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安因爲顧承愈的提問沉聲思考,很認真很嚴肅的思考。
然後,她開口,很認真很嚴肅的開口:“如果撩出火,我負責滅。”
顧承愈也撥拉撥拉麪前的烤串兒釺子:“一個月三千,單休,五險,包吃不包住,上班時間十點,下班時間不固定,每個月十五號發上個月工資。如果沒問題,明天正式上崗。”
許安安回到廖錦照相館的時候,陸欣剛好送走了一對VIP客戶——廖錦和關海兩口子從照相館幹起,這小二十年下來,廖錦照相館雖然只剩了一個小門臉,但一牆之隔的廖錦婚紗攝影卻是越來越紅火。陸欣管廖錦叫表姨,畢業半年換了六家公司之後,就成了廖錦婚紗攝影的首席顧問。
此時此刻,陸欣看著許安安仍舊腫得可以的眼睛,又想著她早上跟賀青峰說了沒兩句就上|了那個賣烤串兒的車,就把許安安拽到了最裡面的沙發椅:“什麼情況?那賣烤串兒的欺負你了?”
“我明天要去新單位上班。”
“什麼玩意兒?”
“我、明天、要去新單位、上班。”許安安重複,並且加以補充:“南城串兒吧剛好在招服務員。”
“……”陸欣張嘴,等到頭頂那隻小烏鴉慢悠悠的飛過去,這才發聲:“許安安,我必須嚴肅且認真的告訴你,衝動是魔鬼。”
“嗯,我知道。”許安安點頭:“可是臣妾做不到。”
陸欣沉默,沒再說話。
許安安的性格容易衝動,不過她這衝動來得快去得也快,通常情況下,小事兒三個鐘頭之內一定會後悔,大事兒過了夜也就會翻片兒。
但也有個別情況,許安安會十分執著的一條道兒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例如:賀青峰、賀青峰以及賀青峰。
陸欣在許安安那裡做好最後確認,就拿了手機給剛剛的VIP客戶打電話:“親愛的,是我啊……就是我給你推薦的化妝師,她有些突發狀況,不能跟你的妝了……是啊,我也是才接到的消息……所以我給你多補一套衣服再多加五張照片……是啊是啊,謝謝理解!”
之後,陸欣又召集了店裡另外幾名顧問開了個臨時會議,會議內容如下:
從明天開始,廖錦婚紗攝影的頭牌化妝師許安安暫停接|客。針對已經預約好的客戶,現在立刻聯繫,同意改化妝師的就多送一套衣服外加五張照片。不同意的,調整檔期,全都安排在許安安每週僅有的單休日,不用顧及許安安死活。
當天晚上,已經從陸欣那裡接到一手線報的廖錦再一次把許安安叫到了臥室,仍舊是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爲什麼要去串兒吧?”
許安安有短暫的沉默,過後,她回答的是實話,卻不是全話:“因爲賀青峰。”
“安安。”
廖錦將語氣放緩,說實話,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擅長和女兒談心。而她,剛剛好就是那一小部分例外:“我和你關叔叔是二婚,但現在過得也挺好。你要知道,有時候,我們是會再喜歡上另一個人的。”
許安安繼續沉默,再開口時略有猶豫:“媽,您能先保證一會兒不打我麼?”
“你如果這麼說,那我估計就夠嗆。”
許安安點頭,先是瞄了一眼門口才繼續:“可是賀青峰還活著呢,我只要一想他,就沒心思去喜歡別人。”
這一句說完,許安安就繃緊了身體——只要廖錦一有動作,她就立刻撒丫子跑。
廖錦的嘴角一連抽了兩抽,她擡手,指指門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許安安有些不安:“媽……”
“我沒生氣,去吧。”
許安安再次猶豫,然後,她上前抱著廖錦親了一口,又說了一句“我愛你”,這才飛似的竄出門口。
纔剛剛蹲在門口準備偷聽的關海因爲竄出來的許安安嚇了一跳,等進了房間見著廖錦臉上罕見的慈母式微笑,就知道許安安這八成是使出了殺手鐗:“我愛你?”
“嗯。”廖錦點點頭又抿抿嘴,笑意盈盈:“還親我了。”
關海咂摸咂摸嘴,有點兒不服氣:“那我今天也親你了啊。”
廖錦沒理關海這話茬兒:“我跟你說,這年輕它還就是好,高興不高興,喜歡不喜歡,都帶著一股我就這樣的倔勁兒。”
“那你就同意安安去當服務員兒了?陸欣不說是個串兒吧麼,光串串兒也夠受的了,好不容易養這麼大的閨女……”
“吃點兒苦就吃點兒苦吧,總比她一直盯著賀青峰強。反正也年輕,多折騰折騰不是什麼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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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點,許安安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準時睜眼,在上班之前鋪開全套傢伙事化妝。
許安安的化妝是跟著以前在婚紗店工作的一位姐姐學的,剛開始的時候她拿自己和陸欣練手,等有了手感準頭,就給店裡的顧問姑娘們化。
到現在一共五年,她已經是廖錦婚紗攝影的頭牌化妝師。
至於另一邊,顧承愈看著準點報到且容光煥發的女壯士,就給了句很是由衷的誇讚:“今天挺漂亮。”
許安安揚揚眉毛,笑靨如花:“謝謝老闆!”
