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月沒想到她會這麼淡定,細細的打量了她一下,笑的幾分溫柔:“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姐姐……確實有事想要請求你。”
此時圖書室除了她和季曉月,空無一人,夏海寧捋了捋俏皮垂下來的頭髮,保持淡定的姿態:“你說吧,只要我能幫得上忙。”
“你喜歡他,我看得出來。”季曉月微微笑看著她,她今天化了妝,精緻打理的眼影襯托出她深邃的眼窩,呼吸間都是季曉月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這種味道有的時候也會在薛衍之身上聞到,這就像自然界某些動物在圈定自己的地盤時,本能的留下一些屬於它的氣味兒,不讓其它動物侵犯。
因爲有了這種不愉快的聯想,夏海寧倒是冷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季曉月,慢吞吞的說:“這跟你的請求有關係嗎?請直說吧!”
她的優雅淡定源自於薛衍之的培養,不知不覺,她身上都會出現一些薛衍之的小動作。
周圍寂靜的能聽見掉針的聲音,這個地方談話很安全,季曉月沒了顧忌,也就開門見山了:“海寧,其實,你是個很討厭的小孩,相比我的年齡叫你小孩不爲過吧………如果這輩子你沒有遇到我哥的話,估計你就會像一粒塵埃一樣,也許永遠不可能發光發亮,你想帶走伊寧,你考慮過我哥和爸媽的感受嗎?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們對伊寧的疼愛並不比你少一分,你擺著高貴恩人的架子,理所當然的享受我哥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所能仰仗的也只有一個薛衍之,可是………就算我不在了,無論你如何霸著伊寧不放,我哥還是要結婚的,對象就算不是我,也不會是你,永遠都不會。”
季曉月的聲音很輕,卻一個字一個字足夠清晰,可謂是字字誅心:“你對我哥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孩子對大人的依賴了,曾經,我哥堅決不娶蕭玉瑤,爸爸以死相**,結果他不得不妥協了,你確定你帶走伊寧的時候,我哥不會再次面臨兩難的局面嗎?”
夏海寧沒有吭聲,她抱著手臂,擺出戒備的架勢,也順便壓下了想要絞衣角的心慌動作,她只是看著季曉月,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季曉月將她的小動作明白的收到眼底,依舊標準的完美微笑:“不知不覺,你的全部世界都圍繞著我哥轉了,可是,你不能在他身邊呆一輩子,不管你現在內心多苦,多難受,都得不到任何迴應,最後還是要從他身上剝離開,可……”季曉月停頓下來笑了下:“可,你被我哥*壞了,變得固執己見又自以爲是,就算你將來大學畢業了,你又能做什麼呢?如今這個人才倍集的社會,不是每一個死讀書的大學生都能找到高薪職業的,我哥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自力更生了,而你呢?你能保證從我哥身旁剝離開後,給伊寧一個完整的家,一個穩定的生活嗎?你現在只會享受我哥給你的一切,又不能回報給他什麼,你把他對你的照顧享受得心安理得,可是,你憑什麼呢?你的資格在哪裡?你只會吵鬧撒嬌,除此之外你還能替我哥分擔些什麼?沒有了他,你就什麼都不是,比撿垃圾的人還不如,他們最起碼還能夠用雙手掙幾個心安理得的錢。”
季曉月緩了口氣,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卻依然努力保持淡定的摸樣,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別討厭?可是,我講的都是事實,不是每個人都是衍之,能三全方位的照顧你*著你。”
自尊心不允許她再沉默下去了,夏海寧眼中有了怒色,冷淡的勾了下脣:“不知道曉月姐姐把我貶的這麼低,跟你要請求我幫助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呢?我這麼一無是處,還能幫你什麼忙呢?”
“不,這不是貶低你,這只是一些世俗人眼中的客觀問題而已。”季曉月擡手摸著她的頭,與她憤怒的雙眼相望,依然淡淡的溫柔的笑著,神色露出了滄桑感:“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取代你,因爲你是他們的媽媽,就憑這一點,你的那些不足,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彥彥和伊寧需要的不是家族權勢,也不是取之不完的錢財,他們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他們需要你,也需要我哥。”
夏海寧被她繞糊塗了,也被她堵死了心門,盯著季曉月自說自唱,她不知道如何反擊,只能靜觀其變,等待她說完這些話的最終目的。
季曉月盯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等你大學畢業已經是五年後了,那時候彥彥也就十歲了,伊寧五歲,我敢保證你沒有那個能力斬斷伊寧跟薛家千絲萬縷的感情線,不是姐姐瞧不起你,而是,你不夠狠。”
夏海寧放下抱著的雙臂,激動的情緒再也無法壓制了,清亮的雙眼中清楚的閃現慌亂,這個女人說的句句都是事實,都是她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實在坐不下去了,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也許是爲了掩飾慌亂和痛苦,雙手撐著桌子居高臨下的瞪著季曉月,打斷她的長篇大論:“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有辦法讓你永遠留在薛家,做彥彥和伊寧的媽媽,而且還能讓我爸媽接受你,我哥……永遠疼愛你。”
季曉月說‘我爸媽,我哥’幾個字語氣微微加重,薛家二老確實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她從六歲開始就跟著薛衍之給薛家二老叫爸媽,薛家二老對她的疼愛不亞於對薛衍之。
“拜託你一次性說完好嗎?我不會猜啞謎。”季曉月的這番話已經把夏海寧的飢餓都趕走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燒紅的刀子,在她的五臟六腑扎。此時的感受不是痛苦,而是麻木了。
季曉月也站起身,她比夏海寧要高上一些:“我想在死之前………跟你換一下眼睛。”
夏海寧全身一震,雙眼極限睜大,由於情緒激動,胸口大弧度的起伏,四目相對良久才從她這句話中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我想徵求你的同意,死之前和你換一下眼睛,這是我全身唯一沒壞的東西,雖然不是薛家二老所生,但,我在爸媽心中的地位,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已經是挨著天數過日子的人了,他們依然不想放棄,二老年齡大了,我想留下點東西給他們,如果你換上了我的眼睛,加上又是彥彥和伊寧的母親,你覺得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撼動你的地位嗎?”
