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接起,她的聲音尚帶了點剛睡醒的鼻音,助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阮總,吵到你了,我不知道你還沒起。”
“沒事,說?!比钍娣讲牌骋姇r間,其實是她自己今天睡過頭了半小時。
助理匯報:“城南郊區的那棟別墅,接下來的兩天都被人訂了。好像是一群大學生要在里頭開畢業趴?!?
“好。我知道了?!比钍鎽玫?
助理好奇:“阮總,你是要訂別墅干嘛用?需要我幫你再換個地方么?”
“被人訂了就算了。不用再換。我隨便了解一下而已?!?
助理略一遲疑,又問:“阮總,股東大會的材料,我幫你備的那些數據表,用得上么?你昨天也沒說,就讓我直接下班了……”
“噢,那些數據表啊,謝謝?!比钍鎻拇采掀饋恚拔易蛱熳约赫砗靡环萃陚涞牟牧?,在我的桌面上,你一會兒早點去,幫我打印好。”
“好的阮總?!敝淼穆曇粲钟辛烁蓜潘频摹?
阮舒稍一勾唇,把扔桌上,兀自進浴室洗漱。
餐桌上,林妙芙一見到阮舒出現。立即起身準備離開。
“需要讓家里的司機送你么?”阮舒的問話頓住了她。林妙芙眼神古怪,似不太敢相信她同意放她去。
“還是你們班自己包了車?”阮舒悠悠又問。
“我們自己包了車。”林妙芙甩話。
“需要錢么?”
林妙芙的零花錢一直由她調配,管得比較嚴,現在是月底。估計沒剩多少了。見她不吭聲,阮舒了然:“一會兒轉給你?!?
“好好玩?!彼a一句。
林妙芙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
前往公司的路上,阮舒接到自稱為陸少驄的秘書的電話,告知她今天三鑫集團將有代表出席林氏的股東大會,同時帶去收購書。
然而她沒想到,所謂代表會是傅令元。
股東大會按時召開。
傅令元一身西裝革履,身體后傾靠著椅子,兩手支成塔狀,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在與阮舒相對的那個位置里。
林承志是在會議開始前五分鐘,才得知自己陰溝里翻船。進來后發現傅令元的存在,他的整張臉更是?得不行,視線時不時轉向阮舒的助理,瞪出兇光。
助理一臉無辜。
幾位參與會議的股東不清楚其中變故,但已嗅到些許端倪,暫且不表露過于明顯的傾向。
整個會議室內。兩邊的百葉窗盡數拉上,只有投影屏幕上透出亮光來。
阮舒的身影倒映在屏幕一角,打開ppt后,她拿起激光筆退到邊上,將整個屏幕展現在眾人面前,進行述職。
裊裊清音回蕩在會議室內。
自信而頗具威嚴。
沒有絲毫小女人的膽怯與嬌弱,只留給人浸淫商界多年的強硬姿態。
傅令元坐在大班椅里,半個身子隱在晦暗的光線里,看著阮舒,腦海里油然浮現一個詞——鐵娘子。
接受三鑫集團收購的決定,自是沒有一個人反對,而這不反對等同于?認阮舒將繼續任林氏總裁一職,連投票環節都不再需要。
跟在傅令元身邊一起來的人將三鑫集團對林氏的安排做了基本陳述。內部高層完全沒有變動,唯獨空降來一位副總,便是傅令元。
結束會議,阮舒和幾位股東嘮嗑兩句。回到辦公室,正見傅令元雙手抄兜倚靠在窗邊,襯衫整潔,西褲筆挺。
“三哥。”阮舒關上門,終于有機會和他單獨說話,“為什么不事先告訴我你今天會過來?”她蹙眉,“還有‘副總’……?”
雖為“副總”的名頭,但其實就是三鑫集團派來牽掣她的。大公司收購小公司,未人員大換血,也還是得安排母公司的人進來,這很正常。
來的人卻偏偏是他。
“怎么?不高興是我?”傅令元挑著眉峰。
阮舒笑笑:“我就是不明白陸少為何要這樣安排。他不擔心我們夫妻倆聯合起來欺上瞞下么?”
“夫妻倆……”傅令元在唇齒間重復這三個字,經他散漫不羈的語調。顯得異常曖昧。
重點一下子被他模糊。
阮舒懷疑他是故意轉開話題,于是不再問,走去飲水機給自己泡咖啡。
單手握著杯子的把柄,女王紅的指甲映著淺綠色的瓷杯。
昨晚見她時。指甲可還是干干凈凈的。
傅令元的視線再一挪。
過肩的長發利落地揪個小髻,身上是?色的闊腿褲和米白色的一字翻領毛衣。
“今天很漂亮”
他的聲音冷不丁貼在身后傳出,阮舒稍驚一下,杯子抵開飲水機的出水口。轉過身來,明媚揚唇:“我難道只有今天漂亮?”
