡前的一丁點的施捨。瀟湘閉上雙眼,眼前劃過的全部都是他的背影,現在終於見到他的正面了,可是自己怎麼覺得就像是下了阿鼻地獄一般……
“求求你不要傷害她,她還只是個孩子。你要什麼都給你,只要你不傷害她。”瀟湘忘記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的痛楚,滿臉淚水的她,苦苦的哀求著自己眼前的這個從來沒有給過她溫暖的男人,他是自己的丈夫。
“我要你的心。”冷冷的一句話真的就那麼的將瀟湘打入了阿鼻地獄。但是,她還是將自己的那顆已經碎了的心給了他。
他要的,她全部都會給他。
瀟湘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那紅撲撲的小臉,可愛極了。看到瀟湘在看著自己,那小孩居然笑了。這樣的景象讓狄胤怔了怔,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會放棄瀟湘胸口的那顆心。
瀟湘聽到自己的孩子衝著自己笑,她也跟著笑了。可是,身上突然間傳來一陣陣痛,瀟湘親眼看著狄胤從自己的胸口掏出了那顆心。
此時,窗外雷聲大作,狄胤手裡的那個孩子突然間哭了,哭的那般慘烈,像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母后將永遠的離開自己一般,誰也哄不停。
在燭光的照耀下,那顆心似琉璃,似珍珠般流光溢彩。就像是此時此時擺放在這放盒子裡面的東西一般,漫天光華。將原本暗沉的房間照亮。
狄胤手握著那顆“終脆心”,心裡面有著說不清的激動,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缺失了一塊一般,沒了著落。忽略這房間裡面的所有,他將那個孩子放在瀟湘王后的身旁,自己轉身快速離開了。
身後的瀟湘閣越來越小,雨卻越下越大,將這王宮裡面所有的悲慼全部深埋。密密麻麻雷雨,依稀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瀟湘王后就在這樣一個雨夜,帶著自己的所有的愛,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人世。
聽完太皇太后說完整個故事,有人爲瀟湘王后的癡情無悔所傾倒,有人爲瀟湘王后愚笨而氣惱,有人爲王上的無情而痛心,所有的所有……,那個年代的愛情到了此時此刻,變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故事,被人逃避的禁忌。
多少年來,沒有一個人敢踏進那瀟湘閣一步,不是因爲裡面有什麼,而是因爲人心在作祟。
“那最後瀟湘王后的那個孩子怎麼辦了,她的那顆心,爲什麼要她的那顆心,這般殘忍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一個王后的身上,都沒人去阻止嗎?”一旁的紫玉大膽的問出自己的疑惑。
太皇太后環視了四周一圈,她瞥到遠處的那個急急向著奔來自己身影,轉頭又看了一眼幺夭,稍稍沉默了一會。
因爲王的愛人病了,她需要她的那顆心來解救她的命,所以王毫不猶豫的就去取了。直到他將那顆心取出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一生中最令自己後悔的一件事情。
太皇太后沒有發現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身邊的幺夭與幺然同時捂住了心口,因爲那裡有如
針扎一般疼痛。
後來那顆心給了他的愛人,若琳,他們過得很幸福。但是小公主自從出生以後,便不停地哭,沒有人能夠阻止,除非她自己哭累了。
小公主的哭聲擾的王上夜晚睡不著覺,因爲,她的哭聲會讓他想起那個女子,還有她那絕望的眼神。就這樣,這就像一個夢魘一般,一直纏繞著他,直到最後,他終於倒下了。
緊接著,沒過多久,那公主也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
後來,若琳被發現老毛病又犯了,結果被診斷出是因爲那顆心臟與她的身體相剋,所以,那顆心臟救不了她。
沒過多久,她就過世了。這一天,王沒有去看她,而是呆在了瀟湘王后的陵墓前。整整一天一夜,就這樣呆呆的站著,他的頭髮,一夜之間就白了。
再後來,王他知道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他經常去曾經瀟湘偷看她的地方坐著,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本來只有二十幾歲,瞬間就蒼老了。
太后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可是這能夠怪誰,只能夠怪他自己。怪他太過於癡傻,怪瀟湘亦太過於癡傻。兩個癡傻的人碰到了一起,也就造就了人世間最大的悲劇。
後來邊關戰事吃緊,而王一病不起,那日,東河的軍隊達到了城門腳下,西河差點就覆滅了,是戰王戰渝北擔當重任,將王城守下來了,並且將東河的人趕出了西河。也正是因爲如此,狄胤將西河的兵權王位全部都交託給了戰渝北,將宮裡的一衆女眷都交託給了他,而他自己選擇逍遙江湖,獨自去舔舐那無邊無際的傷痛與後悔。