聽完她的話,夏海寧呵呵笑了下,笑的極冷淡,說實話她的話確實有吸引力:“不好意思啊,我覺得姐姐的這個想法很荒唐啊,人如果要靠手段才能得到想要的,我覺得要到了也沒什麼意思,抱歉,我要去吃晚餐了。”
季曉月並沒有制止她離開,對著她的背影,淺笑盈盈的說:“都說母愛是偉大的,姐姐雖然六歲就失去了親生母親,不過依然相信了這句話二十九年。你想帶走伊寧的事情,我爸媽已經知道了,他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哥斷然不會爲了你,把二老往死路上**的,彥彥如果知道你纔是他的母親,你只帶走了伊寧棄他而不顧的話,對他幼小的心靈傷害估計會很大,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一家團圓更幸福的事情,就算我哥以後會娶,也不是兩個孩子的親生母親,也許會是下一個蕭玉瑤,不過姐姐會用這雙眼睛來幫你,你可以慢慢考慮一下,我的時間……不多了。”
夏海寧停頓了一下快速往外走的步伐,她的內心起了翻天巨浪,怎麼都無法平靜下去,拉開圖書室的門,奪門而出,她沒有想哭的感覺,她只是變得很茫然,很堵心,突然間感覺世間萬物都變了,感覺自己這十八年來活得就像一場跌巖起伏的戲劇,她沒有能力去主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段時間薛衍之形影不離病入膏肓的季曉月,這場談判雖然他沒來,夏海寧非常確定他是知道季曉月的動向的,而且,上午在人才市場無意間撞見季曉月向他提過,死後要把眼睛留下來,這會兒就來找她了,薛衍之不可能不知道季曉月來學校找她的目的,他是默認她這麼做的。
順著林蔭小道往宿舍奔跑,眼淚還是沒憋住,非常不爭氣的淌了一臉,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難過,偷偷喜歡了這個男人這麼久,按理說接受季曉月的這個要求,得到薛家二老的認可,可以永遠陪著彥彥和伊寧,是件好事兒,可是就是這麼難過,她難過的僅僅是薛衍之的認可,薛衍之對季曉月的*愛。
季曉月從學校出來,校門口停著一輛車,男人斜倚在車門上,手中夾著一支菸,地上丟了無數菸蒂。
季曉月走過去,伸手拿了他準備擡手送往脣邊的半截煙:“你知道我會來這裡?”
薛衍之沒有多少情緒起伏的“嗯”了聲。睜開眼睛,眸光深邃的看著她,微微勾了下脣角:“回醫院吧。”
“哥應該知道我跟海寧談了什麼吧?”季曉月坦然的迎對他的眼神,那裡面墨黑的就像一汪死水,看不出他的真實,也讓人敬畏,這種眼神只有他對待政客或者在商業場上纔會露出來的。
“嗯。”依然淡淡的應了聲,然後紳士的拉開車門,扶她上車。
“對不起,我可能……又嚇著她了。”季曉月垂下頭淡淡的笑了下,卻比哭還難看,難掩傷痛的神色:“你不進去看她一下嗎?”
薛衍之的表情和眼神一樣沉靜,脣上只有笑容卻沒有笑意:“這個時候進去,會讓她不舒服……她一直都很堅強。”說完發動了車。
“嗯,確實不用太擔心,我相信明天她的小男朋友就能讓她開心起來,忘記我今天說的那些恐怖的話題……十八歲的小女孩,傷心來得快,走得也快。”季曉月把頭靠在他肩上,閉上了眼睛,明顯感覺到他突然僵了下:“你放任我這麼做,其實是想永遠留下她對不對?”
薛衍之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把車窗前的一個水杯遞到了她手上:“把藥吃了。”
誤闖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