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住在風光無限好的二樓喝著茶,吃著這幾日來難得吃到的熱食。她已經連續幾日都是啃著那些干巴巴的干糧過活了,而且日夜兼程,簡直比那次從遼漠回京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終于到了休息的時候了,她要追的人,已經近在眼前了——這棟茶樓對面的眾蕓客棧。唐心不得不感嘆一句,這客棧的名字取得可真是不錯啊,眾生蕓集,錢可不都給他賺去了嘛。
啊,現在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眼前閃過的一道身影叫唐心立即收回心神,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耶律錦宏才出門口,被察覺到一道利刃破空向自己飛來,冷笑著伸手一夾,那有些略顯小巧的飛鏢就在他手中等待毀滅。而當耶律錦宏抬頭往飛鏢發出的地方一看,卻是有些呆怔,竟然是她?
唐心自然是故意讓耶律錦宏察覺到自己的飛鏢,否則以她的暗器功夫,發個暗器怎么會被人察覺不說,還被人輕而易舉的接住。唐心向耶律錦宏招招手,看他那震驚的樣子就知道他是認出了自己。唐心很是高興。要是耶律錦宏沒認出來她,朝她攻擊就慘了。
耶律錦宏喜愁摻半的順著唐心的意思,進了茶樓,找到唐心的位置。看著一襲白衣微笑著坐在那兒看著自己的唐心,耶律錦宏雖然有些欣喜見到她,但是心里還是被她笑的毛毛的。她什么時候,這么愛笑了?唐心蒙著面,若不是那身形與熟悉的裝扮,耶律錦宏怕是根本認不出來她是唐心,唐心不是冰山美人嗎?
難道因為想念自己,所以追來了?冰山因為自己而化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耶律錦宏給否決了,據他所知,唐心和他心中的那個女子一樣,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左右的人。
“耶律王子請坐。”桌上的早膳是剛剛小二送來的新的,招呼著耶律錦宏坐,唐心接著享受面前滑嫩嫩的豆腐花。
“沒想到唐姑娘會出現在這里啊,唐姑娘來此,是有何事呢?”耶律錦宏可不覺得在這里見面是偶遇。這里離玉弘城起碼過萬里的距離,快馬加鞭沒個四五天也趕不到,更何況,他可是比唐心早出發的。即便是他中途見了那個什么茲絕樓的樓主,即便是他前腳走唐心后腳就更上,她也該慢他一程。除非如他先前所想一般,她是快馬加鞭趕來的。那么她的意圖,就更要好好考慮了。
“我,我來找你的啊。”沒想到唐心說的這么直白,倒是叫耶律錦宏有些臉紅起來,唐心一下子從冰山美人變得這么火熱,他還真是不適應。不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可不得不防。
“噗。”看耶律錦宏這個模樣,唐心不禁笑了出來。哎,就算她是有所圖,他堂堂一個王子,也不用怕成這樣吧。耶律錦宏微微臉紅的神情,叫唐心失笑不已。
“耶律錦宏啊,你怎么這么膽小,我有沒有要害你,你覺得我要害你,剛剛那一鏢,你會察覺?”唐心的功夫,耶律錦宏沒有見識全。但是就當初唐心輕而易舉擋開他發出的飛鏢那一手來說,唐心的暗器功夫,確實不簡單。而且,唐心的樣子,也不像說假話。
“唐姑娘見笑,只是在下實在不知唐姑娘來此找在下,是,所為何事。難道,是家姐她……”耶律錦宏欲言又止,他家姐姐的迷糊性子,他很清楚。而唐心來找他若是因為這事,也可想而知他姐姐肯定又做了什么恐怖的事了。不過,他也已經同意解邵陽與耶律錦鳶在一起了,有什么事解邵陽不會解決嗎?
