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欸,干什么呢?松手!”栗青飛快地奔過來,及時阻止了大塊頭男人對阮舒的桎梏,“這是元嫂!你們活膩了是不是?我不過去抽根煙的功夫,你們就給我亂來!”
“對不起,栗青哥。”大塊頭男人低垂腦袋。
“跟我對不起什么?”栗青用下巴沖阮舒的方向抬了抬,對他以示意。
大塊頭男人轉向阮舒:“對不起,元嫂。”
又多了一個新稱呼……阮舒蹙蹙眉。輕輕晃了晃手臂。雖然只一下,但大塊頭鉗上來的力道還真有點大。
栗青將阮舒的小動作收進眼里,朝房車的方向打了個眼色。
房車的車門忽然拉開,從里頭下來兩個同樣大塊頭的男人,把面前的這個拽到了一邊。
阮舒都還沒反應究竟是發生了什么,那個大塊頭便被另外兩個大塊頭一左一右地各扇了兩記耳光。
那個大塊頭悶哼了兩聲,被打得分明身形不穩,卻硬是站住沒有倒。兩頰立即腫得高高的,嘴角亦溢了血絲。
“阮姐,對不住。他們只懂使蠻力,傷到阮姐你了。”栗青道著歉。
阮舒懵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因為自己才受的處罰。見耳光還在扇,問規矩:“你們這是要打幾下?”
栗青笑笑:“打到阮姐高興為止。”
阮舒:“……”隨即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那停了吧。我根本沒什么事,又不是紙人糊的,一捏就碎。”
“好的阮姐。”栗青朝那邊打了個眼色。
他們果然立刻停了手。然后三人默默地爬上房車。
栗青則指向房車后面的一輛小奔:“阮姐。我們也上車。”
“去哪?”阮舒才想起來問,“你們老大讓你們來的?他人呢?”
“不是老大,是小爺。”
答案始料未及,阮舒不解:“陸少找我干什么?”
她掃一眼房車。
還用的這樣的陣勢。若非栗青在。她真要以為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對方前來綁票。
栗青打馬虎眼:“我也不清楚。他們其實才是陸少派來接阮姐你的。老大擔心你嚇到,所以讓我跟過來。這也幸虧跟過來了。”
阮舒抿抿唇,略一頓,邁步朝小奔走。
二十分鐘后,c’blue酒吧。
栗青在前頭帶路,領著阮舒沿包廂區域的長廊一直朝里走,以為到了盡頭,然而一拐彎,還有一道門。
門邊守著兩個和先前差不多體型的大塊頭。見到栗青,兩人微微頷首齊聲喊了“栗青哥”,然后幫忙打開門,側身讓開道。
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阮舒猶豫了一秒——她現在什么情況都不了解……
“阮姐?”栗青在兩三級的階梯下仰頭詢問她。
暗暗呼吸兩口氣,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栗青。
不多時,走到階梯是兩個房間。栗青帶著阮舒進入右手邊的那個。
推開門不過就是一間和樓上房型差不多的包廂,但裝修各方面顯然更豪華。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便是傅令元和陸少驄。
“小爺。老大,阮姐來了。”栗青匯報完,自動退出去了。
兩人原本正盯著前方不知在看什么,聽聞動靜皆朝她望過來,不過傅令元沒說話,反倒是陸少驄自沙發上起身,招呼阮舒道:“阮小姐,別拘謹,過來坐。”
記起栗青說過找她來的是陸少驄,阮舒不動聲色地和傅令元對了個眼神,看不出什么,然后才展開笑容朝陸少驄走過去:“陸少。收到你的邀請,我受寵若驚。”
“噢?”陸少驄故意朝傅令元瞅了一眼,玩笑似的揪了阮舒的字眼,道,“我可不敢跟阿元哥搶著寵你。”
阮舒捋了捋頭發。抿唇笑著不接茬,轉口詢問正題:“不知陸少特意找我來是有什么事?”
總不可能是找她來玩的吧?可如果是這樣,也該由傅令元找,而非方才那種邀請客人的陣勢。除了三鑫集團對林氏的投資案,她想不到任何可能了。
然而陸少驄的下一句話出來,卻原來連投資案都不是——
“阮小姐還記得,慈善晚宴上,我欠你一個交待嗎?”
阮舒稍怔了怔,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艷照事件”。
陸少驄笑笑,抬手一指,對阮舒示意沙發正對的那面墻。
阮舒凝睛看過去,這才發現。這面墻鑲了一面單向玻璃。
透過玻璃,可見隔壁房間里,一個男人雙手被繩子反綁著固定在椅子上,渾身都是血。低垂著腦袋,像是暈過去了。
“他是……”阮舒皺眉。
視線范圍內,趙十三的身影出現,走到了那個被綁的男人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辨認出是譚飛,阮舒有點意外,但意外之余,又似乎在合理的解釋之中。
“看阮小姐的表情,確實是和譚飛有過節。”
阮舒聞言點點頭,略一頓,提出自己的疑慮:“可是慈善晚宴的艷照,應該與他無關才對。”
“阮小姐憑什么判斷的?”陸少驄好奇。
阮舒其實也沒有百分百有把握。她后來確認過,那天晚上譚飛的奶奶去世,所以譚飛被臨時召去英國的說法是真的。不可能返回來拍她的照片。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個局確實是譚飛設的,他沒有親自坐鎮罷了。
那件事之于阮舒而言,至今是個難解的謎團。她能完全確認的是兩件事:第一,林承志事先對她的艷照毫不知情;第二,譚飛不是那晚趁她之危的男人。
陸少驄從阮舒的沉默中嗅出遲疑,笑了笑,道:“譚飛自己都承認了。照片是他動的手腳。是他把林承志的拍賣品換掉的。”
真的是譚飛?阮舒蹙起眉頭。如果是譚飛,那是譚飛拍的照片,還是譚飛從其他渠道得到照片?
