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味兒可真酸,難不成是有人喝了陳年老醋不可?”玥貴人也出聲說道,那嬌俏的笑容別含一種意味,眼睛瞇成一條線,卷兒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厲語陌心知玥貴人是要讓她難堪,想她冠上紅杏出墻、水性楊花的罪名。不過這計謀可使得不高。她一笑,眼里灑滿清涼的水霧,“玥貴人說笑了。這怎么會是陳年老醋呢?只不過是醬油罷了,還是發了霉的醬油。”
話里含針帶刺,她嘴角微彎,放在腰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自己的腰帶。
薛子衿聽見這對話,略帶關切的看了眼厲語陌。
慕白的臉色微微發白,他不動神色的掃過玥貴人,捏著酒杯的手指忽地在桌上輕輕敲著,叮叮咚咚的聲響飄入耳中。玥貴人被他這一看,只覺得渾身如臨寒風,那聲音更是使她寒顫不斷。
腿腳發軟,玥貴人心中慌亂,急忙挪動了一下身體,躲開慕白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父皇,兒媳失禮了。”
“無妨,你這性子朕喜歡。今日恰好朕的表妹偃仙也來了,陌兒你年紀上也不比她大多少,要不你倆比試下才藝如何?”
厲語陌心中暗想,云裳公主是天下有名的才女,而她作為云裳公主的女兒,若是連一個普通的公主都比不過,豈不是會被天下人詬病?北峒帝素愛云裳,若她輸了,那他的面子又往那里擱?
真是滑稽可笑。
“好啊,好啊。”偃仙自厲語陌進殿開始,心中就已不痛快。如今聽北峒帝這般說,覺得是一個羞辱厲語陌的好機會,心中不免歡喜。
她看向厲語陌,挑釁的說道,“那我們比跳舞?”
“抱歉偃仙公主,我不會。”
“那彈琴?”
“不會…”
“作畫?”
“不會…”
“下棋?”
“不會…”
“那你究竟會些什么啊?”
“我會爬樹,偃仙公主比嗎?”眉毛彎彎,眼里如劍在芒,光輝四溢。
“你…”偃仙有些生氣,跺了下腳,心里越發瞧不起厲語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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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語陌向四周瞅了瞅,見那些高官大臣看她的目光盡是鄙夷,低頭接耳,指指點點,有些話語落到了她的耳中,她仔細一聽,無非是議論她不及云裳公主之類的。
本不想出風頭,但見此情形,她心里卻有一口惡氣,怎么也吞不下去。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見薄唇微張,“陌兒不似娘親那般多才,也無那天下無雙之貌。唯有簫藝,方可登大雅之堂。不如陌兒就奏簫一曲,聊表心意。”
四周議論的聲音漸漸息了,厲語陌沖偃仙一笑,轉而從袖口中抽出一把玉簫,輕輕放在嘴邊。
慕白了然一笑,低眉飲酒,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慢慢的,輕輕的,如一抹輕柔的悠風拂去眉間的愁緒。那簫聲從唇邊飄出,繁音漸增,珠落玉盤,如鳴泉飛濺。
悠長的簫聲如輕飄飄的云朵,哀哀戚戚,綿長不斷,宛若攜著幾束南國的花卉泅渡在相思的河畔,簫聲鳴鳴,回旋婉轉,更夾間關鳥語,彼鳴我和。
這曲調頗有一種‘百尺梧桐畫閣齊,簫聲落處翠云低’的意境,使人沉醉在如癡如畫的夢境中,久久不能清醒。
一曲吹罷,終于萬籟俱寂。
厲語陌淺淡的放下簫,挑眉一笑,看眾人的面容像是癡迷了一般,暗嘆不愧是奪魂簫,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等等...為何那個人...沒有被迷惑到...