顧承愈沒再多說,領著許安安就近挑了張桌子,就喊著串兒吧的夥計們來和新員工打招呼。
現在串兒吧有後廚大師傅1位,財務兼收銀1位,服務員5位,洗碗的阿姨是兼職,只是每天晚上過來,所以7位固定員工再加上顧承愈這個老闆,南城串兒吧裡清一色都是男人。
因此,許安安這萬綠叢中一點紅從自我介紹過後,就正式成爲了南城串兒吧的首席吧花兒。
串兒吧的服務員是十點上班,上班之後就開始串串兒,爲下午的正式營業做準備。
串兒吧的後廚大師傅是野戰部隊炊事班退役下來的班長,歲數大,嗓門兒大,人熱情,許安安跟著串兒吧的夥計們一起喊他老班長。
對於顧承愈一整個星期都把許安安這麼個漂亮姑娘扔在後廚串串兒這件事,老班長有點兒於心不忍。
他們家的閨女就比許安安小兩歲,從小到大他連根兒筷子都捨不得讓閨女刷,可現在許安安卻坐在馬紮上躬得跟個蝦米一樣,混在他們一羣糙老爺們兒裡面串羊肉串兒。
老班長一邊兒看著許安安就一邊兒父愛氾濫,等到許安安皺著眉毛有了輕微的反胃徵兆,就連忙把她喊到一邊兒休息:“又串難受了吧?”
“有點兒犯惡心。”許安安應聲,繼而往下嚥咽口水:“那羊肉太羶了,還有那個小黃魚,全是腥味兒。”
老班長和許安安說話的功夫,小財務就已經自己做主給許安安打了瓶果茶:“喝兩口往下壓壓,頂多再有一個星期,習慣了就好了。”
許安安猶豫,下意識的往後廚門口看:“這不太好吧。”
“沒事兒。”打斷許安安的是串兒吧的服務員領班,他開口,手裡仍舊是一點兒不落的串著雞翅:“這屬於正常耗損,顧隊不會說什麼的。”
顧隊,這是串兒吧一幫夥計對顧承愈的稱呼——這位男人二八一枝花的串兒吧老闆,曾經是空軍最優秀的特種兵部隊的大隊長,服役期間曾經代領所在特種隊伍一連三年榮獲全軍實戰對抗演練第一名的優異成績。
顧承愈於一年前退役,原因不詳。
至於串兒吧的其他人,除去後廚老班長,財務兼收銀阿來曾經是顧承愈的隊員,因爲在執行任務中受傷早兩年退役。
阿來右腿打了八根鋼釘,雖然不影響正常生活走路,卻基本上已經無緣跑步,而且每到陰天下雨,阿來的就腿疼得厲害,顧承愈安排他坐在吧檯收銀外加管管賬本。
服務員領班大升曾經把成爲顧承愈的隊員作爲終極奮鬥目標,但卻因爲綜合考評的一分之差失之交臂,後服役期滿,光榮退役。
剩下的另外四名夥計也都是退役的兵哥哥,並且囊括了海陸空三大軍種。
他們曾經在高原、在雪山、在海島、在藍天爲祖國和人民奉獻青春、拋灑血汗,現在脫下軍裝湊在一起串烤串兒,也仍舊笑得豪邁。
所以。
許安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手裡的果茶,她覺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這次的一時衝動,後果倒也不算太糟糕。
許安安這邊兒喝了果茶,另一邊大升就充分發揮八卦精神起了話頭:“安啊,你別怪哥多嘴,你說你這麼個漂亮姑娘,家裡有照相館還是大學生,怎麼就來串兒吧當服務員了?多累啊!”
許安安抿著嘴笑,伸手摳摳果茶蓋子:“累點兒好啊,累了就沒時間想別的了。”
大升不動聲色的對著阿來轉眼珠——果然,咱們吧花兒還真有故事。
阿來同樣不動聲色的撇嘴——廢話,沒故事能說不到三句話就胖揍白玦麼!
大升點點頭,繼續轉眼珠——那你說咱吧花兒跟顧隊是什麼情況?這第一天被帶出去,第二天被帶回來,第三天就來上工了。
阿來搖搖頭,繼續撇嘴——這還真看不出來,要不你想想,怎麼問能問出來?
老班長在旁邊看著串兒吧的左右門神開始鼓搗貓膩兒,就上前一人給了一巴掌:“你倆也難受啊!幹活兒去!”
左右門神呲牙咧嘴的挪著小馬紮離開,剩下老班長再一次父愛氾濫,就看向許安安語重心長的開了口:“安啊,班長就跟你說一句,人這輩子,沒啥過不去的坎兒。現在過不去,以後也就過去了。知道不?”
許安安點點頭,見著顧承愈進了後廚,就喊了一聲老闆——她實在是不習慣喊顧承愈顧隊,之前喊過兩次,每次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嗯。”顧承愈應聲,在許安安旁邊也搬了個小馬紮坐下:“又噁心了?”
許安安繼續點頭:“我覺得今天的羊肉特別羶。”
顧承愈笑,又挪了挪坐著的馬紮就開始輕車熟路的串許安安那份羊肉:“那還是羊肉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