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璇和陳好,誰會比較厲害或者說誰會獲得這次豪爵杯的冠軍在研究室里形成了兩派截然不同的意見。以常昊周鶴洋為首的一派堅持認為張璇這么多年的勤學苦練肯定會有回報,而且參加了多次世界大賽,在經驗這一項上肯定要比小菜鳥陳好來得足。
蘇羽一派身后則站著孔杰趙星等等年輕一代,說現在最主要的是看狀態而不是比資歷,就算張璇的輩分大資格老,也不能說這就是贏棋的本錢。現在陳好史無前例的第一次打進了決賽,腦門里面肯定有股氣頂著,就算在棋力上有所差距也能夠在士氣上彌補回來。何況是3連勝之后正氣勢如虹,自信心也打出來了,誰怕誰啊?
不過正如古力所說的相反,整個上午的比賽對局都是很平穩的。張璇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戰斗一門心思的撈取實地,一旦說陳好打入進來,而且就算是很明顯試探性的進攻她也只是抵擋一下讓陳好退出去并不會追擊。
陳好則是跟張璇對著圍實地,時不時地在張璇地地盤上還去騷擾一下,但是一觸即退,不做糾纏。
中午休息的時候,蘇羽坐在一個孤零零的角落里低頭吃飯,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古力端著飯盒走到他身邊拉開椅子坐下說:“老大,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吃?不過去一起?”
蘇羽繼續大口的吃著韓國的牛肉拌飯,咽下一口說:“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不想去跟他們聊天,僅此而已。”
古力笑著說:“想什么?說說,沒準哥們能幫你一把呢。”
蘇羽嘆口氣搖搖頭說:“是陳好以前拍廣告的事情。不是因為比賽陳好沒開機么?那個廣告商就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了,說陳好已經跟他們簽好合同了,如果我不執行就要給賠償金。”
古力搖搖頭說:“這個好辦,去跟老陳大個招呼就可以了。”
蘇羽看著古力的臉說:“問題在于要給棋院70%的錢,那我還賺什么?”
古力看著蘇羽笑,笑的蘇羽心里面開始有些發毛,問:“怎么著?你能改變棋院的規定能讓我不交錢?”
古力看看周圍的人低聲說:“我不能改變規定,但是你就不能研究一下怎么少給點么?笨蛋。”
蘇羽有些驚異的看看古力:“怎么講?快快說來。”
古力低聲說:“這是咱們中國足球俱樂部里面常用的法子,就是你在臺面上跟廣告商簽一個很便宜的合同,比如說2萬,這樣的話你就要交一萬四對吧?然后呢,在私低下跟他們簽20萬的合同,這樣子不光你能賺一筆大的,還能逃開所得稅。一舉兩得。”
蘇羽睜大了眼睛看著笑嘻嘻的古力,仿佛天外來客一樣。
古力吃一口飯發覺已經有些涼了,干脆把飯盒推到一邊繼續指導正在發愣的蘇羽:“這個法子實際上只要你不說,廣告公司不說,誰也不知道你們到底簽了多少錢的合同。反正如果稅務局的來查稅,你就把2萬的給他們看。要不然就是主動一點的去繳稅。要不然就讓廣告公司幫你交得了,然后你就管拿錢。怎么樣?”
蘇羽看著他,然后低下頭吃飯,沒說話。
古力拍拍他肩膀說:“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人,但是你也可以讓別人幫你忙啊,找個經紀人,然后讓經紀人去做這種事情。反正陳好不是也要拍廣告么?一起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公司?我認識……”
蘇羽差點把一大塊正在嘴里咀嚼的牛肉吐出來,眼睛睜得更大了,看著古力:“你小子怎么誰都認識?跟……”
古力嘿嘿一笑:“跟我師傅似的是吧?當初我可是跟著老師東奔西跑來著,誰不認識?好了,比賽要開始了,吃完了回去吧。”
蘇羽吞下牛肉,站起來。
陳好坐在棋盤前安靜的看著對局的形勢,但是雙手卻在輕輕的顫動。
終于到了決戰的時候了,上午她就看到了張璇角上的一個小漏洞,已經計算好了一切,就等待著這個時候出刀了。
王元坐在裁判席上看看表,宣布:“好了,比賽繼續進行,請陳好初段繼續比賽吧。”
陳好平緩一下因為似乎已看到獲勝的曙光而有些緊張的心情,把左手的小指放在嘴中輕輕的咬著,然后右手拈起棋子落在棋盤上,挖斷右上白角的斷點。
“擊中要害!”孔杰輕聲地說。
常昊臉色有些發紅,手指不停的在棋盤上落子擺算著變化。
張璇顯然有些想不到這里會出問題,身體輕輕的直起來有些驚訝的看著,腦子里迅速的計算著,看有沒有化解的辦法。
張璇在長考了50分鐘之后,才在角上打吃那個挖斷的黑子。
陳好已經計算清楚了,很快在旁邊夾。
張璇再一次進入長考,低下頭任憑披肩的長發散落在眼前,只是偶爾才攏一下避免它擋住視線。