她轉眸,對上了一雙魅人心魄的紫眸。
心下一緊,卻見紫羅蘭在他眼中綻放,一笑傾城。
周圍的人漸漸清醒過來,北峒帝渾身一震,贊賞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云裳的女兒!這曲簡直是天下一絕。”
不絕如縷的感嘆聲響起。
偃仙氣得發顫,一跺腳,跑道了北峒帝席下,委屈的扯著他的衣衫。
厲語陌一看,只覺得好笑,“偃仙公主是才女,我心中早便有數了,不想自取其辱,才選了簫。想畢并不能讓諸位盡興,我自罰一杯酒水如何?”說畢,厲語陌命白瑾前去端了杯酒過來。
白瑾端來時,腳下突然一滑,手中的酒杯不自覺的扔了出去,點點酒滴如小雨點一般揮灑,盡數潑散到了厲語陌的衣裙上,一片污濁之跡。
白瑾心里一陣害怕,急忙跪下磕頭認錯,“正宮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帶您去換件新的衣裙…”
北峒帝眼底有些慍氣,而后對著白瑾吼道,“你這賤婢,還不快帶陌兒下去換衣。這要是受了寒,你擔當得起么?”
厲語陌心里無絲毫波瀾,側目,卻見一些高官迷戀的看著她,嘖嘖念著,一副貪婪的色鬼模樣,態度和之前大相徑庭。她不禁諷刺低笑。
白瑾一顫,小心翼翼地站起了來,領著她走出了大殿。厲語陌這次沒有帶上玉綃,她說一會兒便回來,并沒有起多大的疑心。
一路上兜兜轉轉,白瑾帶著厲語陌繞過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胡同,最后領著她從一處較為簡陋的小門進到了一個庭院里。
“正宮娘娘,就是這兒了。”白瑾邊說著,邊推開了房們,低眉順眼,膽怯的看了眼厲語陌。
“這兒?”厲語陌疑惑的走了進去,里頭華美非常,不似一般的小房間,那布局與星羅宮里的不分上下。
“正宮娘娘,我們得快些。”白瑾朝著四周看了幾眼,將房門給關上了,急沖沖地擁著她往里頭走去,猛一下將放衣服的柜子打開,從里頭拿了件鑲滿珠寶的長裙,塞進了厲語陌的懷里。
厲語陌只看了那裙子一眼,就輕輕笑開了,“你這是什么意思?這里...又是什么地方?依我看,僅這一件寶衣就已價值連城,而我也只不過是換個衣服罷了,就算不回星羅宮,也不必來這兒換這么珍貴的衣衫吧?你以為我是這么好忽悠過去的嗎?白瑾。”
話語穿心。
“奴婢…奴婢…”白瑾一時語噎,但終是咬了咬唇,心一橫,跪在了地上,“正宮娘娘,這里…這里是貴妃娘娘的寢宮,貴妃娘娘拿奴婢的親人作要挾,命奴婢將您帶到這兒來,奴婢知錯了……”
厲語陌冷笑一聲,在白瑾驚訝的目光中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脫去,換上了那件鑲滿珠寶的長裙,還拍打了一下她的臉蛋,輕聲說道,“這就對了,你早說了,我倒還不用如此憂心。我還想知道母妃在同我玩什么游戲呢,那么現在…我們是要回去了么?”
白瑾面上一僵,正想開口,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響動,還摻雜著女子的嬉笑聲,她急忙起身,“不好,貴妃娘娘回來了,恐怕得委屈娘娘一下了。”
說罷,白瑾趁厲語陌不注意時,快步上前,雙手猛地一推,將她推進了衣柜里,隨后還大力將柜門關上了,額間細汗冒出,那瑟瑟的模樣倒不像是演戲。
不過,白瑾關柜門時力道過大,那柜門往外彈了些,剛好露出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她正好能看完全整個房間的景致。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何凝煙邁著步子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但是厲語陌看不清那人的臉。
白瑾立馬跪了下去,身形有些顫抖。
“你找我來有什么事?”雄渾的聲音響起。
厲語陌有些吃驚地睜大了雙眼,這分明是男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異常粗狂,不像是太監。按照皇宮條律,后宮之中是不允許男子進入的,透過門縫,她看見眼前的這男子穿著官服。難不成是…如果是何凝煙命白瑾帶她前來,那為什么偏要讓她看見這副景象?
