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王清華始終沒有找過李高矚,李高矚也沒有找過王清華。王清華不找李高矚,是不知道見了李高矚之后,給李高矚說什么。從省城回來后,老胡給他的說的一番話一直在他心頭縈繞。老胡說的雖然只是推斷,但合理的推斷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而我們整天面對的,卻往往可能只是一個事情的假象。
第二天老胡打來電話說,匣子村的人是不是放了?王清華問:為什么要放?老胡嘿嘿笑了兩聲道:都到這個份上了,光憑你我還能泛起什么大浪,咱們總不至于把那三個給滅了吧。王清華也正在郁悶中,隨口道:就是滅了他們又怎么樣?老胡急忙勸解道:你小子可不要胡思亂想,常言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千萬不要干傻事。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王清華哈哈笑道:“我說胡科長,怪不得這么多年,你都沒有個升遷的機會,我看你這膽兒比針鼻子還小。要我看,只要這三個人還在我們手中,他們就不敢拿我怎么樣?你想想,任命我當市長的事情為什么遲遲沒有結(jié)果?他們既不任命,也不說調(diào)查。就這樣跟我死耗著。他們憑什么跟我一個無根無基的人這樣耗。難道是他們吃飽了撐的?讓我看,他小王莊案子,對外界雖說已經(jīng)塵埃落定。但在譚明月他們心里,還背著一塊更大的石頭。這塊石頭就是我們手中的三個人。說不定,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扣押了他們的人?!?
老胡馬上有些緊張道:“是不是,他們也知道我和你是一伙的了?”
老胡向來膽子小,要不是為了報答王清華的恩情,說什么老胡也不敢干出這么大的動靜。政治斗爭的殘酷性,對于老胡這樣的老官場是再清楚不過了。
王清華哈哈笑了兩聲打趣道:“我說胡科長,你是不是怕了?”
老胡沉默了一會,咽了一口唾沫道:“不是我怕了,是你干的這些事兒……實在是風險太大了。這樣鬧不好會坐牢的?!?
坐牢當然還是小事,非法監(jiān)禁,就是要判刑,頂多也就是個三年五載的事情,弄不好神秘失蹤才是最可怕的。死都不知道自己是這么死的。
王清華發(fā)現(xiàn),目前這種情況,穩(wěn)住老胡倒成了頭等大事。但是對老胡這樣一個人,怎么穩(wěn)呢?除非……
想到這里王清華壓低了聲音道:“胡科長,你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王清華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給你交個底兒了。”
老胡急切問道:“神秘底兒?”老胡最大的劣勢就是輸不起。老胡已經(jīng)一大把年紀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干了一輩子工作,雖然沒有撈到一官半職,也沒有貪污到一分半厘,但全身而退總是底線了吧。當然,如果能在退休之前轟轟烈烈的干一次,是再好不過了。每個男人的內(nèi)心都是一頭雄獅,只是看這頭雄獅有沒有發(fā)揮威力的機會。
王清華語氣冷靜道:“羅榮天,你應該天說過吧?!?
“羅榮天?”老胡馬上來了精神:“怎么?你認識羅榮天?他可是中紀委副委員長。如果要是能跟他聯(lián)系上的話,別說是小王莊的案子,就是再大十倍的案子,也能給他一盤端掉。”
王清華道:“實話給你說吧,我這次來X市,其實就是受羅委員長的委托,以學生的身份調(diào)查X市和譚明月的問題的。前幾天我已經(jīng)把事情給羅委員長做了匯報。他說很快就會到X市來調(diào)查。”
在老胡內(nèi)心深處,最大的魔障就是譚明月。老胡以前就是譚明月的秘書,專門給譚明月寫材料,對譚明月陰鷙的性格非常清楚。王清華也想到了這一層,就把矛頭直接指向了譚明月。
老胡興奮道:“要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王清華之所以這樣說,一方面是想給老胡打打氣,讓老胡不要氣餒,最關鍵是王清華對老胡這個人還是不大放心。事實上,王清華也根本不認識什么羅榮天。匣子村的事情,只有自己和老胡清楚,萬一老胡覺得大勢已去,為求自保,把自己買了,把匣子村的事情,給譚明月一交代,估計自己就會前功盡棄,死期就不遠了。
王清華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沒過幾天,譚明月就以見見老部下的名譽,接待了老胡一次。譚明月旁敲側(cè)擊提醒老胡,不要和王清華走的太近,還說省委正準備查王清華的事情,之所以現(xiàn)在還沒有查,是因為掌握的證據(jù)還不足。
這些話,老胡從譚明月的辦公室一出來就告訴王清華了。王清華聽完,渾身起了一層冷汗,心中暗道:還好老子提前給老胡打了預防針,要不然這老兒萬一撐不住,把自己買了,估計自己馬上就要大江東去了。對于這種來歷不明,又不好公開處理的案子,按照譚明月的一貫作風,自己頂好的結(jié)果也就是暴病身亡,落個全尸。
看來再不動手,譚明月就要動手了。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讓老王家斷子絕孫事情,王清華還是不想讓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
經(jīng)過近半年時間的磨練,王清華對官場的認識也已經(jīng)今非昔比。王清華之所以長時間的沉默,是因為他漸漸覺得,官場中拼的不僅僅是智力,在一定程度上,往往拼耐力的時候,比拼智力的時候還要多。
就拿小王莊的案子來說,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現(xiàn)在誰也說不清楚。然而說不清楚的只是細枝末節(jié),對于事情的是非曲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梢哉f,這是一件根本不需要斷的案子,只要順著事情發(fā)生的前后順序查,用不了一個月,所有的真相,馬上就會大白于天下。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案子,誰也不愿意去查,誰也不敢去碰。就連作為此次事故調(diào)查小組的組長譚明月也是在一味的壓制,一味的袒護,一味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味的用時間來磨平一切。這是為什么呢?
很簡單,誰都害怕因為這個案子把自己扯進去??梢哉f在X市,真正底子干凈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就算是有那么一兩個鳳毛麟角,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不可能操控大局。像關鳳鳴、鶴天授,他們的下場雖說有些委屈,但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如果繼續(xù)鬧下去,這只鹿必然要死在譚明月手中,而不可能死在關鳳鳴他們手中。
所以王清華始終沒有光明正大的查,從小王莊扣押尉尚才和茹孝賢,到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臥底假唐糖,再到發(fā)現(xiàn)大王莊山上的神秘人群,王清華一直隱忍不發(fā)。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這需要一種境界,一種心如止水的境界,就好比練功練到一定的火候,必須讓自己的心沉下來,讓所有的邪念都歸于丹田,讓自己如大海一樣容納百川,再將百川化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