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記得十多年前姒花國的巫蠱一案?婉妃應該有跟你說吧。”
如汐一怔,忽然放肆一笑,“蔣雲裳陷害我娘在宮中施行巫蠱之術,還早早做好插著針的木偶,放在我孃的房間裡。”
“那你娘可有說木偶上寫著誰的名字?”
“上官煜彥。”
厲語陌一笑,聲音輕飄飄散在空中,“上官煜彥在當時並非是太子,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而且蕭月明當時還有一個更乖巧的兒子,她並不喜上官煜彥。我很想知道,爲何婉妃要告訴你巫蠱之案,偏偏還是上官煜彥,又有哪個妃子會賭上性命去害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
“什麼意思?!”
她冷聲道,“所謂的巫蠱案根本不存在,你娘騙了你。她根本不是因爲先帝寵愛蔣雲裳才被趕出姒花國。她是因爲蕭月明的威脅才被迫離開的。至於爲何要捏造巫蠱案,我想她是爲了保護你。”
“你騙人!厲語陌,你以爲你動幾下嘴皮子,我就會放過你了嗎?”
厲語陌眼底清泓流淌,輕言,“害人的不是蔣雲裳,是婉妃。她爲了不讓蕭月明害你,出賣了好友,蔣雲裳在姒花宮中並沒有蕭月明那樣的權勢,所以,你娘就拿她當擋箭牌。你若不信,便去問問宮中的老宮人可知道什麼巫蠱案。”
如汐滿目震驚,腦中嗡嗡作響,一直以來的堅持第一次動搖了。她想起之前清河的含糊其辭,心裡某個角落砰地崩塌,略帶疑問地說道,“她…是爲了保護我?我娘一直以來都在騙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僅害死了我的丈夫,還害死了父親和哥哥?”
哥哥?厲語陌一驚,難道是上官煜彥出事了?那宮中怎會沒有消息,她怎會不知道?
“你的丈夫?”
“黑窯的淮子璟。”
厲語陌心下頓時明白了,難怪在黑窯的時候,只有南宮羽雁被抓走,那些人沒有動菡蕁分毫。想罷一開始便是她設下的陷阱。只不過,沒想到慕白會出現。而且淮子璟還被自己所殺。
“菡蕁,既然你知道了真相,如今局勢危急,你可願幫我?”厲語陌眸子裡閃過星光,她深深注視著菡蕁。
菡蕁緩過神來,又是一笑,“你做夢!就算一切都是誤會,那又如何?等我殺了你,我自會懺悔。”她舉起刀,臉上帶著些癡癡的笑,步步逼近,“說好了不許還手的哦…”
厲語陌眼看只差一步便可說服如汐,心中不免懊惱,她微微看了房樑,見慕白眼裡的殺意越發明顯,緊忙搖了下頭。
“菡蕁…何必這樣,你這樣子豈不是中了幕後之人的圈套,我們好好談一下。”
“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如汐雙目圓睜,表情有些扭曲。“只要殺了你,殺了你…她答應了我,只要我爲她做了這些事,等柳沐歌當了皇帝…便助我當姒花女帝。太上皇現在只有上官煜彥一個兒子,其他宗族在也在早年被他鏟盡。我是唯一的…不對,還有一個…”
她神智不清,身子一陣抖動,忽然摔在地上,雙膝嘭地一聲嗑在石板上。
青煙徐起,她面色一僵,艱難地扭動脖子向後一看,一支箭羽正插在背脊上,沒有鮮血流出。空氣中散發著一種腐屍的惡臭。
“啊!”如汐痛苦地捂住胸口,一隻手突然伸向厲語陌。
寒光一閃,那隻手硬生生斷裂開來,掉落在地。烏黑的血腐蝕了石板。
慕白收回御雪劍,足
尖一點,款款落下。
他上前數步,將厲語陌攬至懷中。“一碰到這種腐毒,身子會迅速腐爛。如汐,你至死還不明白麼?根本沒有什麼帝位,你如今也只不過是一顆被利用完的棋子。”
“我…”她眼裡猩紅乍現,“她騙我…騙我…”不斷地嘶喊著,她身子無法動彈,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雙腿腐爛,露出森白的骨頭。
如汐猛然擡頭,看了一眼厲語陌,眼裡有些薄涼的淚。
“陌兒,不要去。”慕白握著她的手反被掙脫,他渾身一緊。
厲語陌蹲下身子,看著如汐的雙眸,她不懼如汐會抓她。
“你想說什麼?”
