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距離的急速拉近,吳軍船隊上的其他吳軍士兵也舉起擊針槍加入了戰斗,子彈乒乒乓乓不斷打向那三條古怪小船,雖無法保證精度,卻也高密度和高射速不斷擊中那三條古怪小船。而那三條小船上的太平軍士兵卻兇悍得讓吳超越都忍不住有些驚嘆,在火力強度遠遠不及吳軍團練的情況下,竟然還敢繼續發起進攻,一條船正面沖擊那條清軍師船的尾部,另外兩條船則兩面出擊,一左一右竟然直接向懸掛著上海團練大旗的吳超越座船沖了過來,看模樣是想和吳超越的座船展開近舷戰,沖上船來擒賊先擒王。
暗贊了一句不愧是鼎盛時期的太平軍后,吳超越也沒怎么懼怕,仗著裝備精良不做任何調整,只是命令裝備了左輪槍的親兵做好近戰準備,然后就又趕緊去看那自稱是廣太道道臺的滿清官員情況——當然也順便關心那個叫婉貞的小籮莉。
這時,靠著順水優勢,正面進攻那條太平軍小拔船已然靠近了那條清軍師船,并且甩出一條鉤索鉤住了清軍師船的船舷,那滿清官員急得是放聲大哭,“救命!救命!你們快來!你們快來啊!”
吳超越的旗艦距離那清軍師船少說也還有五六十米,看情況不妙,吳超越也只能是趕緊大喊道:“船上那位大哥,快下水,找塊木板抱著跳下水,我馬上就過來救你!”
那滿清官員不會水,聽到吳超越的喊聲當然有些猶豫,可是看到后面的太平軍小拔船已經拽著繩索馬上就要靠上他的船舷,他還是一咬牙下定了決心,沖進船艙找到一個木桶,沖出來抱上了那小籮莉,二話不說就跳進了長江水中,后面的太平軍士兵早已跳上了師船沖了過來,但稍微晚了半步,揮出的刀子只砍中了那滿清官員的辮子,眼睜睜的看著他帶著那小籮莉跳進江中暫時逃過一劫。
再接著,那滿清官員自然在水中掙扎呼救,好在手里緊緊拽著木桶即便不會水也沒馬上沉下去,吳超越則大聲喝令加快前行,又命令水手準備下水救人,同時吳超越又趕緊舉起米尼槍,瞄準了那差點砍中滿清官員的太平軍士兵開槍——可惜沒有打中。
還好,吳超越雖然沒有打中,但是他旁邊的幾個狙擊手卻先后開了槍,其中也不知道是誰一槍打中了那太平軍士兵的大腿,把他轟得摔倒在甲板上,再沒了跳水追殺的機會。同時其他的吳軍士兵也紛紛操起擊針槍盡量瞄準射擊,靠火力密度壓制住了那條清軍師船旁邊的太平軍小拔船。
正對面那條太平軍小拔船倒是暫時壓制住了,左右殺來的太平軍小拔船卻抓住機會飛快拉近了與吳超越座船的距離,右邊殺來那條小拔船還搶先靠近吳超越座船,甩出了一條鉤索鉤住吳超越的船舷,拉拽著迅速逼近。
很遺憾,這條小拔船上的太平軍士兵水戰經驗雖然豐富,但他們卻嚴重低估了吳軍團練的火力密度和射擊精度,見吳超越的座船告急,不用吳超越下令,其他的吳軍船只就已經紛紛開槍,擊針槍和米尼槍接連不斷,把那條小拔船上的太平軍士兵打得根本不敢抬頭。而更讓這些太平軍士兵沒有想到的是,吳超越的座船在集中遠程火力壓制正面來船之余,船舷旁邊的吳軍士兵又突然亮出左輪槍,居高臨下對著小拔船的甲板射擊,還是不用換彈的連續射擊,那條小拔船上的太平軍士兵猝不及防,轉眼間就被打死打傷多人,不得不驚叫著放開鉤索,倉皇逃向有友軍接應的長江南岸。
左邊殺來的那條太平軍小拔船也是一樣,先是被吳軍其他船只的遠程火力集中壓制,然后又被吳超越的親兵用左輪槍居高臨下的亂轟,趴著躺著都得中槍,最后實在招架不住了,那條小拔船也只好驚叫著逃向南岸,“清妖的火槍太多,還會連發,打不過快撤!”
