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本命年諸事不順,該著了倒霉,喝口涼水都能傳染上腳氣。
出事兒的那天,本來和往常每天一樣,我下了公交車,一拐彎兩步進了我的茶樓。
wωw¤ тtkan¤ ℃o
埁都市遍地是茶樓,我大學畢業沒事兒干,也開了一家,無奈我沒什么本錢,鋪子小,裝潢也一般,店里除了我就只有倆伙計,這么半死不活地維持著,想靠它買車買房娶媳婦,有生之年恐怕是沒希望了。
剛進門還沒喘口氣,一個伙計就從樓上跌跌撞撞下來,兩步就到了我面前,好懸沒把我撲倒,“老板,出事兒了!”
“慌慌張張的像什么德行!”我拎著伙計的領子讓他站穩了,“見鬼啦?”
一提“鬼”字兒,伙計的臉色發白,竟然他娘的點了點頭!我哭笑不得,指著外面,“看見沒有?大太陽天兒!你們家的鬼大中午出來遛彎兒的!”
伙計也不做解釋,拽著我的袖口硬把我拽上二樓。
我這一樓和二樓本來是不通的,自己改出來個樓梯,又窄又陡,剛在二樓探出來半個身子,我只見一道黑線從眼前閃過,伙計大喊一聲:“老板小心!”說完立刻摁著我的腦袋往下壓了一把,差點兒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還不等我罵街,就看到一條黑蛇撞在墻上,蛇身扭動,迅速沿著樓梯消失在樓下了!
蜀地多蛇,小時候住在老院子里經常能看到小蛇盤行,這幾年少了很多,人怕蛇,可蛇也怕人,怎么會無緣無故跑到茶樓里來?
我拍著胸脯驚魂未定,伙計順手抓起墻角的掃把,對著地上啪啪敲了兩下,我立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就看到烏泱泱的一大片,足有十幾條兩指粗細、半米來長的蛇潮水般四散開來!好在我反應快,兩步躥到了桌子上。
不過半分鐘的功夫,蛇群已經散開了,街上三三兩兩響起尖叫聲,我怒得對那伙計道:“你他娘的怎么打掃衛生的?茶樓改蛇窩了!趕緊收拾了別耽誤下午開門!”
“老板!”伙計拖著哭腔,指著樓上第二間包廂,“里面!”
我探著身子往包廂里看了一眼,捂著嘴差點兒吐出來!只見包廂里躺著個人,看樣子是個六十往上的老頭兒,歲數和我爺爺差不多,人已經死了,肚子破開了一個大洞,腸子肚子順著傷口滑出來的,地上淌了一大灘黑血,只見他那肚子里還在蠕動著,一根腸子正翻騰得帶勁兒!
“哇擦!”我捂著嘴干嘔了兩下,胃液都快涌上來了,對著伙計屁股上就是一腳,“愣著干嘛!報警啊!”
趁著伙計打電話的功夫,我抄起掃把,想看看老頭兒肚子里的是什么東西,腳剛落地,他那翻滾的“腸子”停了下來,緊接著竟然猛地向我躥了過來!只見在一灘黑色的血污之中,一條黑底兒盤白道的蛇奔著我躥了過來,我幾乎看到了蛇口中的森森白牙,還掛著血絲兒!
我拼了命往旁邊一跳,雖然躲過了那條蛇,腳下卻踩了個空,摔在旁邊的地上,胳膊都快折了!趁著伙計上樓,連忙讓他扶我下去,順帶關了店門,直到警察來之前,我和伙計就一人拎著根棍子,蹲在樓下吧臺上盯著樓梯口,一動都不敢動。
起初只是來了兩個警察,剛上樓就慘叫連連,隨后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警車已經把我的店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法醫在樓上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才下樓,個個臉上愁容滿面,我趁機湊到一個法醫旁邊,遞了根煙。
“師傅,樓上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法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擺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伙計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了。”
警察做了口供,伙計說今天剛開門,這位老先生就說找個樓上的包廂,約了人來喝茶,誰知道伙計剛把茶送上去,就看到老頭兒已經躺在地上,伙計探鼻息的時候發現老頭兒肚皮咕嚕嚕地動彈,好奇地一掀開衣服,就發現老頭兒肚子上開了個窟窿,還有蛇從里面往外爬。
我在旁邊也聽得云里霧里,警察更是瞪著眼睛,“你講三俠五義呢?告訴你,虛報案情犯法!”
