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呆愣,半晌無法回神。
室內(nèi)的氣溫仿若驟降,而她穿得太薄,禁不住瑟瑟發(fā)抖。
她自窗前走回去坐下,雙手抱臂,埋下了臉。
電腦上發(fā)出傳呼的動靜。
阮舒鈍鈍抬頭,看到傅令元終于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上,此時正邀請她視頻通訊。
她急急點下“接受”,再將監(jiān)控畫面先撤下。
傅令元緊緊繃著的沉篤面容即刻跳出電腦屏幕。
“三哥……”阮舒恨自己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呆在他的身邊。
黃桑怎么會突然自殺?勢必和她剛?cè)ヒ娺^一燈有關(guān)。
這讓傅令元心里怎么可能不產(chǎn)生內(nèi)疚和自責?
黃桑也太過分了!十多年,她難道不是為了格格才挺過來的嗎?!現(xiàn)在卻因為一個男人丟下格格!她要格格一個人怎么辦?!
“我沒事。”傅令元依舊給她這三個字,然后抿一下唇:“黃桑她……”
“褚翹告訴我了。”阮舒仍然覺得空氣是涼的,好似窗戶哪兒透了縫。
傅令元稍加停頓,將事情補充:“格格的輸液掛完了,沒有人給她換,血液回流,疼醒了,發(fā)現(xiàn)黃桑趴在她的床邊睡著了,怎么了搖不醒,哭著給我打電話。我打了120,再找了褚翹過去醫(yī)院邦忙。”
十分平靜的闡述,阮舒卻從這份平靜中聽出了他藏在平靜之下的波濤起伏。
她沒說話,也不知該說什么。短暫的沉默之后,想到了什么:“我也去一趟醫(yī)院吧。格格她一定很害怕……”
雖然褚翹在,但褚翹能邦的是醫(yī)院方面的手續(xù),她和格格基本陌生,格格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親近之人的陪伴。
傅令元搖搖頭:“我自己去。”
阮舒愣住,馬上反對:“不行!太冒險了!”
“不用擔心,我安排好了,還是和以前偷偷去找你時一樣,天亮前回來別墅。陸振華受到陸嫣那件事的沖擊,今晚肯定不會找我。”傅令元安撫。
“可別墅里守衛(wèi)了那么多人,你不會不方便?”總不能像她那樣,又用柜子之類的家具搬進搬出的吧?用一次就算了,繼續(xù)相同的招數(shù),肯定會被察覺異常。
“別忘記雷堂主現(xiàn)在和我們是同盟。”傅令元提醒。
也就是說,他不得不讓雷堂主知曉他不在別墅。阮舒蹙眉。
傅令元洞悉她的心理,繼續(xù)安撫:“沒關(guān)系,今天正好發(fā)生了錄音的事情,我會用悼念陸嫣的名義離開別墅。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講,雷堂主會因為知道我更多的‘秘密’,更加鞏固我和他的關(guān)系。”
又是一種“Dirty-makes-friends”的體現(xiàn)。
阮舒沉默住。
傅令元略略一頓,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臉,復(fù)開口,又講回黃桑的事:“據(jù)醫(yī)護人員說,他們到中醫(yī)藥館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房間里面有沒燒完的碳。黃桑和格格都在里面。”
阮舒狠狠一震,喉嚨口堵上來什么東西,哽得她說不出話。
黃桑這不僅僅是要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還想帶著格格一起去死……?
先前覺得黃桑丟下格格一個人已經(jīng)非常過分了,原來還更過分,連格格的生命都想剝奪……
決絕到這種地步,她的精神是得有多崩潰……?
阮春華固然是個惡魔,可黃桑自己也太極端了,怎么就……
或許因為她是個局外人,無法感同身受黃桑內(nèi)心世界的崩塌,所以能站著說話不腰疼地保持理性,但阮舒沒辦法忍住不去心疼格格。
傅令元在繼續(xù)把話講完,“碳盆是被水澆滅的。猜測可能是黃桑最終還是舍不得讓格格陪她去死,所以中斷了。她自己服了毒……”
“阮,黃桑可能救不回來了……”他黑湛湛的眸子凝注她,“我必須去……”
阮舒心里難受得緊,強行壓住情緒,點點頭,不說多余的話:“好,要去就去吧。你小心點,你身、上還有傷。”
“嗯。”傅令元眉宇間的疲累分明昭然,卻還是對她展開一抹輕弧,“你不是感冒了?乖點,先去休息吧。”
阮舒眼波輕輕閃動,桌下的手下意識覆上小腹。
傅令元已兀自自電腦前起身,走向衣柜。
阮舒沒再說話,也坐著沒動,隔著屏幕看著他換上一身久違的黑色風衣。
拉鏈順滑地拉到頂,遮擋住一部分他線條利落的下頜。
他開門離開臥室,筆直挺括的腰背消失在門外。
她隱隱感覺,他這一趟,可能不僅僅只是要去醫(yī)院見黃桑和格格而已……
…………
陸宅。
陸振華把余嵐的房間重新搜了一遍,還是和之前一樣毫無收獲。
不過都是徒勞!