從此之後,西河改名爲大胤。
一直說完,太皇太后已經是滿臉淚痕了。雖然時隔幾百年,卻阻擋不了她心中的那般悲慼。她看著那個已經到了幺夭身邊的戰無極,“王上見到哀家,也不行個禮嗎?”一改剛纔的悲傷,太皇太后很快恢復了鎮定,很容易聽出她語氣裡面的不滿。
“孫兒見過皇奶奶。”戰無極生硬道,“孫兒還想再問皇奶奶一句話,皇奶奶打算是要將幺夭怎麼樣呢?”戰無極言語裡全然都是責備,很快的,將太皇太后的怒氣挑起了,太皇太后冷冷的看向幺夭,彷彿在幺夭的身上看到了若琳的影子。
“趕出王宮。”太皇太后的語氣生硬的很,與那戰場上的將軍氣概相差無幾。今日她若不爲這大胤王宮除害,將來必出打亂。兩人的氣勢很快的爭鋒相對起來,誰也不輸誰。
“孤絕對不允許。”
周圍的氣氛很快變冷,在周圍築起道道冰牆,幺夭忍不住扯了扯戰無極的衣袖。她心裡明白,太皇太后定是將她看做那若琳了。可惜她不是,她一定會向她證明的。
太后的一起依舊還是那般強硬,但是在態度上卻還是放軟了的。“就算是不趕出宮去,也得禁足三年。這個決定,誰也不能夠更改。”
“孤不同意。”戰無極一聽到太皇太后說要將幺夭禁足三年,整個人就變得乖張起來。他知道,那所謂的禁足三年是什麼意思,那便是將她丟入冷宮一般,任何人都不能夠去探望,包括他自己。
正在戰無極準備開口說話之際,突然間天際傳來一道光亮,直衝而下,瞬間將整個御花園照亮,而後奇異的景象出現了。
那顆心竟然突破那盒子,飄起來了。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細碎紋絡的淡紫色的光慢慢消失,彷彿是那些傷口正在復原。那顆終脆心慢慢地往天空的方向攀升,直到升到衆人頭頂上便不再動了。
太皇太后激動地終於忍不住了,顫抖的聲音在御花園內響起,“終於讓我等到了,終脆心,終於找到她的主人了。師父,徒兒終於沒有辜負您的期望,將那人找到了。”衆人詫異的看到太皇太后竟然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太皇太后的奇怪表現讓在場的所有人怔住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到底有著怎樣的力量,竟然能夠讓一個太皇太后激動到這般模樣。
幺夭明顯的感覺到了戰無極的身體一僵,擡頭看向戰無極,幺夭竟然從他的眼睛裡面看到了一絲絲的緊張。
幺夭知道,他肯定是在擔心,那顆心到底會回到哪個人的身體中。
漫天光華將整個天空照亮,照射出五彩的光芒。幺夭看著這漫天光華,竟然想起了自己在瀟湘閣裡面看到的那一切,胸口的位子突然間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意。幺夭整個人疼的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可是戰無極由於精神都集中在那顆心上面,竟然沒有發現自己懷裡的人兒的異常。幺夭苦笑的擦乾了自己嘴角的血跡。
那顆心還在天上旋轉著,大家都知道,這顆心的主人就在這園子裡,只要是那顆心得主人,便是這王宮的主人了。大家都帶著激動地心情等待著命運之神的眷顧。
幺夭看著那顆心,那顆原本屬於瀟湘王后的心,爲什麼自己會覺得那般熟悉,爲什麼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人呢,在瀟湘閣看到的那些幻像,雖然是走在裡面,但是瀟湘王后的痛苦自己都感同身受,最爲
恐怖的就是她的那張臉,明明就是自己的。難道自己就是她的轉世。
霍幺然看著那顆心,那顆散發著滔天紅光的心,內裡裡面充滿了激動。孃親曾經說過,自己是那個命定中人,自己就是瀟湘王后轉世,自己的左胸腔的空白的位置就是等著那顆心來填補的。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自己放棄了那個苦苦追求自己的男子,進入這深宮之中。
霍幺然看著看著天空中放出萬丈光芒的那顆“終脆心”,心想只要那顆心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那麼還怕什麼霍幺夭,這整個大胤王宮都是自己的。到那時候,看你們還笑我,我要你們一個個的都臣服於我霍幺然的腳下。
霍幺然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納入自己的眼中,最後那個目光停留在那個躲在角落裡憤恨的看著天上的那個心的太后,霍幺然的嘴角牽出一陣陰笑。
突然間,那紅光的輻射範圍開始慢慢的縮小,直到最後停在那一人身上。
“怎麼可能?”幺夭看著那心臟轉身間沒入幺然的身體,她驚呼出聲。
爲什麼?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明明有著那麼強烈的歸屬感,可是到最後卻不是自己。在瀟湘閣她明明看到狄胤從瀟湘王后的胸口取出來帶走的,而那個瀟湘王后就是自己的前生。難道,那不是自己,是自己看錯了嗎?