陳好突然有一種很沖動的感覺,似乎看到了勝利女神已經在向她招手。
常昊有些黯然的說:“那里不行了,張璇應該把那里作為劫材,然后抽身出來去看看下邊陳好的大模樣,爭取扳回來。”
周鶴洋嘆一口氣:“但是那個角實在太大了,整整30目,我覺得張璇在徹底失去信心能救回來之前不會放棄繼續糾纏。”
孔杰低聲說:“但是糾纏的結果很有可能是把整個右邊都卷進去。一旦說成了那樣那這盤棋就真沒救了。”
常昊看著電視畫面上還在長考的張璇,低聲嘆口氣。
看著張璇落子用力扳在黑棋上,陳好知道成功了,計算一下之后立刻點進角。她的腳下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了一連串急促的節奏,滴滴答答的但是沒有人聽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
張璇臉色有些慘白的看著棋盤,默默的計算著變化和各種可能。但是結果卻讓她的心里有些發涼:不行,即使陳好在棄掉那個子之后讓她整理右邊的大空,自己也沒能力擋住黑棋進角的突擊了。
“這就是所謂的有眼殺無眼。”古力站在臺上指著那里講解,“陳好可以在這里反打一手做眼位,而張璇的白棋在這里被挖開之后第一不能阻擋黑棋的出頭和探底,第二如果強殺里面的黑棋那么陳好就可以利用這個夾的子和原先打入的幾個子做出味道來整治右邊的大空。右邊本來是一片白茫茫啊,比那個角可大多了,如果連邊帶角一起丟那這盤棋也就不用下了。如果張璇現在清醒一些放掉那個角脫身出來圍中央,那還是細棋,至少在官子上還有一爭之力。希望張璇不要一葉蔽目不見泰山。”
張璇的內心中還在掙扎著。她覺得現在還是有希望能保住這個角的,所以很強硬的托一手要強吃打入的黑子。
但是形勢已經不一樣了,就像古力看的研究室意見所說,陳好看到在角上張璇玩硬的,就輕輕巧巧的脫身出來反手打進了右邊的白陣。
現在從上到下整個右邊都被陳好攥在了手里,因為那是絕對先手,所以想什么時候進去攪和一下都可以。
張璇形勢大差。
但是常昊還在研究室里眼睛死死盯著電視畫面心里面不斷的給張璇打氣,希望張璇能重新振作扳回劣勢。
蘇羽卻笑了起來,低下頭不斷晃著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東西。孔杰拍拍他肩膀問:“蘇羽,你干什么呢?就算陳好得了冠軍你也不值當高興成這樣子吧?”
蘇羽笑著說:“沒什么,只是高興想笑,沒事的,你們看棋吧。”
沒有人能注意到,蘇羽的手正在眼睛上輕輕的撫mo著。他在想什么?還是在想著去年LG杯棄權的那一幕么?
不過張璇還在努力。她整個的棄掉了右邊的50目,轉而借殺右邊開始全力經營中間的大模樣。
陳好不得不先整理右邊活棋,只能先看著白棋豎起來一條厚實巨大的外勢。
常昊低聲地叫好:“對,現在在右下角拍住,不讓她出來,然后下邊送進去個子給她吃,夾攻之后再挑下面。好的,對了,就這樣,圍起來中間之后跟她比官子,不用著急。”
蘇羽卻冷冷的在棋盤上獨自擺著變化,身體一動不動,似乎張璇那已經擋住小半個棋盤的模樣就是一張紙一樣,可以一捅就破。
陳好咬在手指上的牙齒正深深地陷在嬌嫩的肉里,留下紅紅的印記。
現在棋盤上也只剩下中間的白模樣需要關心了。右邊上邊下邊右上角右下角左下角都已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只要再打進中間踩破中空就由不得張璇不認輸了。
但是在哪里打入好呢?這是個問題。陳好想了很久直到想蘇羽一樣算清變化之后,在讀秒聲中從左邊的白空上方空投。
“這也行?”唐莉有些驚訝的喃喃自語,“那里明明是白棋最厚實的地方,她為什么要在那里動手呢?為什么不在上邊拆出來?”
孔杰和常昊卻都沉默,周鶴洋在棋盤邊看著蘇羽飛快的擺棋同樣一句話也不說。整個大大的研究室只剩下蘇羽手中噼啪落子的聲音回響著。
張璇心中同樣在擺變化,直到一種疲憊的感覺從心底彌漫到全身。
明年再來吧。張璇拿起棋盒中的黑子,扔到了棋盤上,低下頭說:“好了,我們開始復盤吧。”
唐莉眨眨眼睛迷茫的看看蘇羽問:“羽哥哥,你給我講講吧,為什么璇姐姐要認輸呢?如果她圍起來中間不也能贏么?”
蘇羽點著棋盤上的那枚黑子低聲說:“這個子吃不掉。這里看上去是白棋最強,實際上卻也是最弱。這里,”他指著下邊的一個地方說,“這里黑棋有個沖斷的手段,味道極重,白棋不能處理。所以張璇姐姐看到這里之后認輸了。明白了?”
唐莉看著棋盤研究著,過了很久問:“那么好姐姐為什么不在這里直接沖出來呢?”
孔杰笑起來:“那就簡單多了。張璇可以在這里飛鎮,就算損一些也不大,所以剛才她們一直沒有在這里弄就是這個原因。但是如果這里有黑子存在,白棋就擋不了了。唐莉,慢慢學習吧。”說完站起身,拍拍手說,“好了,頒獎儀式就要開始了,走吧。”
說完轉身走出去。蘇羽常昊周鶴洋同樣跟著站起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