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朝顏還是感覺到了異樣。
冰冷的氣息自背後依稀傳來,耳邊似乎還傳來兩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朝顏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豎起,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怯怯的回頭張望。
身後依舊是灰白色的迷霧,視野可及之處,什麼都看不清。只是這詭異的感覺非常清晰,令朝顏不寒而慄。
她狐疑的轉身,緊追兩步,卻發現原本一直走在前面的容璟不見了。
朝顏的心裡驟然一緊,向前快走兩步,仍不見容璟的蹤影,不覺有些驚慌。雖然平日裡她很希望容璟能儘快離開自己的視野,越遠越好,可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希望他能在身邊。
駐足四下張望,試探xing的喚了聲:“容璟?”
空寂的樹林,無人作答。
朝顏的額頭伸出細密的汗珠,手心裡一片冰涼。
寂靜,寂靜,仍然是一片詭異的寂靜。朝顏強作鎮定,之前聽到沙沙腳步聲孑然而止,原本是兩個人的腳步就只剩自己一個人的。自己走,便有聲音,自己停,聲音便停。
容璟卻消失不見。
十歲那年,她因爲太貪玩回去的晚了,獨自一人走雪月山中,又餓又冷。夜色中的山谷發出奇怪的聲音,她害怕極了,拼命捂著耳朵越走越急,卻不慎滑下山坡,鮮血順著小腿汩汩流下,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件帶著溫暖的外氅將她裹住,懷玉的眼中夾雜著深深的焦慮和心疼,最終揹著她一步步返回忘憂山。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會來帶她回家,再也沒有人會在她寒冷的時候爲她披上一件外氅……
朝顏嘆了口氣,黑夜中的鬼域森林露水很重,寒氣bi人。她將雙手放在脣邊輕呵著氣,一邊四處張望,企圖追上容璟的腳步。
樹林彷彿死寂一般,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不前,惟有朝顏孤單單一個人站在原地,像迷失方向的孩子,陷入無限恐懼和絕望中。
昏暗的樹林中,惟有朝顏單調的腳步聲迴響,周圍安靜的不像話,彷彿置身於一個密室的空間,而樹林和迷霧不
過是眼前的假象。
朝顏下意識的用雙臂環住身體,肩膀忽然就搭上一隻手——如果那能稱之爲手的話。
朝顏忘記了所有的忠告,欣喜的轉頭,以爲是容璟過來尋自己,目光卻觸及到一隻白森森手骨。而這隻手骨,此刻正搭在自己的肩上……
朝顏啊的一聲尖叫起來,條件反射向後退去,一個重心不穩,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迷霧中卻閃出一個黑影,空蕩蕩的褲管懸浮在半空中,散發著腐臭的黑袍下包裹的是一具森森白骨!凹陷下去的雙眼裡瞪著一對瑩綠如鬼火般的眼珠,牙齒整齊而尖利,正呲牙咧嘴的衝朝顏笑,一步一步走近……
“別過來!”活生生的骷髏就在眼前,原來之前感覺到詭異的氣息就是他散發出來的。
朝顏秀眉緊鎖,書上只交代鬼域森林有鬼的事實,卻並沒有交代如何除鬼。雙手撐著潮溼的泥土拼命後退,她瞪大雙眼,望著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骷髏鬼,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見森然的白爪伸了過來,朝顏心下冰涼,本能的閉上雙眼,耳邊響起的卻是重物擲地的聲音。
驚訝的張開雙眼,看見的卻是散碎了一地的白骨和目光鋒利的黑衣男子。
“容璟。”心有餘悸的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森森白骨,望向容璟的時候心裡多了一份感激。看來,他也不完完全全那麼壞,至少這一刻是善意的。
容璟勾起邪氣的笑,目光多了繼續戲謔:“你怕了?”
“纔沒。”朝顏站起身,不動聲色的活動早已嚇得發麻的雙腿,若無其事的撇撇嘴,“不成氣候的白骨精而已,我堂堂上仙豈會怕它?”
容璟的眼睛和嘴角都彎上去,無謂的聳聳肩:“既然不怕,那就早點出去吧,若是再迷了路就自己解決吧。”
切,小氣鬼,誰需要你的庇護。
朝顏用袖子抹了下額頭的冷汗,腳下卻不敢耽擱,趕緊追上容璟。只是一動不要緊,小腿如鑽心般的痛,不由得停下來,悶聲哼了兩聲。
容璟腳步一滯,回過頭,卻見殷紅的鮮血順
著朝顏的小腿流下,不覺蹙眉:“你受傷了?”
朝顏忍著痛,扶著樹幹坐下來,小腿處開了一寸長的口子,血一點點流下,滴在枯葉上,濺起一小團血花。一定是剛剛摔倒時不小心劃到的。
容璟望著臉色漸漸蒼白的朝顏,疑惑的道:“這種傷你自己就可以治療吧?”
朝顏痛的直咧著嘴角,沒好氣的道:“你聽說過剃頭匠給自己理髮的嗎?”
笑意順著容璟的脣角爬到眼底,他蹲下身看了看朝顏的傷勢,打趣的道:“身爲治癒系的仙女卻無法爲自己療傷,還真是個笑話。”
這種時候,他還說風涼話,果然魔族沒一個好東西。剛纔是誰說他善意了,真是腦子中風了。
朝顏賭氣不理他,兀自用手指抹著傷口,卻越抹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嗤——
容璟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了一塊下來,又從腰間摸出個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在朝顏的傷口上。朝顏習慣性的躲閃了下,偷偷看了一眼容璟,又擺正坐姿。
容璟輕哼一聲,漫不經心的道:“放心,不是毒藥。”
“我……又不是在懷疑你。”朝顏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心裡想的卻是不是毒藥最好,是毒藥做鬼也不放過你。
容璟彷彿窺透朝顏的心裡,勾勾脣角沒說什麼,仔細包紮好,輕拍朝顏的脊背,淡淡的道:“好了。”
朝顏站起身,果然小腿的傷口已經沒有那麼痛了,但是走了兩步還是頗爲吃力,一瘸一拐的跟在容璟身後,漸漸落下一大截。
容璟轉過身,上下打量朝顏,抿脣問道:“你確定沒事麼?”
“沒事。”朝顏艱難搖頭回應,豆大的汗珠依稀從額上滑落,雙腳也像踩在棉花糖上一般搖搖欲墜,不得不以身旁的樹幹支撐住自己虛弱的身體。
只是普通的劃傷,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反映,爲何整個人都虛弱無比,好像大病初癒的人,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朝顏食指按著暈沉沉的額頭,抿了抿盡失血色的雙脣輕聲道:“可能走的太急,我休息一下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