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教室裡,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拿著話筒的男人身上。
柳楚楚也不例外。
你,到底是誰?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爲什麼要幫我?
縱然再愚笨的人,也應該明白了,楊武在幫她出頭,在幫她找回,失去的一切!
但是,爲什麼呢,我和你素不相識啊?
柳楚楚的眼神,茫然、震驚,如果換一個男人這樣做,她一定會以爲對方想追她,所以這麼做,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卻是那樣的優秀,這麼年輕就掌管一家醫院,那得是多麼厲害的人物,是她只能仰望的存在,更不要說,那樣出色的外表,就算是一直被人稱讚的她,在這個女人面前,都自慚形愧地擡不起頭來。
和她比起來,她就像是一隻完全沒有長開的醜小鴨,更別說,還有這一雙不爭氣的腿。
這個男人絕不可能是想追她,那是爲什麼呢,爲什麼,要幫她呢?
柳楚楚費解之際,陳立傑覺得情況不對,也跑到臺上,他有獨立的授課話筒,他清咳兩聲道:“各位同學請安靜,馬上就要上課了,這堂課很重要,影響大家學期末的學分考覈,相信大家也不想掛了回去重修吧?”
他話語中隱含的威脅,讓本來有些蠢蠢欲動的同學們,一下就平靜了,雖然人人面露憤怒,卻沒有人敢說什麼。
學生們很單純很善良,可他們的命門也很明顯,學分未必是他們的性命,可是得罪音樂系的副主任,便意味著以後在大學裡舉步維艱,什麼獎學金啊、什麼助學金啊、什麼評優評先啊,通通說拜拜。
柳楚楚,就是一個例子。很多人同情柳楚楚,卻沒有人想成爲第二個柳楚楚,場面肅然,直到楊武再次拿著話筒,聲音低沉道:“這個世界上,我們不能決定的事情,有很多。”
終於決定接受現實了嗎?陳立傑面露嘲諷,這個老校友,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自量力,以爲一點小伎倆,就能夠維持所謂的正義嗎,如果不是有方璧安在,今時今日的楊武,他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我們不能決定颳風下雨。”
“我們不能決定打雷閃電。”
“天災和**,都是我們決定不了的。”
“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健全與否。”柳楚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她是先天性殘疾,從來沒有離開過輪椅。
“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出身貧寒的學生們,目光閃爍。
“我們,甚至於,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楊武這句話,意有所指,一句又一句,不知不覺,學生們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他的一言一語都在他們心中迴盪。
繼而他話鋒一轉,語氣高昂道:“但至少,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內心!成爲一個卑劣的人,還是偉大的人!是在康莊大道上俯首作揖,屈膝下跪,還是在荊棘路上,披荊斬棘,無愧天地!一切,全在你們!”
“來吧,做出你們的選擇,我相信你們的內心,會給出最真實的答案!到底,誰纔是你們音樂系,最優秀的學生!”楊武的語氣充滿渲染,這一刻所有人都挺直了脊背,身體前傾,雙拳緊握,臉色潮紅。
“柳楚楚!”
人羣中,不知道有誰先喊了一句,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聲音。
“當然是柳楚楚!還能有誰!”
“柳楚楚!柳楚楚!柳楚楚!”
到最後,柳楚楚這三個字,匯成洪流席捲全場。
陳立傑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在他如此明確的暗示下,竟然還有學生敢於說出柳楚楚的名字,而且竟然是這樣壓倒性的勝利!
副院長和老師們,同樣驚呆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尤其是兩個Z大的教師,更是十分不解,搞藝術的都有些怪癖,音樂系的學生,也不例外,向來是誰也不服誰,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這個女生的技藝,已經到了非凡的地步,才能征服這麼多的同學。
這樣的人,竟然沒有被保送?
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柳楚楚的身上,大概是很好奇,這個柔柔弱弱的少女,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能讓學生們這麼異口同聲?
而楊武,恰如其分地從臺上走下來,一攤手道:“看來結果很明顯了,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怎麼樣,這位同學可以坐在這裡了嗎?”
一時無人開腔,俱是面面相覷。
直到和陳立傑不對路的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幸災樂禍地笑道:“哈哈哈,陳副主任也真是的,不能夠因爲柳楚楚同學殘疾,就剝奪她保送的權利嘛,這顯得我們學校,多麼不人道一樣。”
幹得漂亮。
楊武忍不住看了說話的人一眼,中年男人,瘦瘦小小,有些尖酸刻薄的模樣,不過倒真是感謝了他三番兩次開口,幫自己解決了多少麻煩。
聽到這句話,副院長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如果是因爲殘疾這種原因,而剝奪一個優秀學生的保送資格,傳出去,學校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尤其是當著Z大的老師的面,等同於打他的臉啊!
他立刻拉下臉道:“陳副主任,這件事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我們學校從來是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選拔人才的,保送給Z大的學生,必須是最優秀的!”
陳立傑的臉剎那間漆黑一片,這副院長丟了臉面,是打算拿他開刀啊!
大概是覺得這個鍋太大,主任生怕連累到自己,急忙打圓場道:“可能是陳副主任一不小心,把名單弄錯了,這麼多學生,我們哪能一個個分辨啊,這樣吧,這學生說了不算,老師說了也不算,既然最終是要去Z大學習,不如讓Z大的兩位教授自己來做個判斷如何?”
兩位教授對視一眼,覺得十分有道理,點頭道:“鋼琴是現成的,不如就讓兩位同學現場各自演奏一曲,我們自然能分辨優劣。”
話語一出,陳立傑的表情一白,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李莉表情也變得極爲不自然,如果能在技藝上壓倒柳楚楚,他們又何必搞這麼多花招呢?
但是,眼下的情形,已經沒有給他們反悔的餘地,而楊武更是直接,像柳楚楚伸出了雙手,意欲將她抱在臺上。
然而,陳立傑卻突然咬牙道:“不必比了,我承認是我的失誤,看來是這位同學更勝一籌,是我弄錯了。”
他認錯了,他竟然認錯了!
整個教室的學生,都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