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尚在睡夢中的小姐被小桃子拉起來梳妝打扮。小桃子從將軍府帶來了一套水藍色的簡約紗裙。我打量著那套之前我從未穿過的衣裳,覺得很是合本小姐的口味。
小桃子很是滿意地看著她的作品,對著銅鏡里的我贊嘆道:“果然還是我一雙巧手才讓小姐有了煥然一新的模樣。我們小姐呀,要是再稍微打扮一下,都可以把昨天那個狐貍精比下去了!”
用過早膳后便要起身去皇宮了。王府的馬車早就在門口停著,只等著我們坐上去。而半路殺出個伍子舒,這廝自告奮勇要當車夫。謝長風原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在我和小桃子的一致要求下,最終伍子舒還是如愿以償。
整個路途中,時不時會傳來小桃子和伍子舒在馬車前櫞打情罵俏的聲音。小姐我很是欣喜,似乎兩人好事已近!伍子舒你就趕緊娶了她吧,換個人讓小桃子禍害去吧!
馬車搖搖晃晃不知走了多久,外頭的車夫伍子舒朝著里面稟報道:“主子,皇宮到了。”
聞言我很是高興。謝長風率先下了馬車,然后伸出手搭了我一把,讓我自己跳下來。
今日的皇宮外格外熱鬧,除開如同往常一般護衛皇城的侍衛,皇城外還停靠了好幾輛馬車,想必都曾托運一馬車來參加宮廷聚會大小人物。
空氣中飄來一陣桂花釀酒的味道,這東西是我阿爹最愛喝的酒。我仔細想了想,這年頭根本不是桂花盛開的季節,何來的桂花釀酒?思索半晌,將這味道的源頭定位于宮廷里頭。畢竟也只有皇宮這種富得流油的地方才能好好地儲存前一年留下來的桂花,有了桂花,才能釀酒。
宮廷宴要求每位收到邀請的人最多只能攜帶一名親眷或者隨從。伍子舒和小桃子竟然異口同聲都說不去。想必這兩人早就勾搭好了,只等著我和謝長風進宮里,留他倆過二人世界。
“今天是長夏一仗的慶功宴對嗎?”忽的想起了玉姐姐,我憂心忡忡,決心問問謝長風確認一下。
謝長風點頭道:“我們輕柳立了這么大的功,朝廷若不設個宴嘉獎一下,為夫可不愿意。”
我悶悶地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回頭一望,看到謝長風立定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
我環視一下四周,朝著他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我不認識路呀。”
謝長風緩緩向我走來,柔聲道:“今日為何面色不佳?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有心事?”
我鼓起腮幫子,心頭很是糾結。小姐我明明是不動聲色地憂郁,怎么又被他看出來了!
于是我信口胡編亂造一個原因:“我在想……阿爹今天也會來嗎?”
“岳丈收到過皇宮的請柬,今日必然會來。只是不跟我們一同罷了。”
我連忙道:“哦哦哦!那就好……我,我還以為阿爹今日不來呢。”
謝長風眼神掃過我,又望向遠方的某個地方,淡笑著,不過不再言語。
一路上沒有遇到這個大臣那個大臣,我暗自竊喜。不過路途中偶遇的宮人都頗為眼尖,遠遠地看到是謝長風便來請安。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眼熟我,只認識慕三王爺,不認識慕三王妃,許是把我當成謝長風的丫鬟,因而向我打招呼的宮人少之又少。
轉過一個假山,地上出現了延伸到很遠地方的紅地毯。想必走完這個地毯就該到宮宴場地了,上一次與阿爹來參加宮宴時,也是這個情況。
我低著頭漫無目的地數著自己的腳步,在我數到五百八十七的時候,謝長風的步子突然停下。然后我的眼簾中,又出現了另外一雙男人的腳尖。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久違的楚青痕。
“青青……”我喃喃出聲,看到他眼里的烏云渙散,然后變為清明。
其他人總說平日很少看見楚青痕展露笑顏,今天見他,他也很吝嗇對我笑。他朝謝長風點了個頭示意:“慕王爺。”
謝長風笑道:“大月國多年不曾有過國師一職,本王相信楚質子可以勝任職權。今后都要仰仗你來占卜國運了,傍晚的宮宴你與我必然是說不上什么話,既然在這里先遇到,我便先道一聲賀。”
楚青痕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他沉落道:“楚某會做好自己的本分。楚某沒有其他的要求,只是……慕王爺一定要好好待柳兒。”
我的心里有些觸動,多天不見,楚青痕的胡茬比往日更長了些,看得出來他并未太在意自己的外表。這些天來你都住哪兒?你吃得好嗎?有人陪你說話嗎?你開心嗎?
