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馮幗佈置會場,我跟著馮心來過幾次,對於整個展覽廳的結構有一定的瞭解。這裡有許多小房子,聯通大廳與小花園,所以兩邊都有門,而且門是不上鎖的。現在,我面前的這間小房子,裡邊漆黑一片,傳來陣陣強烈的喘息聲。
這喘息聲……好賣力啊,我聽著聽著就笑了,心想:“還說上流社會,比那些酒吧食客更瘋狂,更來勁兒啊!快,節奏再快點,對了,別停!”突然心生警惕,扭頭一看,卻見那程載運向這邊走來,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似乎認出了我。我大驚,趕緊衝進隔壁的小房間,再穿到大廳裡。
大廳裡的人正三五成羣,談笑風生。我一邊向角落走,一邊留意著後面的動靜。我發現小房間的燈陡然亮了,幾秒鐘後又熄滅,再幾秒鐘之後,程載運的身影匆匆走出,表情很興奮,也有些慌張。他融入人羣,竟朝門口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我呆了呆,隨即明白了。程載運也聽到了那喘息聲,他身爲記者,反應是多麼的快?在這種場合,無論拍到誰,都是一件震撼的新聞。他當然是拍到了,所以趕緊離開,忙著出獨家稿件呢!
我暗中笑疼了肚子,心想是哪個倒黴鬼那麼色呢?一分鐘後,小房間裡走出一箇中年男人,滿臉大汗,神色驚懼,居然是馮銘!我一愕,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這個花花公子,活該。
馮銘那個緊張啊,難以形容。他到處看了看,急急向馮大太太那邊走去,我也不知不覺跟了過去。
馮銘把馮大太太拉出一邊,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低聲說著話。馮大太太的臉色很快就大變,驚怒交加。她瞪大眼睛四處看,突然看見了我,立即招招手喊我過去。
我想避開的,卻避不及了,唯有走過去,問:“馮大太太,有事嗎?”
馮大太太掃了一眼馮銘,沉吟了片刻,說:“你火速去做一件事情。聽好了,大約五分鐘前,有一個記者在這裡拍到了一些不該拍的東西,他現在走了,我不知道他是哪間報社的記者,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特徵,你必須找到他,將底片拿回來,懂嗎?”
我心想:“既不知姓名,又不知哪間報社,還不知特徵,你讓我怎麼找?幸好哥清楚這事兒,就幫幫你們唄。”
馮銘接話說:“你先到酒店保安室,查看五分鐘前離開的人就知道了,快去啊!”
我點點頭說:“是的,我現在去!”
馮大太太加上一句:“必須今晚之前截回來!”
我點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在手機上輕輕敲打。石黛黛不知去哪兒玩著呢,飄過來問:“怎麼?走了?”
我說:“好戲上場,走。”出到酒店大門,我想了想,給程載運打電話。
程載運接電話了,說:“熊大師?你好。”
我說:“你在哪裡啊?”
程載運的語氣微微興奮,說:“熊大師,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等下回你電話。”
我說:“馬上回酒店,我在門口等你。”
“什麼?”程載運驚呆了,“什麼酒店?你知道我在哪裡?”
我說:“聽我的,馬上回酒店門口。”
程載運呆了呆,說:“哦。”
我掛斷電話,向石黛黛簡述了事件經過。石黛黛一聽,笑得捧著肚子彎了腰,問:“那個女的是誰?”
我說:“我怎麼知道?應該從另外一扇門走出花園了,我沒瞧見。”
石黛黛扶著我的肩膀,笑得喘不過氣來,說:“這個馮銘,身爲馮家長子卻連總裁也不能做,果然是有原因的,自制力那麼差,怎麼幹大事啊!”
我笑笑,說:“不會啊,他很有膽色啊,這種場合這種事情,多少大人物都不敢幹,他倒幹了!”
石黛黛說:“除了色膽,我看他沒有一樣是大的。”
我悄聲說:“錯,肯定還有一樣大的。”
石黛黛眨眨眼睛,隨即大笑,這次笑得連身體都軟了,說:“你夠壞!”
我嘻嘻笑著說:“不然他怎會那麼風流,對不對?”
“對,對,哎呀不行,我肚子疼,別逗我笑了。”石黛黛真的蹲下,捂住小腹。我斜眼盯著她,鬼也會笑疼肚子,真是天方夜譚。
不久後,程載運回到,一下車就衝過來,緊張地看看酒店門口,說:“熊大師你怎麼在這裡?我們先走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快點,不然我怕……哦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剛纔在酒店?你找我幹什麼?”他一輪嘴不停地又說又問,神情緊張興奮,臉頰、脖子都是汗水。
我淡淡地笑了笑,說:“剛纔拍得很刺激吧?”