其實表面上耶律錦宏一直說解邵陽是一個游方俠士,配不上耶律錦鳶,但是心里,耶律錦宏還是很是佩服解邵陽的。那個男人不簡單,耶律錦宏心知肚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英雄惜英雄吧。只不過牽扯到自家姐姐,牽扯到遼漠國體,他真的不能隨心所欲。
“不是不是,錦鳶跟解邵陽兩個人現在不知道有多甜蜜呢。我看我就是他們倆得電燈泡,我可不敢出現在他們眼前。”唐心調侃著,心里的羨慕也難以言表。耶律錦鳶與解邵陽的感情,真的無懈可擊。不過,現在唐心也決定轟轟烈烈的愛一場了,很快,她也能跟他們一樣幸福,不,是比他們更幸福。
看著唐心笑完了的眉眼,耶律錦宏有些不適,她笑的那么幸福,是在想些什么?不過耶律錦宏可以肯定的是,與自己無關了。而并非自己讓她笑的滿臉幸福,耶律錦宏怎么會高興?可是想到這里又是一驚。唐心幸不幸福與他何干?她只是他找來作為北辰黎月的替身的。想著回了遼漠得了王位之后,他就能要唐心永遠跟隨在他身邊,他就想更快的回到遼漠去。茲絕樓主的那一份計劃,看的他心癢難耐。
“電燈泡?”揪著唐心話語的奇怪名次,耶律錦宏打斷她那一臉幸福的笑容。他看著刺眼,看著火大。
“呃,沒什么,就是比蠟燭油燈還要亮的一種燈。顯示我夾在他們倆中間,妨礙他們倆親密嘛。有誰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密無間的呢?呵呵。”唐心打著哈哈,然后直接切入正題。她若是在跟他胡扯,保不準又說出什么無法解釋的詞。而且,解決了這邊,她還要趕回京城去。
“耶律王子,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我來找你,是為了請你幫忙的。”唐心花了兩天多的時間打探京城的事,好在玉弘城的消息并不閉塞,雖然沒有什么特大的消息傳出。但是從那些風言風語之中,唐心還是察覺出一點東西。再加上慕容緋夜當時的那般模樣,自然,慕容緋夜并不知道唐心在他抱著她的時候,偷看到了信得內容。那是驀皇的筆記,她也認得。
讓皇帝那么急的,怕是皇朝出事了。而慕容緋夜不然她跟著去,又跟她說著那些沒頭沒尾的話,顯然就是不想將她卷進危險中去,所以,諸般推測,唯一的解釋就是皇朝有難,還是大難。而驀國內亂,一直虎視眈眈的遼漠,又怎會安于一隅?又打聽了遼漠的消息,最近最大的消息就是遼漠三公主要嫁與駱北王之子。自然唐心看見不是喜氣洋洋,而是聯想到耶律錦宏趕忙趕回去的原因。遼漠從不反對外戚掌權,那么耶律錦宏回去的唯一原因就是怕被奪權。
遼漠雖不至于內亂,卻也不安寧,此刻不一定有能力與精力去侵占驀國。但是唐心不得不防萬一。而若是她辦了耶律錦宏,耶律錦宏自然也是要幫她的。這叫互助互利。
“幫忙?唐姑娘細說吧,在下能夠盡力的,定當不推辭。”耶律錦宏眉頭也沒皺一下,不就是幫忙嘛,唐心一個酒樓老板,找他幫得忙無非就是那幾樣。哪能難得到他啊。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難不倒他,唐心卻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想到這里,耶律錦宏心情無限好,喝著茶悠哉悠哉。
“我希望在我需要的時候,耶律王子能夠借兵給我,并且,不得對驀國發兵。”唐心的話才說一半,耶律錦宏便詫異的看著她。這個女人要士兵做什么?而且,還叫他不要對驀國發兵,難道她知道了什么?