“他明明對我那麼好,我卻…逼他娶別的女人,逼他在黑窯裡造勢,逼他隱瞞他最尊重的父親。是我…”
她知道如汐說的是淮子璟。
“厲語陌…我恨你,你有我想要的一切,有那麼多關心你的人…而我的人生全都是謊言。”
厲語陌的眼眸越發深邃。
“你知不知道…”如汐的雙手盡化白骨,她笑了,脣瓣翻起,頗爲陰森。“你身上有一個很大的秘密,那個秘密涉及到姒花、北峒兩國,但我,並不想告訴你。你求我,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會可憐你,告訴你呢…”話未說完,她的身軀完全化爲了白骨,不一會兒,白骨化成了一灘濁水。
厲語陌只是稍稍惋惜了一下。
“這是什麼?”她看見如汐留下來的衣物之中有一個斑黃的信箋。她小心抽出,站起身,將信箋打開。
慕白的表情在看到字的那一刻變得異常古怪。
“太子今晨弒君謀反,令其軍駐紮城外十里,不得入城。也有意約我於城外相見。我假意答應,但計劃不變,一月後舉兵攻進皇城,殺厲天寒。”
厲語陌淡淡看了一眼慕白,嗤笑,“看來如汐本是想解決我後,去送信的呢。你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
“陌兒…爲夫說的話你難不成忘了?這淌渾水就讓柳沐歌自個去淋。”慕白邊說著,邊曖昧地靠在厲語陌肩上
厲語陌將信箋收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少來這套。我看你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
“我在你的心裡就是這種人嗎?”慕白一臉的委屈相。
“走開。”厲語陌一把將他推開,看向門邊站著的小人兒,怔神,“玉綃…”她下意識地擋在那濁水前。
“小姐,柳沐歌要攻城是真的麼?”
厲語陌垂下眸子,一眼便看穿了玉綃的心事,“放心好了,柳傾城有傷在身,柳沐歌不會讓他一同前去的。”
“小姐…”玉綃雙眼溢滿水霧,“對不起,我…”
“我之前還以爲你和魅在一起了,沒想到你心裡還是記掛著柳傾城。”
玉綃擡頭,眼裡有些驚愕,她慌忙搖頭,“不是的。魅喜歡的人是洢妍姐姐…”
“什麼?”
“小姐,你就去看看洢妍姐姐吧。她,至今都還沒有醒過來。”玉綃掩著面,聲音有些沙啞。“魅每天都很辛苦…”
玉綃擡眸,神色有些怪異,她看了眼慕白,掩面走出了房間。
半夜時分,厲語陌斜躺在慕白懷中,忽而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正欲揭開簾帳,隱隱約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手一鬆。
來的人是玉綃。
玉綃身
上揹著一個包裹,她輕輕挪了進來。忽而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小姐,玉綃對不起你。如果有來生,我不要做你的婢子了,那就也不會讓你心煩。”
淚水滴落在地板上,她雙眸通紅,渾身禁不住的發抖,不捨、痛苦一一在心頭掠過。
她又重重磕了一個頭。“小姐,若玉綃沒有回來。你便把玉綃當做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好了...就忘了玉綃吧。但玉綃會記得小姐一輩子,因爲小姐是第一個向我伸出手的人,如果沒有您,玉綃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小姐,願您一切安好,萬事如意,和慕宮主白頭偕老。”
她再度磕了下頭,艱難站起,抹去眼角的淚,扯了下衣襬,一瘸一拐地轉頭離去。她要去找柳傾城,她要陪在他身邊,告訴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都不會拋下他。
永生不棄。
厲語陌看著玉綃的背影,一嘆。初來乍到時,當初那個說無論如何都會擋在自己身前的十五歲女孩已經長大了。
慕白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摟上厲語陌的雙肩,“要我去追回她麼?”
“不用了。”她一笑。“我只是有些難過,因爲玉綃寧願自己偷偷摸摸地走,也不願意告訴我,她的心裡難道一直認爲我會阻撓她和柳傾城嗎?”
“那個小丫頭還蠻有心的。”慕白從懷中拿出了兩快神玉,“柳傾城拿走的那塊是假的,真的一直在先帝那裡。上官煜彥將神玉交給玉綃,玉綃並沒有把它給柳傾城。”
“是麼?”厲語陌笑了幾聲,鼻頭兀地一酸。
“陌兒。”慕白緊抱住她。
厲語陌閉眸,靠在他的懷中,“什麼時候走?”
慕白沉聲,紫眸無光,“一月後。”
正是信上所言柳沐歌起兵之時,他果然還是要去,今日的一切便是戲言。
“我怕你難過。”
“你走了我會難過。那你騙我,就沒想過我的心情嗎?”厲語陌靜靜倚在他的胸口。“你已經知道清河和柳沐歌的勾當,也不告訴我。”
“你如果再誤會什麼,我怕再也無法挽回,所以不敢說。陌兒,我們明日便…成親吧。”
沒有高堂,也沒有親朋好友,更沒有熱鬧的喜宴。
但厲語陌眼裡溢出了淚花,她鬆開環著慕白的雙手,輕顫著吻上他的脣。
“以後你做什麼,我都不問了。從今日開始,我相信你。但是…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平安。”
“我會的,但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若想我了,便吹我送你的簫,知道麼…說不定我聽得見呢。”
厲語陌聞言,輕笑出聲。
而另一邊,廕庇小道。
清河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她溫柔撫摸著自己的手指,原本芊芊十指,如今只餘九指。慕白毫不留情地命人砍去了她右手拇指。
這一切,都是拜厲語陌所賜。
清河瞅見遠處小跑而來的玉綃,嘴角上揚,“姐姐,你所給我的痛苦。今日全部還給你,這只是第一步。我們走著瞧。”
她打了個響指,七、八個壯漢從草叢中鑽出來,圍住了玉綃。他們淫笑幾聲,將她拖到了草叢裡。
而後,被撕碎的衣裳丟出來。
玉綃的手指甲摳進土裡,染上重重污血。她的腿無力登了一下,整個人忽地喪失了生機,昏厥過去。
草叢中,不時傳來男子的粗喘聲。
天色初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