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別的原因,不是因爲錢或者什麼,老闆開門見山,直接告訴我們,他們村裡住不了陌生人。
這個理由讓我感到很是想不通,夥計順口對老闆道:“我們出錢。”
“不是……”老闆苦著臉,順勢便在炕沿上坐了下來,對著我們道:“幾位老闆一看就大方,我知道,但是這事兒和錢沒關係,我們村兒裡有規矩,留不了生人在這兒過夜。”
唐克叼著筷子望著老闆,一臉痞氣道:“那我要是住了呢?住了就怎麼了?”
這廝是個痞子,光是他那露出那一臉表情便讓老闆愣了一下,連連擺手道:“真不是我非不讓你們住,我說的是實話,我們村兒啊,只要一住外人,就出怪事兒!”
聽到這話,瘋子來了興趣,“什麼怪事兒?”
“這麼說吧……我們村裡上半年剛死了人,”老闆垂著頭低聲喃喃道:“幾個小夥子,夏天的時候來這附近徒步,非要在我們這兒借宿一晚上,被村裡人給趕出去了,誰知道他們晚上又偷偷跑回來了,在前面一個沒人住的院子裡面搭帳篷……”
據老闆說,當時他就在現場,本來和村裡幾個兄弟商量了要去山裡面採蘑菇,誰知道走到村口便看到荒廢已久的院子裡冒出了幾個紅紅綠綠的帳篷,村裡人心說不好,連忙就去開帳篷,誰知道帳篷門剛一拉開,碎成一截一截的屍體便從裡面流了出來。
“就是流出來的!”
老闆結結巴巴地說著,即便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陣陣發寒,他始終埋著頭,好像甚至不敢去回想那件事情。
屍體流了一地,老闆說,渾身上下碎成了一塊一塊的,骨頭的斷口也很整齊,一截一截,連刀都砍不出這麼整齊的斷口。
“反正我也沒騙你們,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我這也是爲了你們好,大傢伙就趕緊吃,吃完了趕著前半夜就走吧,”老闆幾乎是拖著哭腔道:“我們這兒總出事兒,老百姓自己都受不了了,你說你們要是在我家……”
老闆沒有繼續說下去,我順著他的話往下想--我們幾個好端端地睡在炕上,第二天就成了一堆亂七八糟攪和在一起的碎肉塊,這場面光是想想也覺得慎得慌。
但是總歸還是納悶兒,我望著老闆道:“你們就沒查查到底是什麼原因?”
“查不了!”老闆一拍大腿道:“別說我們查不了,您琢磨琢磨,死了這麼多人,就算我們不查,警察總要來查吧?可是警察也查不出來啊!不光這樣,連幾個過來蹲點調查的警察都死了!”
老闆說,這些年裡,死的人可不只是警察,聽說這事情在他們村裡已經幾十年了,這中間因此而死的人不在少數,誰家的遠方親戚、來給人看病留下過夜的大夫、甚至還有流竄過來的小偷,死了之後都是一灘碎肉,有時候光是發現了一灘碎肉,都不知道是什麼人半夜來了,還沒見到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
而且,追查這件事情的也不只是警察,這件事情一層層地上報,已經驚動了不少當官的,甚至還驚動了什麼電視臺、科研所來調查,但是查來查去,到最後都沒有結果。
不光是人,就連外村的牲口,哪怕是小貓小狗也不行,唯獨就是生在這村裡的牲畜才能活下來,還養得好好的,爲此,他們村特意蓋了個養殖場,就在村外幾裡地的地方,買來的家畜就放在外面,不然,養在村子裡,根本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反正事情一直到了現在也沒有得出原因,老百姓也只好不再追查,就只能躲著這怪事兒。
我們幾個聽得納悶兒,就連一直坐在旁邊懶洋洋不開口的河奈也不由得皺起眉頭盯著老闆。
不過,事有其因,必有其果,發生這麼奇怪的事兒不可能是沒有任何緣由的,我將那老闆說的情況細細琢磨了一遍,問道:“這事情到現在已經多長時間了?”
“幾十年……”老闆瞇著眼睛想想,“我去問問我娘。”
老闆說著就出去了,我們幾個面面相覷,我對唐克低聲道:“你說他說的是真是假?”
我聽說直到現在,還有些偏遠地方做著孫二孃人肉包子似的買賣,專門挑外地遊客下手,我覺得他這一番話好像是故意糊弄我們,引我們中招,但是至於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又想不明白了。
唐克搖搖頭,否定了我的猜想,“他要是想引我們進套,可以先嚇唬我們,然後再說有什麼特殊法子能讓我們保命,就可以騙我們進他的圈套,但是他也沒有,這是開口就要逼我們走,要是真打了什麼歪主意,把人逼走了還怎麼下手?”
我一聽有點兒道理,“那你說有什麼原因?”
“嚇唬人?”夥計喃喃道:“要不是嚇唬人的話,根本不符合邏輯,世界上怎麼可能真有他說的這種事情?”
趁著我們說話間,老闆已經進了門,“幾位,我問了,說頭一次死人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三十年前?這我就想不通了,我以爲他們這兒的這種怪事兒可能是從古時候傳下來的,與地方的水土或者是別的什麼有關,但是聽他這話說來,肯定是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啊,”老闆搖搖頭道:“沒出過什麼怪事兒,再說,要是有的話,也不可能沒人提起來過,肯定能想到的。”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河奈突然開口道:“你說凡是村外來的活人活物就會變成碎肉,那我問你,要是你們殺了頭豬,這豬是從外村買來的,那死豬到了晚上也會變成碎肉?”
“會!”老闆一聽這話都樂了,手舞足蹈地給我們比劃道:“跟餃子餡兒似的!”
“哦……那熟肉呢?”
“熟肉不會。”
河奈點點頭,眨巴著眼睛望著老闆道:“那這個事情雖然邪門兒,但是也挺疼人的,要不然你們豈不是連剩菜都沒得吃了?給我們吃的這肉不會是剩的吧?”
我本來儘量保持嚴肅,但是聽這話也忍不住笑場了,然而笑了兩聲之後,我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河奈爲什麼這麼問。
被切碎的東西不光有活人、活的動物,就連死的動物也未能倖免,這說明怪事作祟,不管究竟是什麼東西在背後作祟,它的針對目標是肉體,不分死活,但是隻會切碎生肉,卻不去碰熟肉。
就好比說熊只吃活人不吃死人,又好比說人只吃熟肉不吃生肉,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但是這種行爲模式看起來就像是一種比較奇怪的進食喜好。
這是爲什麼?
生肉和熟肉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
“血!”
我脫口而出,幾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身上。
血,一定是血!而且之前老闆說過,凡是他們村子裡土生土長的人就沒事兒,否則無一倖免。
而且,老闆說以前還發生過另外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爲村子裡不能有生人過夜,所以村子裡面的人就只能和村裡人結婚,其中一個小夥子不願意,就出去外地打工,在外地娶了媳婦生了孩子,過了幾年,小夥子帶著老婆兒子回家,第二天早上一覺睡醒,就發現襁褓中的兒子躺在了一堆碎肉裡面,本來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家三口躺在一張牀上,可是小夥子半夜裡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甚至媳婦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可是誰知道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和兒子都沒事兒,偏偏就是媳婦兒已經變成了一灘餃子餡兒了。
這個故事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想,兒子雖然是外地抱回來的,但是身上畢竟有著小夥子的血緣,而媳婦就恰恰相反了。
所以說,這個彷彿受了詛咒般的村子,排斥的是一切沒有本村血緣的東西。
這簡直就好像是一種血統保護機制,一想,便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