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好坐在王府井一家小咖啡館里面,幽幽的嘆了口氣,手里的勺子漫無目的的在夕陽斜影下已經(jīng)冷卻的咖啡杯里面輕輕攪著。
她想起當蘇羽站在那心型的玫瑰花束邊高喊:“陳好”的時候,她的心里沒來由的跳了一下。
她當時當然很激動,作為一個讀著瓊瑤小說長大的水一樣的蘇州姑娘,對于“白馬王子”這個詞似乎有著天生的感覺。
那個高大的蘇羽看上去很讓人有安全感,而且長得也算是比較帥氣。而最讓陳好動心的卻是蘇羽眼睛里面那種赤誠的熱情。這種男人不是花心的人。陳好當時就肯定了這一點。
但是陳好的心里面沒來由的一跳讓她卻有種慌亂的感覺。這不是愛情的感覺,而是某些不祥的感覺。但是是什么,陳好不知道。所以她沒有像大家所想象并希望的那樣對蘇羽表現(xiàn)出落落大方,甚至更深一點的表示,而是轉(zhuǎn)身逃回了屋子里面。
當陳好坐在大床上忽喜忽憂的攪著雙手的時候,她不知道心里面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女性的敏銳讓她害怕。不過當蘇羽站在她門外的時候,她還是心里面一陣喜悅。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莫名其妙的愛情。以前一直對垂涎她的男生不假辭色的陳好這一次坐在咖啡店里卻真的臉紅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子?陳好忙用手捂住發(fā)燙的臉孔,驚訝的想著:我根本和他就不熟悉,怎么會這樣子呢?
心里面卻突然閃過了蘇羽赤誠的眼神。陳好抬起頭,這時候starbuck掛在墻上的大電視正好被服務(wù)員調(diào)到了體育臺:蘇羽輕輕搖著扇子全神貫注在棋盤上,臉色波瀾不驚;對面的曹薰鉉陰沉著臉,嘴里嘟囔著什么。突然曹薰鉉像是決定了什么,嘴角上冷冷一笑,把棋子拍在棋盤上。蘇羽微皺眉頭,沉吟起來。
看到蘇羽皺眉,陳好的心里面也跳了一下,有點著急。這時候畫面切到大盤講解,聶衛(wèi)平正在和張璇一起給他弟子支招,但是聶衛(wèi)平的話讓陳好著急起來:“蘇羽雖說現(xiàn)在形勢不錯,但是上午浪費的時間實在太多了,我擔心在這種對殺里他會在讀秒的時候出錯誤,大家看,他在這幾個地方有問題,這讓曹老大上邊的借用不少……”
浪費時間?陳好想著:他怎么會浪費時間?上午有什么事情么?還是說因為我昨天……所以他喝多了?
陳好忙搖搖頭,把這種想法排出去。但是她心里面卻不由得感到高興:他也會因為我著急啊。而蘇羽在讀秒聲中依舊從容自若的落子,也讓她有點驕傲。
她開始有點后悔為什么沒有去棋院參加研究。
這時候女性的敏感讓她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在微笑著看她。她冷冷的看他一眼,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電視。年輕人笑了一聲,走了過來向她輕輕鞠了一躬說:“這位小姐,這個位子有人么?”陳好沒理他,只是看著電視。她覺得這個長得文秀的年輕人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那個年輕人笑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下,對陳好說:“這位女士,不知道怎么稱呼呢?”陳好依舊不說話,心里面計算著蘇羽對殺的手段。
那個年輕人哈哈一笑說:“你們中國女人還真是矜持啊。”陳好聽到這句話轉(zhuǎn)過頭懷疑的說:“中國女人?你不是中國人么?”年輕人說:“我不是,我是日本人。善良的日本人。”說著還顯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來。
陳好笑了一下說:“我也沒說你是不善良的。你的中國話說得不錯啊。”年輕人笑著說:“我是怕你說我唐突佳人啊,再次聲明,我可不是那種人。那么這位可愛的女士,不知道怎么稱呼呢?”陳好再笑了笑說:“我叫陳好。”她的心里同時在想:這個小日本看起來也沒這么討厭。
那個年輕人真摯的笑了起來說:“我姓高橋,叫高橋波。我是日本仙臺伊凌工業(yè)的駐中國代表。今天幸之何如,竟然讓我能夠遇到美麗可愛的陳好姑娘。”陳好開心的笑了起來。沒有一個女孩子不喜歡別人夸贊自己漂亮的。她說:“哪里啊,高橋先生。不知道你這次來中國做什么呢?看你還這么年輕……”高橋波說:“我今年19歲,本來是在早稻田讀管理的。但是我的舅舅,就是伊凌工業(yè)的社長,一定要我來中國代表他談一個項目,還是這是為了家族。”陳好羨慕的拍拍胸口說:“哇,想不到你這么年輕有為。”高橋得意地笑了一下,看看電視上曹薰鉉的特寫說:“陳小姐對奕道也有研究么?”陳好謙虛地說:“下得不好。”高橋說:“如果陳小姐有時間的話,以后可以去日本找我,我一定要讓你見一見幾位我們?nèi)毡居忻钠迨帧!标惡眯α艘幌拢瑢@個建議倒是沒有什么興趣,她自己也是棋手,去日本下棋是很普通的事情。她上個月就作為新初段代表去日本打過比賽。而且她就是想見,也是希望看到李昌鎬這些頂尖高手。
這時候電視畫面一轉(zhuǎn),照到了眉頭緊鎖手不停敲著扇子的蘇羽。陳好和高橋臉色都是一變。
陳好開始擔心那個愛她的男孩,心里不斷祈求上蒼保佑。
高橋卻冷冷的看著蘇羽心里想著:想不到這小子混出來了,有朝一日我要讓他好好吃吃苦頭。不過現(xiàn)在還是和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多親近一下吧。嘿嘿,我這算不算是一見鐘情呢?