接連打退了兩條敵人來船,吳軍團練士氣大增,連續射擊間火力更為猛烈,把正面那條敵船打得更是窮于招架,同時幾個水手也先后下水,游了上去救援那滿清官員,好好歹歹總算是把他在溺斃前給救出水面,吳超越卻更關心那個叫婉貞的小籮莉,趕緊大喊道:“還有那小姑娘,快救她!救她!”
“孫少爺,救上來了!”
得吳大賽提醒,吳超越才看到那小籮莉已經被水手給托出了水面,還正被帶著向自己的座船游來,吳超越大喜,忙令士兵放下繩子,把那小籮莉拉上船來,結果那小籮莉被拴住腰拉上船時,吳超越還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一邊把小籮莉板了面向自己,一邊焦急問道:“婉貞,你沒事吧?你不是在京城……?”
吳超越關切的問候說到就戛然而止,因為吳超越已經看清了那已經昏過去的小籮莉模樣——長得還算端莊不算丑,但是就發展潛力而言,和馮婉貞比起來,純粹就是象墨西哥和美利堅那么大的區別。再然后,吳超越當然是在肚子里破口大罵了起來,“干!我還以為是馮婉貞,原來只是同名!”
這時,那滿清官員也被拉上了甲板,二話不說就撲上來抱住了那昏迷不醒小籮莉搖晃,嚎啕大哭,“婉貞,乖女兒,你沒事吧?是阿瑪不好,阿瑪早點把你送走就沒事了,是阿瑪對不起你!婉貞,你沒事吧?沒事吧?”
哭喊著,那滿清官員抱著女兒不斷搖晃,可那小籮莉還是昏迷不醒,吳超越見了忙上去幫忙,先試了小籮莉還有呼吸,這才趕緊掐她的人中,又讓那滿清官員揉他女兒的胸口順氣。折騰了片刻,那小籮莉終于悠悠醒轉,吐出了一口江水,那滿清官員大喜,忙抱住女兒嚎啕大哭,一邊痛哭一邊向吳超越道謝,“小兄弟,謝謝,謝謝,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們父女就死定了。救命大恩,在下這輩子絕對不會忘記。”
“兄臺用不著客氣。”吳超越很大度的揮揮手,說道:“別說我們都是大清官員了,就是一個普通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能不管。”
那剛剛才被部下拋棄的滿清官員聽了萬分感動,忍不住更是痛哭失聲,還要掙扎著向吳超越磕頭道謝,吳超越忙把他攙住,見他和他女兒都是全身精濕,在初春的江水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吳超越便又吩咐道:“來人,快把這位大人和他的千金帶到我的房間去,把我的衣服找一些給他們換了。”
親兵答應,忙過來引路,那滿清官員則更是感激萬分,又向吳超越道了好幾次謝才扶著女兒去船艙換衣服,留下吳超越在甲板上嘀咕,“干!一條八旗蠹蟲,生個丑女兒還有臉叫婉貞,害我白歡喜一場。”
在肚子里抱怨完了,吳超越這才回過頭去觀察江上形勢,見對面那條太平軍小拔船也已經逃向了南岸與友軍會合,上游也是空空蕩蕩,暫時不見其他來船。稍微放下心來后,吳超越又趕緊去看南岸情況,見岸邊的敵人相當密集,正聚在一起不知說些什么。
光以兵力而言,南岸的太平軍步兵自然是占據絕對優勢,但他們明顯是急行而來,缺少火炮之類的遠程武器,手里的火繩槍對吳軍船隊的威脅小得可憐,更妙的他們還只有三條矮小的小拔船,即便裝滿士兵沖過來也是給吳軍練勇當活靶子練槍法。在武器射程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吳超越也沒怎么客氣,大模大樣的命令船隊重新靠近南岸,在距離江面只有兩百米的地方一字排開,然后命令士兵拿出米尼槍自由射擊,拿岸上的敵人實戰練習槍法。
如此一來,岸上那些太平軍士兵自然是倒足了大霉,兩百米的距離不管是火繩槍還是弓箭都幾乎沒什么準頭,再是怎么開槍放箭都對吳軍船隊幾乎沒什么威脅,吳軍練勇的米尼槍在這個距離卻仍然可以保持一定的射擊精度,對射戰占盡差不多所有的便宜,把岸上的太平軍士兵轟得是慘叫驚叫不斷,逃避躲閃狼狽不堪,也把許多的太平軍將士氣得是破口大罵,吼叫不斷,“狗清妖,有種上岸來!有種上岸來和我們打!”
