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羽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 可姜承元也大步流星地跟著呢。
“想甩掉我啊,沒門兒!”姜承元窮追不舍。
“你狗皮膏藥啊你?我不走了!”正好旁邊是一個售貨亭子,辛小羽掏錢對售貨員說:“一根粘玉米。”
“老板, 要兩根, 一根哪夠啊, 真摳門兒。”姜承元伸手接過玉米, 迅速閃一邊兒了。
辛小羽笑著接過老板的找零, 轉身火冒三丈地追過去,伸手要去奪的時候,姜承元火速遞來一根。
“誰要買給你吃了?你哪來的無賴啊?跟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什么無賴, 什么狗皮膏藥啊?告訴你,你就應該為我沒有看到日出而買單!”姜承元說得是義正詞嚴。
“得了, 得了, 你吃吧, 你說你在棒子國丟人丟盡了,這會兒跑來中國丟人, 還來個登高望遠地丟人,你想讓風一吹,名揚四海啊!”說完,辛小羽索性坐下慢悠悠地啃起粘玉米來。
無數的人往上爬,無數的人下山去, 可是辛小羽只看到了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挑山工。小時候, 學過描寫泰山挑山工的課文, 這會兒眼見為實了, 辛小羽只覺得好心疼, 那起伏的扁擔兩頭綁著筐,筐里筐外堆著綁著各種貨品, 他們只顧低著頭,不慌不忙,一級一級地往上攀登,不暴走,也不停歇。從他們古銅色的臉頰和干裂的嘴唇上,辛小羽不是明白了堅持不懈一步一個腳印的人生,而是讀出了生活的艱辛與不易。要是有別的出路,誰想做這個謀生啊。
“喲喲,還挺感性的。”姜承元從辛小羽沉思的眼神中意識到這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兒,可是嘴上還是忍不住逗她。
“跟你沒法兒聊。”辛小羽起身繼續往前走,反正是甩不掉了。
到了中天門,辛小羽排隊坐車去了。姜承元不屑地說:“你這也弱爆了吧,我最瞧不起坐纜車或其它交通工具爬山了,太沒意思了!”
辛小羽頭也沒回地排隊上車去了,就在車門關閉的剎那,一張熟悉的臉兒差點兒被門卡住,全車哈哈大笑。辛小羽假裝不認識他,閉目養神了。
沒想到這廝竟然和鄰座換了個位置,還口口聲聲地指著辛小羽跟鄰座說他倆兒吵架生氣了云云。
辛小羽依然閉目養神。
姜承元按耐不住了。
“喂,一起說說話吧。”
“沒話說。”辛小羽閉著眼。
“Wow ~~~你看這冰瀑好美啊,大自然真是魅力無窮啊!”
辛小羽不自覺地睜開雙眼,明知這是他的小伎倆,不過,窗外確實風光無限,懸崖百丈冰的確氣勢恢宏,不能錯過。為了耳根子清凈,當然潛意識里面還有另一個目的,辛小羽把相機遞給了姜承元。
“泰山的日出確實挺美的,錯過了怪可惜的,給你彌補下。”辛小羽的心底壞壞地笑了笑。
姜承元一聽,怒目圓睜,不過還是迫不及待認真地欣賞了辛小羽的每一張照片,突然他覺得自己不想到達山下。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就像該走的還是會走的一樣。
到了山腳,回頭看山的時候,似乎對山有了更多的領悟。如若春天來這兒,應該會更美吧。辛小羽閉上眼睛,張開雙臂,這是對泰山最后的留戀。
幾個賣假石頭的攤兒前熱鬧非凡,不管是姜太公直鉤釣魚,還是師徒西游,都勾不起辛小羽的興趣,因為見多了北京的地鐵旁車站邊,這樣頭戴安全帽腳蹬泥巴鞋的偽農民工,面前放一尊貌似剛從什么王妃佳麗寢宮里刨出來的珍稀文物。不過,姜承元倒是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站在火車廂里,手里捏著最后一張站票,辛小羽突然充滿了負罪感。轉念一想:我負罪個p啊,若不是老娘身體倍兒壯心理倍兒強,早就被這死棒子嚇死在泰山了。她有點奇怪,自己突然之間學會說臟話了。
……
在美國M大,姜承元因為想讀《孫子兵法》,于是選修了中文。短短的一個學期,他的中文進步得令人乍舌,而且已經讀完了《孫子兵法》。這在他們的大學,已被傳為佳話。他們學校正好和中國幾所大學有合作項目,而他想讓他的中文更順溜點兒,所以就來了。
來之前,就問了以前來過的同學,知道北京是個非常好玩兒的地方,有悠久的歷史,有新潮的現代,這是一個集傳統和現代于一身的都市。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計劃。先在北京半學期,這半個學期里,把書本放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玩兒,往死里玩兒,然后就是聽地地道道的京片子。回頭去大連半學期,在大連的半個學期,要瘋狂地學習,讓中文突飛猛進。
這也是他在北京不要同屋生的原因,他要徹頭徹尾的自由和肆無忌憚的玩兒。