她重新望向隔壁,趙十三不知在和譚飛說什么。譚飛像嚇破了膽,渾身顫抖著拼命搖頭。
“阮小姐最近公司的雜事正各種煩吧?”
陸少驄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提及。
果然便聽他緊接著道:“譚飛也已經承認了,網絡上針對阮小姐的那個匿名帖,是他的杰作。包括那對三番兩次找阮小姐鬧事的夫妻。也是他從中挑唆。”
阮舒抿直唇線,眸光霎冷:“陸少,一會兒能否讓我過去問他幾句話。”
譚飛在她背后使絆子下黑手的原因,她很清楚已無需多問。她想挖的是關于那天晚上她被強奸的事情。原本該是繼續由趙十三出面會更好。但此事涉及她的隱私,她不愿意讓他們知曉。
陸少驄卻是拒絕了阮舒:“這恐怕不太方便。”
“而且,其實阮小姐也問不了他什么。”陸少驄稍一滯,告知。“他的半條舌頭被絞掉了。”
阮舒愣怔。
“這可不關我的事。”陸少驄聳聳肩,朝沙發的方向揚揚下巴。
始終未曾言語的傅令元淡定如山地坐在那兒,阮舒和他的視線對視上時,他的手里握著酒杯,緩緩地晃動里頭的冰塊,嘴角卻是對她噙著閑散如常的笑意,好像被提及的人根本不是他。
心里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感覺。好像今晚的她終于觸及到了傅令元的另外一面。閃閃目光,阮舒垂了垂眼眸。收回了與傅令元的對視。
她本來想問陸少驄,譚飛家在海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這樣逮了他暴打還絞掉他的半條舌頭,不會出問題么。
轉念她便及時止住口——陸家脫胎于青幫,青幫的人做事,何曾懼過對方的來歷和背景?恐怕連譚飛自己事后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絞舌頭是阿元哥的命令。至于他破壞慈善晚宴,我的怒氣還沒消呢……”陸少驄忽而又開口。
阮舒心頭一磕。再度望向隔壁房間。
正見趙十三已給譚飛松了綁,由兩個手下負責將譚飛壓到桌上。
那張桌子就挨著這面反向玻璃,雖然聽不到那邊的聲音,但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趙十三抓起譚飛的左手按在桌面上。攤開譚飛的大拇指。
譚飛驚恐地極力扭動掙扎。
趙十三的另外一只手里握著一把鋒刃明晃晃的刀。
譚飛面如死灰地盯住那把刀。
趙十三對準譚飛的手指落下刀。
阮舒的呼吸猛地一滯。
最后一幕來臨之際,她的眼睛忽然被人蒙住了。
寬厚干燥的手掌彌漫著煙草的氣息。掌心虛虛地覆在她的眼皮上,糙糙的繭子若即若離。
下一瞬耳畔傳入的是傅令元與陸少驄的對話:“你對她的承諾完成了,現在我可以帶她走了嗎?”
陸少驄哈哈哈地笑了幾聲:“阿元哥隨意。不過十三得繼續借我用一用。”說完又忍不住補充。“十三和栗青真是兩個能頂我這的好幾十個。”
“十三最近也沒什么事可做,你愛用幾天用幾天。”傅令元懶懶地笑笑,原本覆在阮舒眼前的手轉而搭在她的肩上,攬著她就往外走。
轉身的一瞬間,阮舒只來得及瞥見桌面上留下的一灘殷紅的血。
出了酒吧,坐進他的黑色吉普里,傅令元的手指冷不丁在她的額頭上彈了彈:“你是害怕得忘記閉眼,還是本來就喜歡看血腥畫面?”
阮舒忖兩秒,道:“我其實挺好奇的。”
這個答案傅令元始料未及:“好奇什么?”
“好奇生活中砍人手指的畫面,是不是和電影里所演的一個樣兒。”
“這么說我剛剛妨礙到你了?”
“是。”阮舒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注視著她認真的表情,傅令元饒有趣味地挑挑眉峰,倏地扣住她的左手手腕,抬起她包扎著紗布的左手,嗤笑:“你今天只要再用力一點,就可以率先驗證到自己的手掌段成兩半的畫面是不是和電影里所演的一個樣。”
“三哥看到網上傳的視頻了?看出我是故意的了?”阮舒蹙眉嘀咕,“很明顯么?難道大家都看穿了?”
傅令元拿斜眼睨她的故意轉移重點。
阮舒默不作聲地抽回自己的手。
傅令元往嘴里塞了根煙:“打電話找我什么事?”
“代調查小組的組長問你好。”阮舒清清冷冷的。
點煙的動作應聲滯了滯,傅令元偏頭看阮舒的側臉,默了一默,問:“事情解決了?”
阮舒的目光停留在前方:“有三哥出馬,怎么可能解決不了。”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面對面:“怎么?不樂意我幫你?”
“怎么會?”阮舒展開抹笑容,緩聲道:“我只是在想,我還有很大的空間需要提升。否則總得麻煩三哥出手相助。”
她的笑意根本沒怎么達眼底。傅令元看得分明,卻也不和她計較,兀自又問:“既然解決了,就沒那么忙了吧?”
“三哥想干嘛?”阮舒反問。
傅令元松開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握住方向盤,啟動車子,只是道:“先去送你回家。”
“噢。謝謝三哥。”阮舒偏回自己臉,望向車窗外,看外面的風景。
傅令元亦專心致志地開車。
兩人一路無話。
直到抵達住宅區的門口,阮舒解下安全帶,準備推開車門下車,傅令元出聲交待道:“我在這等你。拿好戶口本和身份證出來。快去快回。”
阮舒聞言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