程載運整個人都怔住了,眼睛睜得像橄欖似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橘子。過了好一會兒,他長長地噓出一口氣,說:“你……你知道的?你剛纔在那裡?哦,我看到的那個人果然是你!”
我點點頭,說:“把底片交給我。”
程載運又在怔住了,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把他扯遠幾米,說:“聽著,這件事情你惹不起,就算惹得起,我也不讓你去惹,把底片交給我,就當沒發生過,知道嗎?”
程載運終於回過神來,問:“爲什麼?”
我說:“別問,給我就是。”
程載運忽然跳了起來,喊:“不行啊!”我的眼睛一瞪,他隨即就哭喪著臉說:“熊大師,作爲一個記者,多麼難得有這種機會拍下這種照片?我幹了十年了,第一次那麼幸運的,你就高擡貴手吧。”
我說:“看來是幸運,其實是厄運的開始,馮大太太不是善男信女,你搞他兒子,她不會放過你的。”
程載運說:“我不怕,我的工作本來就充滿了驚險。”
我說:“不怕?鬼怕不怕?”
程載運嚇得一縮脖子,不禁扭頭張望,心有餘悸。
我說:“我不會害你的,你要大新聞是不是?以後有大把的機會,我會幫你,但現在,你首先得幫我,將底片給我。”
程載運問:“熊大師,你和馮家有關係?”
我說:“關係很複雜,不過我聲明,我不是馮家的人,也不會聽馮家的差遣,目前我有事情要辦,所以必須和他們打好交道,明白嗎?”
程載運當然不明白,他敬畏我,又捨不得把底片交出來,那種爲難的樣子,連石黛黛都看得同情。不過,他始終是拗不過我的,依依不捨地交出了底片。我伸手去拿,忽然覺得手指一緊,他居然還不放心,哀求說:“熊大師,這次沒了新聞,我……你答應過我的,給我補回來。”
我說:“嗯,知道了。”一用力,將底片拿過,塞進了褲袋裡。
程載運垂頭喪氣,但很快就有些振奮地說:“那麼,你給我做個專訪!”
又是專訪。我說:“想都別想,不過呢,我答應給你補回來,絕不食言,等著吧,我經歷的都是大事,總有適合你報道的。”
程載運不樂意了,抓住我的胳膊說:“你不能信口開河哦,到底什麼時候有大新聞?”
我說:“我哪能確定?總之一有,立即告訴你,行了吧?走啦,走啦,我要回去了。”程載運喊:“喂喂,等等啊,說清楚啊。”但我已經走進了酒店。
石黛黛說:“唉,對他來說,這樣真是很大的打擊。”
我說:“嗯,所以我們必須給他一次補償,留意一下有什麼新聞。”
石黛黛說:“怎麼留意?靈異的事件不能說,公司的商業秘密也不能說,難道要把那些三八茶餘飯後的八卦消息給他交差?他不罵死你!”
我說:“等著吧,總有機會的。”上到展覽廳,我看見馮家一家人都站在一起聊天。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可能在總結今晚的展覽,看看有什麼需要補漏的。
馮大太太和馮銘都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模樣,我站在不遠處向他們打眼色,他們竟都沒有看見。反倒是馮幗看見了,疑惑地盯我一眼,然後用眼神向馮心詢問。
馮心也看過來,這下馮家的人都覺察了,紛紛注目。馮大太太和馮銘十分緊張,同時大步走過來。
馮銘說:“你怎麼辦事的?還不去追?你……”
馮大太太說:“沒頭緒嗎?尚華說你很有本事的,你……”
我把底片拿出來,他們都是驚喜無限,同時閉嘴。馮銘趕緊將底片藏好,整個人都鬆了,居然用手輕輕撫摸胸口。馮大太太笑得見牙不見眼,說:“好,非常好,那麼快就搞定了,難怪尚華說你辦事能力強,有本事!”
我淡淡地笑了笑,說:“盡本分而已,馮大太太無需誇獎的。”
馮銘說:“多謝,多謝……”
馮大太太說:“行了,回去那邊,熊不凡,以後再談。”
她們走回馮家人的身邊,神態之間已經完全不同,可以談笑風生了。但我們之間的舉動,令馮心和馮幗都起了疑心,馮心不時看向我,目光深沉。
我就當不知道,覺得肚子餓了,毫不客氣地拿東西吃。作爲一個保鏢,這樣當然是不好的,但我真的餓了嘛,纔不管那麼多,誰讓我剛立了大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