他知道她肯定不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陸宅!
他也知道那份錄音一定是她曝光的!
早在第一時間他就想到是她了!
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瞥見她擺在桌面上的她和陸少驄的黑影,陸振華隼眸陰厲地瞇起,手一拂將其摔落。
看來她果然只是失蹤并沒有死!
和“S”在一起么?!
“S”不是把陸少驄都給害死了?她怎么還和害死她兒子的兇手在一起?!
還是說,她即便死也要拉他同歸于盡,所以和“S”達成了交易,合作來害他?!
越想,陸振華越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S”果然為了陳家來找他報仇了!
既然開始有動作了,或許陳青洲的骨灰那邊也很快就要有反應(yīng)了。
陸振華回到書房就準備給傅令元打電話,想要叮囑傅令元加強別墅的守衛(wèi),等著“S”自投羅網(wǎng)。
翻出號碼的時候,他記起什么,頓住,改為打電話提醒雷堂主。
“好的陸爺,我們會留心。”雷堂主應(yīng)承。
陸振華沒有馬上掛電話,問起傅令元的情況:“阿元在干什么?”
雷堂主遲疑告知:“網(wǎng)絡(luò)上一部分言論過于惡毒,傅堂主的心情有點不太好,之前一直在監(jiān)督栗青去邦忙清理掉亂七八糟的帖子。后來我就瞧著傅堂主上樓去休息了。”
陸振華緘默兩秒,只說:“我知道了。”
收了線,陸振華的視線落向了保險柜,腦子里回蕩的全是曝光的那份錄音里的對話。
彼時的記憶完全被勾起,突兀了細節(jié),他連陸嫣說每一句話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三十多年了,原來那些往事根本就沒模糊過!
甚至因為這份錄音,而浮現(xiàn)出越來越多。
陸振華陰著臉,再三隱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將桌面上的東西悉數(shù)拂落到地上。
…………
傅令元抵達醫(yī)院。
格格病房外過道上的褚翹看見他之后,從座椅里站起身。
傅令元行至她跟前,渾身攜著夜的涼意,頭發(fā)和風衣上還沾染著小雨珠子。
“黃桑呢?”他問。
褚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將手里的東西遞到他跟前:“她自殺的時候,攥在手里的。”
傅令元垂首,目光落在上面。
是張照片。
一家三口的合影(第741章)。
十幾歲的黃桑燦爛的笑容里尚帶著少女的爛漫和純真。
年幼的格格被某個面容熟悉的男人抱在懷里。
瞳孔微微收縮,傅令元伸手去接照片。
褚翹沒有松開,問:“阮春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
傅令元抬眼,與她四目相對:“你不是都猜到了?”
“太……”褚翹也找不出詞來形容她的感受了。
她的手倒是松開了。
傅令元順利拿過照片,定定注視兩眼,收入口袋里,轉(zhuǎn)身。
“你不去見一見黃小姐的最后一面?”褚翹問。
“不用了……”傅令元的薄唇抿著堅冷,推門進去格格的病房。
格格已經(jīng)做過全身檢查了,除了原本的肺炎,暫時沒發(fā)現(xiàn)異常。
吊瓶還在掛著。
她躺在病床上,倒是不哭不鬧。
可之所以不哭不鬧,是因為剛送來醫(yī)院的時候,她抓著黃桑死活不愿意松手,哭喊不要和母后分開,醫(yī)護人員沒辦法,只能先給她打了安定劑,否則連給她做檢查都沒有辦法。
傅令元關(guān)上門后站在那兒,忽然生出懼意,不敢靠近她。
他又非常想抽煙。
事實上他的手已經(jīng)快于他的腦子,下意識地伸手進口袋里去掏煙盒和打火機。
可口袋里是空的。
他沒有帶。
他按捺不住,覺得必須抽根煙才行。
轉(zhuǎn)身便要出去。
門剛打開,便聽格格出了聲:“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