傅令元粗糲的手指突然捻上她的所露出的光滑的肩,眸色不經意深一度:“早知道我今天會來給你站臺,你還會這么穿?”
阮舒稍一愣,聽出點味兒,冷薄地勾了下唇;“會?!?
越是重要的場合,她越是要好好捯飭自己,外表的鮮亮,總能給心里多添一些底氣。不過他顯然以為她又是在故意出賣色相。
“這件衣服有什么問題么?”阮舒有點挑釁。
“沒問題?!备盗钤獜潖澊?,又迅速斂下去,“有問題的是他們的眼睛。”
她站在會議室的最前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四周光線昏暗,唯投影儀的光亮打出來,氤氳的光圈照出她的身影,照得她的一字肩異常醒目。
他的指尖在她肩頭輕輕劃了劃:“隱形內衣?”
一字領,當然得穿隱形內衣。否則露出內衣肩帶,多丑。阮舒雙手抱臂,有點反唇相譏的意思:“三哥對女人的東西真是了解得相當透徹?!?
傅令元笑一下,不置可否。漫不經心地將話題繞回初始:“不是陸少驄安排我來,是我主動請纓。”
“三哥怎么也喜歡朝九晚五了?”問話間,阮舒撐著傅令元的手臂,彎腰脫去了一只鞋。用腳尖虛踩——今天穿的是新買的高跟鞋,硌腳。
“和你多點時間呆在一起,不好么?”傅令元扶著她的腰,幫她穩住身形。建議,“辦公室里應該備一雙舒服的平底?!?
“我有。”阮舒抬眸,微微一笑,“這不副總初來乍到。我若換上平底,氣勢上又矮你一截。”
傅令元附到她耳邊:“女人站著的高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躺著的高度?!?
阮舒:“……”
傅令元斜斜勾唇,松開她的腰,順勢取走她手里泡好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三鑫集團不打算公開向媒體安排簽約儀式,你ok么?”
“嗯。我正好也不希望大張旗鼓。廣而告之?!比钍娼o自己重新拿了只杯子,不再泡咖啡,直接盛白開水。
“合同在你桌上,你一會兒簽了,我先帶走?!备盗钤孔谏嘲l背上,倏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隔壁那間小會議室經常使用么?”
“怎么了?”阮舒不解。
“改成我的辦公室。”傅令元抬手,朝書架抵著的那面墻比劃一下。緊接著道,“再在這里通扇門。好方便我們以后隨時商討公司決策?!?
阮舒:“……”
“還有,給我配個助手?!备盗钤p輕摳了一下嘴唇,做認真思考狀。道,“要不就上回我來你這里過夜碰到的那個男職員,怎樣?他看起來不錯,應該能幫我迅速熟悉你們林氏的運作?!?
“那是我銷售部的猛將。我不可能大材小用,浪費人力?!比钍嫖P下巴,笑得璀然,“公司里有好幾個小姑娘,都很愿意來給三哥當助手。我會幫三哥挑一個最好的?!?
傅令元挑眉。
阮舒已兀自走回辦公桌前坐下,拿過那份收購合同,仔細瀏覽。
安靜不過片刻,傅令元的聲音再度傳出:“明天我爸生日。和我一起回趟傅家?!?
阮舒稍怔,應聲抬眸,很快笑開:“你是打算故意帶我回去氣你爸么?”
傅令元邊呡著咖啡,隔著段距離注視她:“你是我老婆,帶你回去理所應當。他生氣是他的問題。我帶你見家里的其他人。”
阮舒:“……”
隨即蹙眉,“可以不去么?”
傅令元緩緩踱步過來,手掌按在桌面上,傾身湊近她兩分:“不敢去?”
“你敢帶我去?”阮舒反問,眼波流轉,“你母親可是特意來找過我。這回你還把我往家里帶,他們一著急,終于想起來要給我開支票允條件,你得做好大出血的準備。否則我就遂他們的愿和你離婚了。”
傅令元嘴角也含笑:“那明天我們提早半小時下班。”
阮舒把簽好字的合同交到傅令元手中:“可以給陸少驄了?!?
傅令元接過,隨手翻了兩下,微微頷首。
重新抬眸,正見窗戶外斜照進來的那抹陽光又挪了位置。
冬天稀薄的陽光輕盈而柔軟,把阮舒白皙的臉照得幾乎透明,她的耳朵不知為何有點紅,光影下像通透的紅瑪瑙。
傅令元伸出手指捻住,輕輕地捏了捏:“今天晚上傅太太回家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