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回暖,小寶換了身夾袍,前額剃得趣青,頭發(fā)結(jié)成一根油光水滑的粗長辮子,辮稍用絲繩繞了好幾圈,末端結(jié)著兩條時下大清國男人流行的垂云藍(lán)流蘇,甩在背后十分精神。不過他到底不習(xí)慣男人留根長辮子,總是私下嘀咕:還是唐國宋國的男人打扮像男人樣,不用剃頭,不用垂根大辮子,免得跟人打架被人拽住小辮子,麻煩哪……
話雖如此,卻也只好入鄉(xiāng)隨俗,在大清國看來,國人體面很重要,尤其就是這條辮子。當(dāng)初建國時,滿人朝廷還頒布命令——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很是血腥了一陣,直到境內(nèi)漢人習(xí)慣為止。其實這條剃前額留后腦勺頭發(fā)辮辮子的古怪習(xí)俗,很是被其他幾國私下嘲笑,不過大清國朝廷既然認(rèn)為很重要很有意義,老百姓就只好閉嘴遵從。
小寶對著鏡子嘟囔兩句也就罷了。關(guān)老二又利落地拿出頂黑緞瓜皮帽朝小寶頭上一扣,嘖嘖道:“爺這身打扮真帥,走出去怕是要迷倒不少漂亮小姑娘。不過話又說回來,爺也該議門親事。就爺這手段這本事這職,大把姑娘送上門,爺怎么也不理會?”他嘿嘿一笑,自作聰明道:“我知道了,必定是看中了寧格格。要是她換成裝,好好打扮一回,也是個貌姑娘,只可惜老愛扮成假小子。”
小寶啪的打了記關(guān)老二的腦袋,斥道:“別胡說!寧格格是你背后胡亂嚼蛆評論的?小心被她一巴掌甩掉你大牙!”
“這倒是,寧格格實在兇了點,不好伺候啊……”關(guān)老二很是感慨。
最近順治是不來了,不過建寧卻一直來找小寶,兩人經(jīng)常到處閑逛。從建寧嘴里小寶知道了順治不少事,而且通過建寧,小寶傳了好幾次別開生面的字條給順治——用各種偽裝,稼好玩玩意兒中間,都是民間不值錢玩意,比如泥人、還有竹子做的擺設(shè)之類,對建寧說是捎給順治解悶的,連建寧都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成為了傳遞消息的工具。而順治,干脆直接讓建寧帶密信給小寶,指示小寶的行動。
現(xiàn)在小寶打扮整齊,就是在順治的授意下去會一個人——鰲拜。
鰲拜早就被抄了家,削職為民后搬到楊柳根胡同一座小宅院里。以前一大家子上下幾百口都被打發(fā)得差不多,除了兒老小,現(xiàn)在只養(yǎng)得起幾個必要伺候的奴仆,一共二十來口擠在這進(jìn)小院子里,窘迫可想而知。幸好福晉榮氏是個剛強人,持家有方,*著以前沒被抄沒、藏下來的一點私財,日子勉強過得;還百般勸慰鰲拜寬心。盡管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被解職為民,過著半生不死的日子,看著以前瞧不上的人因拍了多爾袞的馬屁反而一個個升發(fā)財,郁悶可想而知。
鰲拜正在方寸小天井里團(tuán)團(tuán)兜圈,對天長吁短嘆,忽然聽到有人拍門,驚訝得差點眼珠子瞪出眼眶——自從出事之后,誰還來登他這倒霉的門檻?一個個都躲得不見人影。他倒奇怪了,親自打開大門一看,是位素未謀面的少年。
這少年衣冠齊楚,手里還慢慢搖著把湘竹扇,扇柄上懸著塊通透碧綠、價值不菲的翡翠玉蝴蝶,年紀(jì)大約十七八,白凈面皮,身量不高,眉目還算清秀,面貌也仿佛很莊重,只是那眼珠子一直在骨碌碌亂轉(zhuǎn),實在摸不清來路。
鰲拜拱手道:“這位是?莫非問路?”
小寶也打量著鰲拜。見他年紀(jì)大約三十來歲,身材高大,塊頭魁梧,一身仿佛糾結(jié)橫長的結(jié)實筋肉,方面大耳,眉眼粗率,滿臉黑麻麻的絡(luò)腮胡子——虧他怎么吃東西!一看就是武將本。小寶想到瘌痢頭也是這副結(jié)實模樣,頓時有了好感,拱手笑道:“這位可是鰲拜老爺?小魏小寶,現(xiàn)領(lǐng)通州守備職,特來拜廢爺。”
小?這是什沒倫不類的自稱?鰲拜滿臉納悶,不過聽說是武,立刻起了幾分惺惺相惜之心。何況犯事之后,門庭冷落無人問,難得有武來訪,他立刻殷勤朝里讓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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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落座之后,小寶按順治的授意開始試探鰲拜。他先是打量著布置得十分簡陋的客堂,又見榮氏夫人荊釵布裙親自上茶,再看鰲拜本人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兩截布衣,知道他日子過得很寒素,嘆道:“唉,當(dāng)初將軍也是起坐四面、手握軍權(quán)的大將軍,我魏小寶久聞大名,早就景仰得不行,總說要來登門拜訪,好好跟鰲將軍敘敘舊,不過直到今天才有機(jī)會。早知道將軍日子過得這么清苦,小寶該早些瑯是啊!”仿佛不勝感嘆。
鰲拜雖是武將,肚子里溶有幾本墨水,場戰(zhàn)場打滾時間又很長,可是聽著小寶這些半通不通的場場面話,他腦子里此刻就如同裝進(jìn)了千八百只蒼蠅,亂得完全不知所云——明明第一次見面,又何來舊可敘?起坐四面?只聽過起居八座啊……不過說自己日子過得清苦,這倒沒錯……鰲拜不知小寶用意,只好胡亂應(yīng)了間。
小寶接著道:“我魏小寶年紀(jì)雖然輕,而且還只是個掛名守備,職位低微。不過老子一向最敬佩忠臣,比如鰲拜兄,就是一位大大的忠臣!忠君愛國,就像戲里演的岳飛。別的不用說,光聽說鰲兄是得罪了當(dāng)朝某位貴人才搞成這樣,小寶就佩服到心眼里!”