吳超越得意獰笑的時候,之前那個滿清官員穿著一身干衣服鉆出了船艙,先大概看了戰場情況,然后對吳超越說道:“這位兄弟,是不是別打了?長毛的水師隨時可能殺來,我們還是先走吧。”
說罷,那滿清官員怕吳超越不聽,還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們大清的蕪湖水師已經全軍覆沒了,還連水師總兵陳勝元將軍都已經陣亡了,長毛水師殺來,你這幾條船怕是扛不住。”
“蕪湖水師已經全軍覆沒了?”
即便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但吳超越還是小小吃了一驚,忙向那滿清官員打聽情況時,這才得知蕪湖水師昨天與太平軍會戰于蕪湖下游的四合山,結果清軍水師全軍覆沒,總兵陳勝元中炮落水而死,而岸上的清軍敗得更慘,才剛看到太平軍逼近就不戰自潰,放棄營地四散逃命——這也是太平軍陸師為什么比水師跑得更快的關鍵原因。
“那陸建瀛呢?他怎么樣了?”吳超越趕緊又問了一個重要問題。
“陸制臺?他早跑了!”那滿清官員哭喪著臉說道:“正月二十四那天,陸制臺到蕪湖布置防御,把蕪湖防線交給我和陳勝元將軍,然后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坐船跑回江寧去了。”
吳超越徹底無語了,然后同樣貪生怕死的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就下令停止射擊,船隊掉頭回江寧,然后那滿清官員又說他的船上還有上萬兩銀子的軍餉,貪生怕死又更加貪財好色的吳超越更沒猶豫,馬上又分出一條船去拖上那條已經基本報廢的師船,在數倍于己的敵人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樣的撤退東下。
…………
與此同時,當一聲,看到吳軍船隊囂張跋扈的掉頭東下,岸上的太平軍大將林鳳翔氣得拔刀斬石,把面前的堅硬礁石都給劈下了一塊,口中怒吼不斷,“狗清妖!等著,你們給我等著!等到了江寧,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也不能怪林鳳翔這么憤怒,短暫而又倉促的這么一場遭遇戰,在連敵人長什么模樣都沒能仔細看清的情況下,太平軍竟然先后犧牲了一十九名身經百戰的精銳士卒,傷了三十多人,其中還有五人是重傷,最后卻連敵人的一根毛都沒能摸到,這么窩囊的一場敗仗,太平軍自武昌東下以來還從沒遇到過!所以不但林鳳翔怒不可遏,之后收到了林鳳翔的報告時,太平軍先鋒主將李開芳也是詫異萬分,說道:“怎么可能?什么清妖這么能打,毫無損失,還能打死打傷這么多的我們的將士?帶隊的清妖將領是誰?”
“不知道。”林鳳翔十分窩火的說道:“只看到他的旗幟上有個吳字,小字看不清楚。還有,這伙清妖的火槍非常厲害,打得又遠又準,聽水師的弟兄說好象還能連發,所以我們才吃了大虧。”
“打得又遠又準?還能連發?”還從沒見過這種火槍的李開芳有些不信,但是為了謹慎起見,李開芳還是下令道:“派人和天地會的朋友聯系,讓他們替我們刺探這伙清妖的消息,越詳細越好。”
…………
還是與此同時,吳超越這才想起向那自己救下的滿清官員詢問姓名,結果那滿清官員是這么回答的,“愚兄惠征,廣太道道臺,敢問賢弟高姓大名,官居何職?”