中國的同屋生們最近都忙得四腳朝天,因為是期末考試周。而留學生們此刻全都聚在樓上活動室里看電影。
只見David一會兒進一會兒出,屁顛兒屁顛兒的,大伙兒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David聳了聳肩,撇著嘴說:“唉,你們看吧,我回去睡覺了,我被拒絕了,邀請她過來看電影,人家說要復習,沒時間。”
這下可炸開了鍋,大家都開始八卦起來,到底誰是那個“她”。
最后還是沙拉(英文名叫Sara,還有個很拗口的中文名字,這不,她同屋送了個直接的音譯名給她。)神秘兮兮地揭開了謎底:“當然是我的同屋啊,你們不知道,David每天都要去我們房間好多次,我說還不如和我換房間呢。”
“明天我去問問老師,看能不能和你換房間。”David眨了眨他左邊的眼睛做了個鬼臉。
接下來,大伙兒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電影上了,開始各種扯淡。并且,以投票的方式,選出了三位最可愛女生。當然少不了沙拉的同屋。
回到房間,姜承元有點想要認識一下沙拉的同屋,這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竟然讓整個留學部的男生都仰慕不已。可是腦海里這幾天一直閃現著Rose的影子,唉,手機號、郵箱、MSN什么都沒留,也不是北京的,只知道她叫Rose,家在火星。對了,回到北京就google了,壓根兒沒有中國火星這個地兒的介紹,應該是個小地方吧。
第二天晚上,姜承元穿著一件白色的Nautica外套,透著淡淡的香水味道,確是悉心打扮了一番的。手里還捧著一本書,像一只大尾巴狼,跟在沙拉后面。開門的剎那,硝煙四起。
“啊!怎么是你?”兩個人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異口同聲地喊道。
“你你你你怎么找到這里的?”辛小羽驚慌失措,趕緊退后三分,房間里坐著聊天的David一個箭步湊上前來。
“啊,竟然是你!你這個大騙子!你把我害慘了你知道嗎?你把我一個人扔在泰山,你太缺德了!”姜承元指手畫腳,完全不顧形象。
這回蒙了的是沙拉和David,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徹底傻了。
沙拉一把把站在門口的姜承元拽進屋:“你們倆兒竟、竟、竟然認識?快進來好好說說,你們兩個人究竟怎么回事兒?怎么還一起去泰山了?”完全語無倫次的沙拉這次算是領會了什么叫做炸開了鍋。
姜承元完全忘了平時的紳士形象,“她太讓我失望了,從泰山下來,我在看人擺攤兒賣奇石,她自己悄悄地溜走了,我喊破了嗓子也找不到她。結果,我自己去了火車站,最后一趟車的票也沒有了,我一個人在火車站受凍挨餓,一直到凌晨三點四十才上了一輛老破車,回來就發燒!”姜承元滔滔不絕,一副比竇娥還冤屈的樣子。
“啊,你們倆兒還一起去泰山旅游了?這到底什么情況啊?姜承元不是周五晚上剛到留學部報到嗎?你們本來就認識?”眼前的一切是David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此刻,他的內心有十一萬個為什么。
“旅什么游啊?整個行程都被她毀了!早晨她自己起床走了,也不叫醒我,害得我連日出都沒看到!”
已經沒人關心他的日出,還有他幾近淚奔的情緒了,David觸電般地驚叫起來:“什么什么?你們住在一起?這究竟怎么回事兒?”David望了眼姜承元,接著又望向辛小羽。
沙拉也是一副驚恐狀。
辛小羽只覺得百口莫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誰住一起啦?”繼而帶著一股大大的火氣走到姜承元面前,“你不要不分青紅皂白,我怎么就自個兒悄悄地溜走了啊?我為什么要叫醒你啊?我和你素不相識,沒有半毛錢關系,原本就是我自己去的泰山。”還真有死乞白列賴上的,辛小羽朝姜承元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兒。
“喂!什么叫沒關系啊?我一個外國人,你把我扔在外地,我很無助的你知道嗎?再說了,我們一直都是同行的啊,你走了,起碼應該跟我說一聲吧!”
“什么是應該啊?你還有臉說害怕?你差點把我嚇死在泰山回不來你又知道嗎?去去去,不想跟你在這兒瞎掰斥。”辛小羽坐到自己的書桌前,索性轉過身不看他。
沙拉和David則完全蒙了圈,兩個人瞠目結舌,越聽越糊涂。
“還有啊,你不是說你叫Rose,家在火星嗎?” 姜承元依舊不依不饒。
“你家才在火星呢!”辛小羽頭也沒回地反駁。
David哈哈大笑起來,“姜承元,你認錯人了吧?她叫辛小羽,地道的北京人兒。火星在哪兒啊?那可有點兒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