“自然,我不會要耶律王子白幫忙的。我可以告知耶律王子怎樣制作九連弩,同樣,遼漠也可以獲得十三張九連弩。想必這對耶律王子奪得王位是一大助力。”唐心的這個條件對耶律錦宏來說,哪里是一大助力啊,那簡直是必勝的法寶。可是,她怎么會知道九連弩的制作方法?耶律錦宏皺起眉頭盯著唐心。
“唐姑娘也知道九連弩?既然唐姑娘要小王幫忙,小王總該知道唐姑娘的身份吧,畢竟這九連弩是驀國的寶物,不是誰說能做就能做的吧。”耶律錦宏根本就不會去猜想唐心是曾經參加過九連弩的制造,當初的那些工匠,他已經設計抓到幾個了,可是得到都是一個回答,就是不知道制造過程。他們所作的都是單一的鐵器,最后的拼裝都是北辰黎月完成的。
“當初九連弩便是我交予慕容緋夜的,我又怎么不會做呢。”說著,唐心摘下面紗,露出那張屬于北辰黎月的臉。
“黎月?”耶律錦宏震驚的看著面前熟悉的,每每都要在自己夢中出現的臉孔,驚訝的站立起身,叫出名字時,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我其實是詐死,只是現在驀國又出了事,我不能不管。我的條件你要是答應,我就教你做九連弩,十三張。”唐心自然也不會叫遼漠的九連弩比驀國多了去,不過若是比驀國少,怕耶律錦宏也是不干的。所以唐心也只好不偏不倚。
“黎月。”耶律錦宏顫抖著抓上唐心置于桌上的手,唐心卻是快速的抽開。
“耶律王子,我們談的,是公事。”唐心低垂著眼,她從不知道耶律錦宏是喜歡自己的。至少他當初綁了自己的時候,她以為他是要利用她。不過也是,她當初認為除了幾個她認定的家人,其他任何人都是在利用她的。當初耶律錦宏以為她報仇之名進軍遼漠,她還嗤笑過耶律錦宏選的這么個怪借口。可是看耶律錦宏現在的樣子,他的感情,怕也是真的了。
耶律錦宏的臉色一黑,自己愛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來跟自己談判,他,他怎能不怒?可是,可是魂牽夢縈的女子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又怎能忍得住?
“若是要我答應你也不無不可,不過,我要的,是你。”耶律錦宏寧愿不要那十三張九連弩,他也要定了北辰黎月。
對于耶律錦宏的執著,唐心無話可說,只是她已經提出最低限的條件了,她退無可退。
“耶律王子應該明白,十三張九連弩對于遼漠來說該是怎樣的助力,九連弩的殺傷力耶律王子可是見過的。”唐心企圖說服耶律錦宏,可是她顯然低估了耶律錦宏得到她的決心。
“那是自然,九
連弩那等利器,小王自然想要。只是黎月,得了你,還怕沒有九連弩?”耶律錦宏強勢,絕不退讓,反而步步緊逼。這一次,他不要再放手了。
“不,用九連弩與你交易,是我的底線。若是你不答應,我也無計可施。只是,我勸告你一句,不要攻打驀國,那樣遼漠才會是真正的受害者。”唐心說完想要離開。雖然沒有談攏,等于浪費了好幾天的時間,可是唐心卻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從與耶律錦宏的談話中,她確定了遼漠現在也不安穩,這樣她還是有時間去處理驀國的事的。至少短期內不用擔心遼漠會攻打過來。而驀國對于經商的掌握,也越來越強,一個多月前出現的鹽商便是最好的證明。
“等一下。”耶律錦宏沒想到唐心這么決絕,難道她就真的那么愛慕容緋夜嗎?為什么他就不可以?他比慕容緋夜差嗎?