“同志,我說的都是實話!”伙計拖著哭腔,警察抱著筆錄本正要訓斥,旁邊的法醫拽著警察的胳膊輕輕拉了一下,雖然只是個不經意的動作,但我明顯看到法醫點了點頭,警察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最終還是搖搖頭,讓同事把尸體拉走,這才作罷。
警察都走了,門外的圍觀群眾卻沒散開,指著我的店面交頭接耳,我心里欲哭無淚,本來生意就不景氣,這下算是干不下去了,再說出了這檔子事兒,就算想盤出去也要不上價錢了。
我正煩得要死,伙計卻在旁邊戳了戳我,“老板,有個事兒我得給你說說……”
“說!”
伙計湊在我耳邊,用蚊子似的聲音輕聲道:“早上那個老頭兒,他來的時候不是說約了人一起喝茶嗎?你猜……他約的是誰?”
我看伙計那故作神秘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要說就說,等我跟你猜猜猜呢!”
“老板,他說是約了咱齊老爺子一起喝茶……”
我一聽,腦門兒立馬有些發麻,伙計口中說的齊老爺子不是別人,正是我爺爺,齊名央。
我們家老爺子是市里有名的風水大家,勘風測水驅邪避兇樣樣在行,您哪位家里有上歲數的老人,不妨回家問問,多少能打聽到一些關于我家老爺子的奇聞異事。
但是,非常抱歉,作為一個學法律出身的人,我對這些歪理邪說是不相信的。
可我難免后怕,這個老頭兒和我家老爺子多少有些聯系,警察要是往下追查下去,不會查到老爺子頭上吧?我早就勸他不要再鼓搗那些沒影的事兒,現在可好!晚節不保了吧!
我把伙計支使開,掏出手機給老爺子打電話,彩鈴響了兩聲,傳來一個女聲。
“您所撥打的號碼不便接聽……”
大爺的!我心說這老爺子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兒吧?我剛想再打過去,手機上傳過來一條短信。
“出門在外。”
等我再打老爺子電話時,那邊已經關機了。
我本來還有點兒生氣,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真這么湊巧?該不會老爺子聽到風聲自己跑路去了吧?想到這兒,我又打了唐克的電話,這廝正在睡覺,我說店里出事兒了,讓他趕緊來一趟,也不知道他到底聽明白沒有,迷迷糊糊“嗯”了兩聲,電話就掛了。
唐克是我家老爺子的關門弟子,老爺子其他徒弟早幾年都出師了,現如今各有各自的堂口,經常跟在老爺子身邊的就只剩下這個唐克,年紀和我差不多,聽說沒念高中就來跟著老爺子學手藝了。
我在店里憂心忡忡地等了一個多小時,卷簾門被人從外面踢了一腳,“當啷”一聲,響得我心尖兒打顫,我打開個門縫兒,唐克從底下鉆了過來,瞇縫著眼睛,沖我豎起兩根手指,我連忙給他塞進去根煙,這廝跟大煙癮犯了似的,抽了兩口才睜開眼睛,吞云吐霧道:“死了的那個老頭兒,是中了陰蛇蠱。”
“陰蛇蠱?”
蠱,我是聽說過一些的,還是小時候聽老爺子講的,據說湘西的黑苗會用動物、草木,甚至石頭煉蠱,煉成的蠱毒能殺人于無形,我小時候一直拿著當故事聽,接受了社會主義科學教育之后就對此嗤之以鼻,久而久之,老爺子在我面前也不提這些東西了。
我狐疑地打量著唐克,“你怎么知道的?”
“你這外面圍了那么多人,隨便找人問兩句,什么打聽不出來?”
“不是,”我擺擺手,拽了把凳子在唐克對面坐下,“我是說,你怎么知道就是陰蛇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