突然間,幺夭覺得胸口一滯,那疼痛鋪天蓋地而來,就像是自己的心被別人掏去了一般的疼痛,像極了那晚在瀟湘閣所見,“不!”幺夭尖叫出聲,隨後只覺喉嚨處頓感腥甜,一口鮮血就這樣突出,全部都吐在了戰無極的胸口,那一口血似是交戰無極的心灼熱了,竟然那般疼痛。
“幺夭,你怎麼了?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啊。”戰無極慌慌張張的將幺夭抱回憐雨汀,交代輕言去戰王府找殷晗過來。
而太皇太后則永遠也忘不了戰無極那臨行前的一瞥,那雙紫瞳裡面裝載的是滿滿的恨意。
然而因爲震撼,她忽略了自己孫兒的那隻空蕩蕩的衣袖。
太皇太后久久屹立於庭院之中,當年的歲月蹉跎全部都在她的腦海裡面放映,是的,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太后,只是,現在變成了太皇太后而已。師傅將她前世的記憶還給她,只是想要她將當年的瀟湘王后找回來,現在,她終於達成了師傅的願望,師傅終於可以瞑目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當年師傅帶著她勇闖戰場,殺敵無數,並稱大胤雙奇。也是因爲這樣,讓她遇見了他。師傅和徒兒雙雙愛上了一個人,但是兩人的宿命卻是不可共事一夫,到最後,那段畸形戀,是師傅選擇了退讓,她的唯一願望便是找到瀟湘王后的轉世。而她,這一生的目標便也是這個。
鳳影殿。
太皇太后拉著霍幺然的手,憐惜的看著她,“哀家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就在我們這王宮裡面,過了這麼久了,哀家纔出來,真是太可惜了。”說著,太皇太后伸出手撫上了霍幺然的臉,這張臉實在是太美了,比當時的瀟湘還要美。“孩子,你受苦了。沒想到,這一次,你們又碰到了一起,居然又是這樣的情形。只是不知道,王上他什麼時候能夠醒悟,回到你的身邊來。”
霍幺然抓住太皇太后的手,安慰道:“皇奶奶放心吧,我願意等他回心轉意,就算是等到海枯石爛,我也甘願。若是,這一世,還是要拿出我的這顆心臟去救幺夭,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做的。”像是篤定,像是發誓。但是這幾句話卻將太皇太后哄得很開心。
經歷過滄海桑田的心,看什麼都比較透徹,今日在御花園一聚,太皇太后就已經將大家的來路性子摸得差不多了,“孩子,奶奶提醒你一句,那霍幺夭雖然是你姐姐,但是對待她,也要夠狠。這一世,不要再像以前那般癡傻了。這樣不值得。”
“嗯,好。”霍幺然乖巧的答應著,她的孃親果然沒有說錯,自己真的是瀟湘王后的轉世。霍幺然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這裡面終於充實了,再也不用等到十五的時候,痛徹心扉了。
太皇太后看著霍幺然的樣子,暢快的笑了。
“現在這個千古重任,哀家終於完成了,哀家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你好好的休息吧,哀家就先回哀家的地盤了。”太皇太后拍了拍霍幺然的手,和藹的說。
“恩,那孫媳婦送您一程。”
“不用了,你好生歇著,最好趕緊給哀家生個小曾孫。”一聽這話,霍幺然臉紅了一下,但是,心裡面卻是透心涼的。現在的情況想要懷孕,恐怕是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難呢。
太皇太后沒有看到霍幺然的心裡所想,只見她臉紅了,以爲是小女兒家的心思,便也沒多想,拍了拍霍幺然的手,轉身離開了。
看著太皇太后遠去的背影,霍幺然心裡樂開了花,如今,大局已定,霍幺夭,看你還拿什麼跟我鬥。霍幺然一轉身便看到了一個自己此時機不想看到的人。
“你怎麼在這?”
原本的剎那芳華,因爲這個突然間的震驚而消失殆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