我有很多問題都想一一問他,卻終歸問不出口。他的眼神擦過我的眼神,我有些局促,便只能再次低下頭來,看著三個人的腳尖。
頭頂傳來謝長風溫潤儒雅的聲音:“你且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輕柳。其實本王也不介意你偶爾來與輕柳敘敘舊。”
我心下一喜,反射性地抬頭,望了望謝長風,又瞅了瞅楚青痕。
楚青痕的嘴角提了提,我眨眨眼,很期待地以為楚青痕會再對我說什么,他卻只是點了點頭,朝謝長風道聲謝便離開,留給我一個瀟灑萬分的背影。
這……莫非只是男人之間的交流?這次相遇,我跟個啞巴似的啥都沒說啊……
我更加憂郁了。
————
我還疑惑呢,為何一路走來都沒什么大臣小臣來打招呼,原來宮宴是晚上開展的,大家都沒到齊。從本小姐的雙腳一沾到皇宮的地,到宮宴開展前半個時辰,謝長風一直在領著我游蕩宮廷。若非大家都認識謝長風,恐怕我和他早就被皇宮里巡游的侍衛抓起來了,罪名是居心叵測。
小姐我的腳估計得腫了……走了這么久,我可一直是悶著聲沒說一句累。為什么不想說呢?也許是我的心里一直就住著一顆不服輸的種子吧,雖然我自己也不相信。
謝長風忽然停下,小姐我一個沒剎住,就撞上他的背脊。
啊啊啊!我家夫君最近一定又瘦了,這背怎么撞得我那么疼!
我抬眼,看到他面對著我,走近,再走近,幽幽道:“帶你走了這么久,累嗎?餓嗎?”
我想了想,很是正經地說道:“不累,不餓。”不累不餓才怪!小姐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長風挑一挑眉,抬眼望天色,平靜道:“是時候去參加宴會了。”
然后又原路返回,小姐我在他身后擠眉弄眼,若是眼神能殺人,那謝長風一定被我千刀萬剮無數次了。
空氣中傳來絲竹弦樂,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慶功宴上席位差不多已經坐滿,我和謝長風從紅地毯的起始處走到擺滿矮桌的地方,一路上都是各種大臣前來道賀。一會兒張大人一會兒李大人,我還看到了胡月獨自一人坐在一個隱蔽處,身邊卻不見她家大人。
胡月并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我便忍不住對她多看了幾眼,發現她面上并無一點喜悅,眼神里都是深深的落寞,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我也無暇去深究。
現下這個纏著謝長風和我道賀的某位大人終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我便拉著謝長風問道:“你知道丞相的席位在哪里嗎?”
謝長風扭過頭,眼眸中并無什么光彩。隨著他的眼神望過去,我看到了幾處大大的盆景,那里該是最遠處的末席。席子上擺著一道年糕,合該是丞相最愛吃的年糕。那個席位上卻不坐著人。
謝長風解釋道:“那個席位是丞相常年坐的。今日丞相不在,也許是還未到場。”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然后道:“我們去找自己的座位吧。”
阿爹就坐在我和謝長風對面的席位上,我甫一抬頭就能看到阿爹一雙放光的眼睛,桌上擺著他最愛喝的桂花釀酒,這一點一定是阿爹非常滿意慶功宴的地方。
等到眾位大臣都落座,這時候就該是皇帝大人粉墨登場了。
最上等的席位是留給皇帝的。我猶記得上一回來宮廷赴宴,皇帝的席位左右分別設有一個席位,而如今除開皇帝一人坐著,旁邊再無其他人落坐。
也不知道去南疆的一個月里宮廷都發生了什么。謝長風曾告訴過我,朝廷在那一個月中并沒有閑著,也是在做他們該做的事。憑我的直覺……這兩個座位的變化一定跟朝廷之前發生的事有關。
今日的謝杳離穿著一身明黃色便服,他身后的王喜公公滿面紅光,看起來高興不已。
絲竹奏樂并未停過,謝杳離一聲令下,美人們開始起舞。
王喜站著唱諾各種菜名:“這個是七公主最喜愛的水晶蝦,這個是拂遠大將軍最愛的桂花釀酒,這個是……”
我張望著末席,開席這么久了,玉姐姐還是沒有入場。是她不愿意來了,還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錯?
謝杳離似乎也在注意同一個地方,臉色越來越臭,然后他轉頭對王喜公公說了些什么。
**(正文字3170)
今天圣誕節湮湮也出門浪了,回來得有些晚所以更新也晚啦不過無傷大雅~~大家圣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