“你叫我不要攻打驀國,是因為你在,你不允許?雖然你師傅說過要以遼漠試藥的話,可是我遼漠也不是好欺負的。況且,我也不怕跟你說,我已經有了絕佳的計劃與內應,驀國對我,并非銅墻鐵壁。驀國發生什么,我也一清二楚,拿下驀國雖不說是易如反掌,可也不是難事吶。”耶律錦宏不介意像唐心稍稍透露一些,這樣,他的籌碼就會加大。就算唐心是不得已而留在他身邊,他都甘愿,因為,總有一天,唐心會愛上他的,他深信。
唐心一聽便顰起了眉,不可否認,兩國交戰最怕的就是有賣國賊里應外合。而聽耶律錦宏的語氣,他所勾搭上的賣國賊,在驀國的地位應該不低。并且,應該是消息靈通之輩。突然腦中電光一閃,在唐心的腦中出現三個字——茲絕樓。
這三個字,唐心身處江湖之后,茶余飯后更是沒有少聽。上次刺殺他們的刺客,經十三暗衛驗證,那便是茲絕樓的人。而唐心最早看見這三個字,卻是在京城,二皇子慕容翰豐的府邸。唐心曾徹查過慕容翰豐的府邸,找到不少書信,出處都寫著茲絕樓。那時唐心就好好打探了一下茲絕樓的消息。
茲絕樓承建于十五年前,做著買賣消息雇傭殺人的買賣。神秘,強大,詭異,幾乎都是茲絕樓的代名詞。原本唐心只是猜測慕容翰豐是跟茲絕樓買賣消息的,可是細看了那幾封信,卻覺得不大對。好似是茲絕樓給慕容翰豐免費提供消息的。
現在聽耶律錦宏的意思,唐心不免想到茲絕樓這個神秘的組織,若是耶律錦宏跟茲絕樓合作,那驀國的消息,怕是真的沒辦法瞞過耶律錦宏的眼睛了。
“你指,茲絕樓?”唐心的話一出口,耶律錦宏眼神微不可查的閃了閃,卻也教唐心發現了。看來她是猜對了,唐心的心不免提了起來。
耶律錦宏哪里知道唐心這么敏銳,他不過隨便透露了一點,她就知道了。不過,這有什么不好呢?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啊。
“其實茲絕樓也有很多不知道的消息的,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些。”唐心知道自己掌握的消息,絕對比那什么茲絕樓多得多,畢竟有些事是她親自參與的,保密工作做到何種地步,她一清二楚。而聽了唐心的話,耶律錦宏更是驚訝。
“知道最近興起的鹽商嗎?他們的鹽又細膩又廉價,很多鹽商不過這么幾天時間,都已經腰纏萬貫了。而這些鹽商,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驀國人。”唐心說道這里,耶律錦宏便也清楚了唐心的意思。
“你是說,這些人,都是驀皇的人?”若是這樣,他就要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攻打驀國了。因為據他所知,現在遼漠的鹽,已經全部是由這些鹽商提供的了。
“一斤鹽是一兩三錢,其中驀皇抽取九錢。鹽有驀皇的人統一提供,而事實上據我所知,驀皇手下的鹽,制造成本還不到一錢銀子一斤,可想而知,這么人給驀皇賣鹽,他已經賺了多少了。”一斤鹽賺取八錢多的銀子,而天下那么多人需要用鹽,耶律錦宏根本無法算出這一個多月來,驀皇撈了多少銀子。就單單他遼漠以每人一個月四兩鹽來算,這一個月驀皇就得收入二十一萬七千多兩。耶律錦宏完全是被自己的計算驚倒了。
“耶律王子也明白行軍打仗糧草先行,而現在不說驀國的國庫豐盈,單說遼漠現下的鹽均是由驀國的鹽商提供。而若是驀國下令不再對遼漠供鹽,憑遼漠自己的供鹽能力,能緩解國內需要嗎?據我說知,遼漠原本就是從其他國家買鹽,國內的鹽石并不多。”看著耶律錦宏眼中閃過的又驚又怒的神色,唐心就知道,自己又有勝算了。雖然透露了這個消息,卻也沒什么關系,只要他不知道制鹽辦法就是。
而驀皇對于鹽商的選擇也是極其嚴格的,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看著靜靜的不說話的耶律錦宏,唐心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