“惠征?”歷史稀爛的吳超越雖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在那里聽過,只是隨口答道:“小弟姓吳名超越,字慰亭,禮部主事,現在兼著辦理松江團練的差事。”
“吳超越?!”惠征吃了一驚,驚奇說道:“賢弟,難道你就是隨著恭王爺到大沽口談判那個吳超越?”
吳超越郁悶的點頭,這才知道自己的臭名連安徽的官員都已經聽說過了,惠征也果然連連拱手,說什么久仰賢弟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吳超越則是越聽越郁悶,趕緊轉移話題,問起惠征下一步打算怎么辦?惠征則哭喪著臉說道:“愚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陸制臺讓愚兄協助陳將軍守衛蕪湖防線,結果丟了奉命堅守的梁山大營,又丟了道治蕪湖城,丟城失地,喪師辱國,兩條大罪,愚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陸制臺和朝廷交代了。”
“放心吧,沒事的。”吳超越不知分量的安慰道:“到了江寧見到陸制臺時,我會替你多說幾句好話,你也盡量把責任推一推,我再求陸制臺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應該就沒事了。”
“賢弟,你和陸制臺是什么關系?”
惠征還真有點被吳超越唬住,趕緊打聽起吳超越與自己的頂頭上司陸建瀛是否有什么特殊交情,吳超越則如實答道:“從沒見過,也沒什么關系,但我這次是被陸制臺從上海生拉硬扯來給他幫忙的,開口替你求求情,想來陸制臺會給我一點面子。”
一聽吳超越竟然是個大言不慚的牛皮貨,惠征頓時就大失所望了,可是又剛受過吳超越的大恩也不好表露出來,便也只能是客氣著道謝。這時,之前跳水逃命獲救那幾個清軍士兵也來惠征面前請安了,惠征卻是一見他們就勃然大怒,對著他們又是拳打又是腳踢,一邊打一邊罵,“狗奴才,王八羔子,平時本官對你們怎么樣?危險的時候敢丟下本官逃命,差點害死本官父女,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本官的?”
幾個清軍士兵知道自己理虧,不敢還手只是躲閃,哀號著求饒,惠征卻是怒氣難消,又一腳踢翻了面前的一個清兵,吼道:“滾!你們都給我滾!本官再不用你們了!馬上給我滾!”
“老爺,這是在船上,你叫我們滾那里去啊?”一個清軍士兵哭喪著臉說道:“再說了,我們都滾了,誰來保護你啊?”
“指望你們保護,本官早就人頭落地了!”惠征憤怒的吼叫,“滾!本官用不著你們保護!”
受不了惠征的打罵,幾個清軍士兵還真的灰溜溜的跑了,惠征怒氣稍歇,這才又轉向吳超越說道:“慰亭兄弟,接下來愚兄就要暫時麻煩你了,但兄弟你放心,救命大恩山高海深,愚兄定有回報。”
吳超越嘴上客氣推讓,心里卻萬分不屑,心說你一個連道治都丟了的道臺,對我能有什么回報,把你那叫婉貞的女兒嫁給我?你那女兒連馮婉貞的一半都趕不上,送給我做妾我都還未必要。
看出吳超越對他的話不以為然,惠征便又低聲說道:“賢弟,不瞞你說,愚兄我雖然只是位居四品,也沒什么爵位,但我其實也勉強算個國丈。我的大女兒選秀入宮后,被當今萬歲納為了嬪妃,聽說還頗受寵愛,所以賢弟你救我的事,愚兄我可以擔保皇上萬歲一定能知道。”
惠征的話還沒說完,吳超越的臉色就已經完全變了——因為吳超越已經想起眼前這個惠征究竟是誰了——慈禧老妖婆的親爹!再然后,吳超越再眼珠子一轉,馬上就換了一副親切神色,親熱的說道:“兄長放心,別說長毛水師還沒來,就算長毛的水師一起殺來,小弟我也一定保證把你平安護送回江寧城,擔保你再不會受剛才的驚嚇!”
惠征聽了大喜,趕緊向吳超越連連道謝,吳超越嘴上客氣,心里則這么說道:“他娘的,你不是見面就和我兄弟相稱嗎?當兄弟就當兄弟,和你搞好關系拜個把子,先把慈禧老妖婆的叔叔當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