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要走的時候,安祈年的臉色無恙。只是頓了頓,然后冷笑一聲:
“你還真是比我想得更加薄情寡義。孩子剛回來,你就迫不及待要走?”
我搖搖頭,我說這與情義無關。
“你以為長寧是因為我才肯答應跟你回來?”我挑著眉頭,很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我早就說過,這孩子的心性敏感又細膩。誰愛他,誰要他,他看得很明白。
在長寧心里,早就對你產生了依賴和信任。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所以自然而然地把你身上得一切強大都具象化成自己想要的那種父愛。
你可知他當初怎么會有那么大勇氣賭著氣跳進池塘里?正是因為他相信你一定會救他。
至于我……其實我的出現從來沒有起到一丁點加分的作用,反而讓這個早熟的孩子因被算計和討好而反感不已。
從他看到我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們是逢場作戲。
所以,既然你已經成為了他的父親。請記得不要再讓孩子的眼睛蒙上陰謀了。長寧小小年紀經歷了這么多……實在太辛苦了。”
我低頭撫了下自己手上的手,很無奈地表示:“但我們之間的婚姻,是你用展逐的性命要挾來的。我抱著一顆受了脅迫的心,無法一直假裝下去。留在這,反而會讓長寧討厭。”
拖著箱子轉身的一剎那,安祈年突然叫住我:“夏念喬,你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你害怕了,因為你發現……你根本就不是假裝。你已經開始喜歡長寧,開始在乎他。”
我的心凜然一抖,一股道不明所以然的酸楚充斥了眼眶邊緣。
“你想多了。”我咬了咬唇:“我是老師,我愛孩子只是一種職業本能。安長寧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么特別。”
“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特別么?”安祈年上前一步,單手扳住我的肩膀。我有點顫抖,但又不敢回頭。
安長寧很特別么?
只是長得漂亮一點,心性成熟一點,氣質古怪一點。在老師那一視同仁的眼光中,每個孩子都有他們自己的個性。
可是為什么,我那么想要包容這個孩子?我會同情他的遭遇,會想要分擔他的孤獨,會渴望他能變得開朗陽光,單純善良,哪怕自己付出心酸委屈的代價。
僅僅因為——這孩子的眼角眉梢,有那么一點點與蘭家蔚相似的痕跡么?
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
安祈年說的沒錯,我的確對長寧動了可怕的母性——
明明知道他是個與我毫無瓜葛的孩子,卻希望能與他建立更深密的關系。
這份奇異的心動讓我止水了六年的心境驟起波瀾,找再多的借口也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可我的生活里早就不需要更多的牽掛和執念了,所以我得逃走。
“抱歉,我只是個安于現狀的俗人。事不關己……也沒有那么偉大……”我咬了咬牙,拖住有點哽咽的尾音。終于還是推開了安祈年的手。
我去抓行李箱,才發現用力過猛的拳攥已經讓浸透了鮮血的白色繃帶粘連在拉桿上了。
“過來,幫你換了藥再走。”安祈年單手擰過我的肩膀,力氣挺大的。我一下子就跌進了他懷里,這一晃,眼淚不小心掉下來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