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常樂跟卓懷謙達成默契, 就把許安安往顧承愈懷裡推。
許安安踉蹌,被顧承愈扶穩,下巴頦上就起了一片薄薄的雞皮疙瘩——顧承愈的手握著她的小臂, 手心溫度一如既往的滾熱, 灼得她半條手臂都麻嗖嗖的。
四目相對, 許安安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只乾巴巴的道謝。
“不客氣。”
顧承愈禮貌得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許安安的手臂被他鬆開,肌膚迅速降溫,就從麻嗖嗖變成了涼颼颼。
4S店的銷售小哥察言觀色, 就引著一對鬧彆扭的情侶往展廳裡面走:“兩位,咱們裡面去看車吧。現在咱們店裡除了榮威, 價格在十萬左右的可選車型也挺多的。”
因爲事先有了老主顧的委託, 小哥在展示區點了幾款車型做過介紹, 就率先去看女方:“您覺得怎麼樣?要是拿不準注主意,就讓男朋友幫忙給參謀參謀。”
許安安去看顧承愈:“那個、你覺得哪個好?”
“你買車, 問我哪個好?”顧承愈的語氣倒是挺輕快,但是臉上……表演痕跡就略略重了那麼一些。
許安安看破不說穿,也學著顧承愈的樣子笑:“我又不懂。”
在這之後,顧承愈就主導了全部進程。他盡職盡責的詢問每一臺車子的配置性能,我問你答有條不紊, 卻搞得銷售小哥很是爲難——這都半個多鐘頭了, 後面跟著的那位美女一句話都沒能說上呢。
對於許安安跟顧承愈的情況, 裴常樂一直在休息區密切關注。她眼睜睜看著許安安這麼半天連句話都插不進去, 一個沒控制好就“嘖”出了聲音。
“他們倆有不了事兒。”
裴常樂轉頭, 並沒有著急說話。她不動聲色的打量面前的青年總裁,確定了卓懷謙沒忽悠人, 這纔開口發問:“卓總,咱們倆都是希望他們倆能好。所以你看看,能不能透露點兒內幕消息?”
“例如?”
“例如……”裴常樂捏捏手裡的一次性紙杯,內心的天人交戰雖然略顯敷衍,但也聊勝於無:“例如,顧老闆,他之前的心理病史。”
“那裴老闆能不能也先給我透露點兒內部消息?”
“例如?”
“例如,你剛剛的問題是在真心替朋友打探,還是單純的只因爲自己好奇?”
裴常樂動動嘴脣——聰明人果然是……不好糊弄。
“裴老闆?”
“我是”裴常樂重新擡眼去看卓懷謙:“單純的好奇。”
卓懷謙點頭:“那就無可奉告。”
“那如果是爲了替朋友打探呢?”
“他現在已經恢復,健康且充滿活力,一點兒問題沒有。”
裴常樂在卓懷謙那裡打探內幕消息的時候,另一邊的銷售小哥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回答過男方的又一次提問,就微笑著善意提醒:“需不需要問問女朋友的意見?”
顧承愈轉頭,笑容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自然了許多:“女朋友,你什麼意見?”
許安安已經憋得就要內臟爆炸大出血:“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是。”顧承愈誠實得令人髮指。
“我不是故意要那麼說的,對不起!你能不能別再這麼陰陽怪氣的了!”
“這是因爲我真的傷心了。許安安,將心比心,如果換做是你,你什麼感覺?”
“所以我主動給你發微信求和了啊!我表示歉意說對不起了啊!我剛剛憋得整個人都快爆炸了啊!”
“所以你不高興了是麼?覺得委屈了是麼?”
“我是不高興,但我不委屈。背後那麼說你,就是我不對。你生氣,那咱們就大大方方的攤開來說。斟茶認錯、負荊請罪,我不說一個不字。但是你裝沒事人把什麼都悶心裡,我受不了!顧承愈,是爺們兒,咱們就痛快點兒!”
銷售小哥默默後退——女孩子道歉道得這麼理直氣壯,他倒不是第一次見。但是女孩子除了道歉道得理直氣壯,還這麼豪氣干雲,他可算是開了眼界。
有好戲,那就得旁觀——銷售小哥默默再後退一些。
許安安一時衝動,噼裡啪啦的說完之後氣都沒喘勻就開始後悔——她一開始,真的只是想道歉來著。
氣氛,一度很尷尬。
隔著遠,裴常樂沒太聽清許安安具體都說了什麼,但是語氣這麼激動,就肯定不是表達愛意。
她匆匆忙忙的放下手裡的一次性紙杯站起來,轉眼見著卓懷謙還坐得四平八穩,就遲疑著頓住動作:“不過去看看?”