轉(zhuǎn)過頭,高橋卻看到了陳好一臉關(guān)心的看著電視上的蘇羽。
高橋一愣,問:“陳小姐認識這個棋手么?”
陳好轉(zhuǎn)過頭說:“認識啊,蘇羽么。前一陣79手逼退大竹英雄,兩勝崔哲翰,又在三國擂臺賽里連勝。學(xué)棋的人怎么會不認識他呢?”
高橋的民族自尊心讓他有點受不了,冷冷笑著說:“是么?他這么厲害么?我聽說他已經(jīng)入段四年了,要是真厲害怎么現(xiàn)在才參加比賽呢?”陳好著急得說:“怎么這樣說呢!他前一段是有病啊。”高橋一愣:“什么病?”
陳好入段之后聽常昊華學(xué)明他們說過,老聶有個徒弟,是新一代棋手孔杰古力他們的旗手。但是因為得了病,四年沒參加過比賽。至于什么病,陳好不太清楚,但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也了解了一些,好像是精神上面的。但是后來見到蘇羽以后發(fā)現(xiàn)蘇羽除了身高并沒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也就把這件事情慢慢忘掉了。現(xiàn)在又想了起來,她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精神上面的。”這時候陳好心里面卻在想以后要是蘇羽追到自己,自己該怎么好好照顧他,讓他健健康康的。
高橋呆呆的臉上突然飄起紅暈的陳好,驚訝著、激動著:感謝天照大嬸,讓我遇到這么美麗的仙子。
陳好想了一會兒,突然醒了過來,看到高橋看著自己,惱怒之余心里也暗暗高興。她叫高橋:“高橋先生,你在看什么?”
高橋也清醒過來,忙搖搖頭說:“沒什么。”然后問:“精神上面的?那是什么?精神分裂?”
陳好說:“我不知道。”高橋笑了一下,沒再說什么。
陳好轉(zhuǎn)過頭看電視:聶衛(wèi)平正在遺憾的說:“蘇羽肯定要吃彈了。曹老大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竟然在中腹找到如此大的一個劫。而蘇羽現(xiàn)在劫材不夠,過一下應(yīng)該就要認輸了。”說著老聶氣哼哼的擺了幾個子,繼續(xù)說:“這里是問題所在,他沒看清楚就冒冒失失的打進來,肯定是要被反擊的。然后角上又處理得不清不出。真不知道上午那兩個小時他都干什么了!”
陳好心里一陣難受,站了起來。高橋也忙跟著站了起來,搶先過去結(jié)了帳。陳好向他說聲謝謝,拿起了小包,向外走去。高橋跟了過去,對她說:“陳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請一位高貴的女士吃飯呢?”陳好搖搖頭說:“我很累,我要回去了。”高橋說:“那好吧。”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張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我很希望能為你效勞。”陳好想了想,接了過來說:“我的電話是6025711,有什么事情電話里再說吧。再見了。”
高橋看著漸漸遠去的陳好的背影,心里面一絲絲的高興著:我高橋波的春天來了,我的愛情來了。
想著想著,他手舞足蹈起來。這時候懷里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興奮。
“喂?我是高橋。”“……”“早川先生,是,是,我馬上回來。”放下電話,高橋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疾馳而去。
對局室里面,蘇羽痛苦的癱坐在沙發(fā)里面,捂著眼睛。
曹薰鉉則掏出快濕透了的手帕,再一次擦汗。
他贏了一目半,也是驚險的一目半。如果不是蘇羽上午浪費的時間太多,如果不是在讀秒中蘇羽下出了敗招,如果不是自己靈機一動看到了做劫的手段……曹薰鉉不敢再想下去,不禁有點后怕。他抬起頭對蘇羽說:“蘇初段,咱們來復(fù)盤吧。”他知道蘇羽會韓國話。
蘇羽坐起身來,點點頭。
曹薰鉉看著蘇羽在棋盤上認真的擺著棋子,突然覺得他和自己的弟子李昌鎬很像。
昌鎬每次下完棋,不論輸贏也都是這么認真的復(fù)盤啊。曹薰鉉想著:他會是昌鎬以后的對手么?他的棋力,恐怕已經(jīng)不是我所能阻擋的了。也許現(xiàn)在我比他優(yōu)勢的,也只剩下經(jīng)驗了吧。真的羨慕聶衛(wèi)平啊,擁有這么一個好弟子。以后會是中韓對抗的兩極圍棋世界么?我們有李昌鎬,而中國,也擁有這么一個同樣的天才少年。這樣說是不是有點貶低日本了?不過日本棋手在國際大賽上,也有很長時間沒有什么表現(xiàn)了。可是擁有悠久傳統(tǒng)的他們也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人吧?一個可以改變圍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