鰲拜一聽這話十分露骨,頓時警覺,莫非是多爾袞派人來試探?他霍然站起:“魏守備請回!這種低級伎倆不要對我鰲拜使!老子不吃這套!就算老子是得罪攝政王才搞成這樣,也不用他派人來演戲!頭在這里,要的話過來拿,老子絕對不皺眉頭!”
小寶一聽有門,他果然還是恨多爾袞入骨,而且落到這個田地了也沒有畏懼之心,可見確實值得順治大用。他擺擺手慢條斯理道:“你誤會了,老子根本不是多爾袞的人。只是佩服鰲拜兄為人,想跟你交個朋友。”
鰲拜半信半疑重新落座,注視著小寶:“你到底想說什么?”
小寶覺得也沒必要多費唇舌,看了看窄小的客堂,鄭重問道:“借個地方說話,就我倆最好。”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樣金光閃閃的東西朝鰲拜亮了亮。
鰲拜一見大吃一驚——“如朕親臨”金鈹令箭!這少年到底什么來路?
小寶把順治的金鈹令箭朝外亮了亮立刻收回揣進(jìn)懷里,注目著鰲拜吃驚的模樣微微有些得意。鰲拜半晌才回過神來,二話不說站起身沖小寶尊敬拱手道:“魏大人請隨犯進(jìn)來。”
兩人繞到堂后小間里,鰲拜仔細(xì)關(guān)號,立刻倒頭便拜:“鰲拜死罪,不知欽差大人駕到,還口出狂言,但請治罪!”
小寶嘻嘻一笑,心道只要你認(rèn)得這物件就好,哎,沒想到這根金光閃閃的小箭還挺有用,雖然小皇帝說過陣子馬上繳回,老子還是多賴段時間再還給他的好……他笑嘻嘻去扶鰲拜:“鰲兄起來吧,老子不算欽差,不過是私底下替皇帝辦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天的事你要是泄露半分,可別怪老子丑話說在前頭,你的人頭便會保不住!”
“知道!欽差大人放一百個心,只要皇上有所差遣,我鰲拜縱然粉身碎骨也一定辦到!”鰲拜不肯起身,跪在地上兩眼含淚,沒想到皇上還記得自己啊!真不枉當(dāng)時得罪多爾袞下死力保他登基了……
小寶收起笑臉低聲道:“皇上準(zhǔn)備起復(fù)你,你可愿意替皇上辦差?”
“但請吩咐!”
小寶長嘆一聲坐回椅子,裝出憂心忡忡的樣子:“朝局你可明白?還是起來說話,如今我們同坐一條船,都是忠心侍奉同一個主子,也不用跪來跪去的客氣。”
鰲拜站起身,朝小寶再次行禮才側(cè)簽著身子坐下,沉吟道:“鰲拜明白皇上的處境,魏大人只管吩咐。”
“其實很簡單,皇上叫我問你,愿不愿意裝灰孫子?”小寶摸著下巴裝出老成模樣看著鰲拜。
“灰孫子?此話怎講?”鰲拜的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皇上清楚你對他忠心耿耿,可是你也知道,多爾袞那王八蛋處處跟皇上作對,如果起用你,多爾袞必定老是找由頭欺負(fù)你,還借機(jī)打擊皇上。只有你裝灰孫子,處處作低伏小,就好比人家做小的,欺負(fù)到你頭上也得忍住那口咽不下的氣。這樣才能起用。你行么?”
“行!就算多爾袞家的狗咬我,我也任它咬,絕對不還手!只要能跟著主子就行了……”鰲拜拭著眼淚,滿臉戀主之意。
小寶倒有幾分好笑,一個堂堂大男人,老是抹咸水,不過這樣說明鰲拜確實對順治忠心。他點頭道:“對!多爾袞家的狗咬你也絕對不能還手,唾沫吐到你臉上也不能擦,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鰲拜聽著,我奉皇上旨意……”
還沒說完,鰲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倒頭又拜。小寶見他禮數(shù)周全,只好站起身,搜索枯腸尋找合適的詞語傳順治的密旨:“奉皇上那個秘密旨意,封鰲拜為三等御前侍衛(wèi),明日午牌時分到午門外候旨。這個……皇上就是讓我這么傳話的。”
“鰲拜領(lǐng)旨謝恩!”鰲拜跪在地上,雙肩聳動,顯然激動得不能自已,又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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