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準確的言語可以描述那一刻的兇險,四面尖刺層層疊疊直教人避無可避,眼看著就要被豁然貫穿。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在這樣的情況下,非但手中的笑風塵被禁錮住,甚至連施展輕功的機會都沒有。
身后卻突然有一股強烈的推力襲來,竟剎那間將我攔腰托起,與此同時,鐵關道人的拂塵已經牢牢纏在了我的腰間,將我自半空中拽到了他的面前。
無情掌風直擊鐘莘胸口,后者登時狠狠撞在了鐵柵之上。
我親眼看著那些尖刺貫穿了鐘莘的身體,鮮血在白衣上瘋狂洇染開來,深深刺痛了眼睛。他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斷魂刀自掌心掉落在地面,發出清冽的響聲。
“鐘兄!”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似乎微笑著朝我點了一下頭。
心臟驀然間瘋狂地疼起來,鐘莘在千鈞一發之際也沒有打算獨自逃命,反而選擇幫助我脫離險境,且是以犧牲自己為代價。
我不知道何為俠之大者,我只知道我和他萍水相逢,不過是隔著一場比試的緣分,他卻以江湖道義誠心相待,不虛偽不做作,坦坦蕩蕩。
玉面刀客是真正的刀客,我卻終是害了他。
“死的真慘。”鐵關道人輕哼一聲,“其實剛才就算他不把你拋出來,老夫也會留下你的,什么玉面刀客,不過是蠢貨一個。”
我垂著頭,任由他緊緊鎖著我的雙臂,咬牙恨恨不已地回道:“你有什么資格評論鐘莘,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江湖后輩大多像你一樣沖動熱血嗎?”他冷哼著,“所以那些人的結局你也看到了,識時務者方為俊杰。”
“你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他的手指又緊了幾分,攥得我手臂像碎裂一般疼痛:“其實何必互相指責,阮姑娘,你和九王爺來此的目的不也就是瑯琊劫和紫霓晶石么?而這兩樣東西將
直接指向皇位,老夫說得沒錯吧?”
指向皇位……我混沌的頭腦霎時清醒過來。
是不是,從很早時候開始,自己就遺漏了什么?
是啊,有了瑯琊劫和紫霓晶石,皇帝的位置便是信手拈來,以墨云堯的頭腦,絕不會聯想不到。然而當初他說要借此永遠斷絕追兵的煩擾,我就信了,從沒考慮過如果單是為了避免追捕,那實在是有無數方法,又何必局限于這么危險的一種呢?
他有多恨當今皇帝,我當初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想借神器之力奪取皇位為母親討一個公道,我也能夠理解,反正他也就是那么一個隨心所欲的人……但是為什么非要瞞著我?難道我就連知情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墨云堯太了解我,他知曉我所有的弱點,也清楚如何能哄得我乖乖就范,他步步為營直到現在,讓我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已經超越了本心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他知道我不會離開。
然而相比起來,我對他的了解終究還是太少了,譬如他曾經很多次不準我跟隨,以散心之名獨自離開皇城前往他處,亦或是經常與人飛鷹傳書,卻有意無意地避開我,還有,便是那次帶傷歸來且拒絕解釋……這些我極少細究,也不曾懷疑過。
我糊糊涂涂忽略了所有的細節,只沉浸在他給予的感情里,在我心里,他始終是那個玩世不恭笑容狡黠的不合格的王爺,可我從未細想過,在他那看似不羈的外表下究竟還隱藏著什么,是否也會擁有無上的野心。
而我呢,到底是可以并肩而立的盟友和愛人,還是一枚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
我并不愚笨,但所有關于墨云堯的事情,我都免不了一葉障目。
心亂如麻,但我最終什么也沒提,只是鎮定地問了一句:“你是七王爺的人,還是太子的人?”顯而易見,連江湖中人都能被卷入皇位紛爭且說得頭頭是道,那可想而知
,幕后黑手必然是皇室中人。
“七王爺?”鐵關道人的鼻腔中溢出一絲不屑輕哼,仿佛這個稱呼是莫大的笑話,“他現在已形同虛設,和那個昏庸皇帝一樣,毫無威脅了。”
這一次,我聽得明明白白。
看來我們不在天都的日子里,墨司箏已經把皇宮攪得天翻地覆,連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都忍心下手,他著實夠狠。
現在想想,或許當初皇宮里那場刺殺就是他策劃的,而彼時在轉彎處一閃而過的黑影到底是誰,也終于有了答案。
他一直在策劃,包括和司天捷串通,在幽靈山莊布下埋伏等我和墨云堯自投羅網。
“一代高手居然淪為太子走狗,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老夫不過是順天而行,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鐵關道人冷冷道,“天意如此,太子見你二人自皇城逃走,火速與盟主聯系,盟主這才知道原來九王爺便是可以拔出瑯琊劫的八字純陽者……得來全不費功夫,如今離成功便只有一步之遙了。”
的確,只有一步之遙。
他們果真是要利用墨云堯拔出瑯琊劫,以此助太子登上皇位,然而……
“一旦拔出瑯琊劫,所有人都難成九爺對手,你們又何談成功?”
鐵關道人囂張地捏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一雙陰鷙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的臉:“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啊,有你在,九王爺怎么還敢輕舉妄動?只能束手就擒。”
我厭惡地轉過頭去:“別開玩笑了,我對他還沒那么重要。”
“到底重不重要,一會兒便見分曉。”他轉身抬手掰下了冰墻上的一處隱蔽機關,隨即抬手重重封了我的穴道,“好戲要開場了。”
在陷入昏厥的剎那間,我聽見了遠處地道內驀然炸起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直至讓整座冰城都搖晃起來。
瑯琊劫,已經出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