“看完了呢?”
“……”裴常樂張嘴,沒說出話。
“坐著吧,他們倆沒事兒。”
裴常樂將信將疑,仍舊只站在原地:“你怎麼就這麼有把握?”
卓懷謙理理襯衫袖釦,沒說話——爲什麼?因爲那位叫顧承愈的大哥早就被吃死了。
許安安跟顧承愈之間的靜默已經持續了一會兒,她尷尬難受得脖子都開始發僵。雖然剛纔的態度欠佳,但畢竟她已經道過歉了。
更何況。
許安安毫不示弱的和顧承愈對視,更何況,她也是有脾氣的人好不好!
許安安一眨不眨的試圖從顧承愈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裡去,去看看他的心臟是不是也好像一顆椰子。
可是短暫的對視過後,許安安就開始心慌——顧承愈的眼睛好深好深,哪裡能看得到盡頭?
許安安有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她面對著萬丈深淵,卻沒辦法回頭。
女孩子的眼神開始迴避閃躲,顧承愈就上前捧住許安安的臉讓她重新和他對視:“許安安,你現在冷靜了沒有?”
許安安點頭,嚥了口口水。
“我的病,真的已經好了。”
死了死了,那種要死了的感覺又來了。
就像是三萬米高的跳樓機上只綁著一顆孤零零的心臟,明明看著與己無關,可恐怖的飛速墜落開始,她全身的血液就不可思議的跟著那顆急劇收縮的心臟迴流,讓人手腳發涼呼吸困難,連站都站不穩。
血液供應不足,許安安就開始喘粗氣。她擡手,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攥住顧承愈的衣服前襟。她一點一點的攀附摩挲著那柔軟布料一路向上,然後踮起腳尖、摟住顧承愈的脖子:“對不起……”
她按照老習慣把臉頰貼在他下頜骨與頸側的連接處,卻只是安靜的貼著,不再磨磨蹭蹭。
兩個人抱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已經和好如初,裴常樂放心坐下,卻是等了半天都不見許安安跟顧承愈分開。
裴常樂輕輕淺淺的嘆氣:“總算好了……”
卓懷謙也嘆氣,嘆硬漢柔情,嘆英雄終究沒過美人關,嘆他仰望的這位哥哥居然也能做出這種大庭廣衆有礙觀瞻的虐狗行爲。
他站起來,拂拂襯衫上的褶皺:“麻煩裴老闆跟他們說一聲,我公司臨時還有些事情,得先走一步。”
裴常樂應好,禮貌的起身相送,等卓懷謙離開就繼續去看仍舊抱在一起難捨難分的情侶。
她和同樣看過來的顧承愈四目相對,笑得打趣又揶揄。年輕的老闆娘擡手,用右手食指指指左手手腕,示意顧老闆時間不早,他們還有正事要做。
顧承愈點頭,以作迴應,又聞了聞向日葵臉上熟悉的化妝品味道,這才低低開口:“繼續看車去?”
兩個人肌膚相親的貼著這麼久,顧承愈那邊稍稍動作,她臉頰上因爲錯位而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就忽的一涼。許安安不理,摟著顧承愈的脖子重新把錯開的位置扳正,捂上臉頰那一塊涼颼颼的皮膚。
“安安”顧承愈嘗試把考拉一樣掛在他脖子上的向日葵推開一些:“繼續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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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常樂進門的時候,陸欣纔剛剛跟過來拍婚照的新人推薦完常樂家裝工作設計室。她對著裴常樂招手,示意她趕快過來:“正好,說曹操曹操到,老闆娘來了,專業問題,讓她來和你們說。”
新房裝修不是小事,裴老闆帶著無比親和的笑容收下定金、互加微信、將客戶親自送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許安安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給陸欣發了微信,全款提車,也是裴常樂的那款榮威。
兩個人去馬路對面的麥當勞吃漢堡,陸欣聽著裴常樂講完事情始末,心裡矛盾又糾結。
許安安是下午三點鐘回來的,帶著關海和廖錦看過自己的新車,就十分大方的把車鑰匙給了後爸爸,讓他帶著親媽媽去瀟灑。
陸欣拿著pad看訂單,告訴許安安明天要出外景跟妝,後天和裴常樂約好了拍寫真照。
“好的呀!好的呀!”許安安對著鏡子整理髮型,見著同樣倒映在鏡子裡的陸欣神色猶豫欲言又止,就轉過頭去看身後的實體:“陸總?”
陸欣舔舔嘴脣,她也不想兩個人才和好就給許安安潑冷水,但終歸是準備要過一輩子的人,有些事情,不能含含糊糊。
“安安,顧承愈的病,還是得找個合適時間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