男子一進門便坐在了長椅上,目光一轉,
看向了白瑾,怒聲道,“為什么這丫頭還活著。那些人沒有殺了她嗎?”
何貴妃一怔,急忙說道,“那日死的是白沁,這個是白瑾。”
男子似乎晃過神來,想起了些事情,陰陰一笑,“當日我命人殘忍殺死白沁,就是想給這丫頭一個警示,不要忤逆主子,不然死無全尸。白沁并未做錯事,就是那嘴聒噪煩人。”
語罷,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白瑾,你知道的太多了,實在不能留了。”
白瑾聞聲,瑟瑟發抖,大力磕起頭來,額頭上印上了清晰可見的血痕。何貴妃嘆了一口氣,對著白瑾說道,“你還是自己咬舌自盡吧,算是本宮開恩了。”
“不要,不要啊…娘娘,是您說只要奴婢不聲張白沁的死,你就會放過奴婢的。”
何貴妃面色一沉,“本宮最討厭吃里扒外的東西,誰允許你告訴張太醫白沁是中毒而死的?張太醫雖是本宮遠親,但終究是外人。”
“奴婢沒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白瑾,夠了!不必多說,今日你必死無疑。”
白瑾一聽,眸里更添了幾分絕望,忽而低笑了一聲,垂下了雙眸,愣愣地看著何凝煙的鞋子。
片刻后,她忽然搖搖擺擺地站起身,向著何貴妃的方向倒去,雙手還掐向了她的脖子,“你這賤人,我為你做了那么多事,后宮哪個妃嬪身懷龍種,不都是我和白沁去解決的。你居然還這般對我,你…”白瑾又是一愣,只見一雙粗壯的手掐上了她的脖頸。用力之大,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她隨即噴出一口濁血,撕扯著聲音說道,“你…賤人…不得好死…”
話音未落,男子一松手,白瑾跌在了地上,頭一歪,便沒了氣息,雙眼卻還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厲語陌捏緊了手心,她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那男子年約五十上下,看衣飾應是高官。只見他輕甩了下手,轉而摟上了何貴妃的腰。
“你都好久沒來了,本宮想你了。”何貴妃的聲音嬌滴滴的,聽起來一點都不像三十多歲的婦人,倒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是么?你就這般耐不住寂寞?我進來可不是那般容易。”
“本宮知道,可就是…再說這段日子,玥貴人老給本宮氣受,還有,厲語陌那小蹄子仗著皇上的寵愛也趾高氣昂的,我心里不舒服,還有那老皇帝懂些什么,也不知道本宮心中所想…我都快在后宮中呆不下去了…”
男子一頓,輕吻了下她的額頭,“那你也得為寒兒以后打算一下…忍耐一下吧…那老皇帝的日子不久遠了…”他便說著,便吻上了何凝煙紅艷的唇瓣,細細碎碎的喘聲隨即響起。
厲語陌正想別過眼去,卻只覺得風聲厲厲,忽地看見正對著她的那面紙窗被人捅破了,一個女子朝著她所在的衣柜,射出一枚長鏢,隨后身形一掠,飛躍離去。那鏢從狹小的柜縫射了進來,硬生生地插在了厲語陌身側的木板上。
厲語陌急急將捆在那枚鏢上的紙條抽了出來。如果她沒看錯,剛才那女子是洢妍,她為何要這般?何凝煙偷情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男子聽見了聲響,松開了何凝煙,面色一黑,看向了衣柜,“誰,是誰在那里。”他一動怒,直接將桌椅給劈成了兩半,發出了一聲驚響。
他緩慢起身,一步步向著衣柜走來。
厲語陌捏緊了手心的那張紙條,隱隱看到何凝煙臉上的笑容后,她心里才明了,這世上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男子伸出手掌,正要劈開衣柜門時,厲語陌身子往后一抵,摸出了匕首,對準柜門。
轟的一聲,柜門一下子被劈碎,厲語陌正想側身躲開那厚實的手掌,只是此刻柜底的木板有些搖晃。她身形踉蹌,腳下突然一空,身體重心直直往下墜去,投入了無邊黑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