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瘋子就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但是只有這么一句,已經足夠把什么都說明白了。
我知道瘋子復雜的身世,知道他從小到大是怎樣長大的,一個人在陌生的深深庭院,從小經歷過多的白眼和冷漠,過著完全不屬于他的生活,忍受著他人的欺凌。
而那個從小到大唯一一個能和自己知冷知熱貼心在一起的人,突然就這么死了。
瘋子說完這一句之后就什么都沒說,閉著眼睛好像是在沉思,我也沒多說什么,轉過頭望著窗外。
外面好一通折騰,估計最后也沒有抓到開槍的人,即便是抓到了,肯定也是金玉執手下的伙計,本來就做好了給人背黑鍋的準備,航班延誤了三個小時,期間我睡了一會兒,直到前面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是有人開始登機,我腦袋里抖了個機靈,馬上清醒過來,微微直起來點兒身子,探頭往飛機前方看過去。
我怕金玉執登機。
等到飛機上的人陸陸續續都坐上來了,因為有大部分人選擇改簽,所以作為空了不少,但是艙門已經關閉。
我這時候才放下心,覺得他應該也不會在飛機上對我們動手,我們跑不了,他一樣也跑不了,就算在地上有天大的本事,在天上他還能飛下去?
空姐正在前面囑咐乘客系好安全帶,我轉頭往窗外望去,折騰了一天,天色早就暗下來了,停機坪上亮著很多燈光,就在不遠處的光亮下面,我突然看到了一個人。
本來腰上已經系好了安全帶,我猛地挺著身子湊過去,腰差點兒勒斷,但是我實在無法控制看到那個人時的激動。
媽的,金玉執?!
只見金玉執正站在登機梯旁邊不遠處,兩只手背在身后望著我們,他扯著兩側的嘴角,對我們露出了一個笑容,這笑容看起來非常斯文儒雅,但是放在他的臉上,我只覺得渾身一陣哆嗦,這是要出事兒的節奏。
只要見到金玉執,必然沒好事兒。
“各位旅客們,飛機已經開始滑行……”
碩大的機身在跑道上緩緩滑動起來,金玉執在這時舉起了一只手,緩緩地擺動著,向我們告別似的。
看他沒有上飛機的意思,難道真是來跟我們告別的?還是在警告我們,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
我沒有驚動旁邊的瘋子,對著另一排的唐克和河奈道:“看到了沒有?金玉執站在下面!”
唐克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他含混不清地喃喃一陣子道:“那能怎么著?他還能跳上來?”
飛機加快了滑行的速度,金玉執的身影很快地變得矮小,最后在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不見了。
心里忐忑不安,我也睡不著,只是覺得心煩,和空姐要了一副耳機隨便放了個廣播聽音樂,沒聽一會兒,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我抬頭一看,是旁邊的瘋子。
瘋子摘掉了我的耳機,“齊不聞,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嗯。”我點點頭,認真地望著他。
起初我以為瘋子是要說小號的事情,然而并沒有,瘋子瞇著眼睛,條理清晰道:“我們這一站要去的地方不是*,要在*轉飛機到哈爾濱,然后下了飛機之后再換汽車,那邊的情況我已經安排好了,還有另外一支隊伍在那兒等著,不過就是有點兒委屈你,章琢是那支隊伍的領隊,你和他……”
我知道瘋子是要讓我顧著些和章琢在面子上的事兒,盡量別撕破臉,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真正的齊名央已死,如果知道的話,估計我再怎么裝也沒有用,反倒會被他看穿心機,說不定還會遭到暗算。
“我在那邊安排的人已經和章琢的隊伍接上頭了,到時候會去約定好的地點會和,而我們這一次要去的就是最終地點……大興安嶺。”
一直以來,我都對我們這一路上的計劃非常執著,耿耿于懷,總是惦記著想要知道瘋子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今天真正聽到了,心情不免顯得有些奇怪,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瘋子一股腦將全部的計劃干脆都告訴了我,“我已經和章琢通過了消息,你那兩只盒子我也派人去取過來了,到時候大可以把盒子全部交給章琢,我已經和他通過話,他對這三只盒子有一定的研究,而且我們現在的敵人并不是他,現在是抱團取暖的時候,想要對付金玉執,光靠我們幾個,根本不夠他塞牙縫……
“章琢現在已經在大興安嶺的雪山里面發現了一座墓葬群。之前我們沒有出發的時候,我就考慮過,關于返生蠱和《夷蠱內傳》的真正秘密,的確有可能在蠱王冢里,但也僅僅只是可能。但是這返生蠱真是什么好東西?不是。我覺得如果我是蠱王的話,肯定不希望這樣的東西繼續傳下去。可是這世界上必然有些想要長生不老的人肯定會放不下這東西,比如說皇室……
“所以我覺得,除了蠱王冢之外,另外一個有可能的地點,就是一座皇家墳墓,我根據我家留下來的筆記查過,返生蠱曾經出現在一本皇宮秘錄中,當時的一位妃子的娘家提出要給皇帝煉制返生蠱,但是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返生蠱并沒能送來,在途中出了問題,但是盡管如此,那位妃子還是因此取得皇帝歡心,而且一直吊著皇帝的胃口,在后宮里被封賞了很高的地位,死后連著家族宗親被埋葬大興安嶺的一處墓葬。”
聽到這兒,瘋子也說累了,他有點兒有氣無力的,接連說了這么多話,說到這兒也說不下去了,就沖著我揚了揚下巴。
“干嘛?”我正聽得帶勁兒,不由瞪著眼睛看他。
“叫空姐,我渴。”
我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等著空姐給他倒水的功夫,我自己細細琢磨了一下。
其實說到這兒,也不需要瘋子再過多地說什么了,問題現在很明顯,我們找到的那個盒子里面一定藏著一些秘密,而我們現在要去的那個皇妃的墳墓,里面說不定也有蹊蹺,瘋子現在時間不多,雖然不能確定關于返生蠱和《夷蠱內傳》的秘密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只能兩邊都同時進行。
而從野史中記載的情況來看,那位妃子是想要通過返生蠱來獲得皇帝的信任和寵愛,從而抬高家族地位,但是她卻沒能把返生蠱獻上去,肯定是在煉制的過程中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這個蠱應該是肯定有的。
同時,我也明白,這里是我們最后的希望,如果還不在這座皇家陵墓里面的話,我們就再也沒有別的希望了。
“說起來也有意思,”瘋子苦笑了一聲道:“要是往上細細算的話,其實我們家還算是那個皇室的血脈一族,是那個皇妃的娘姓宗親。”
我心說瘋子這樣說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合著自始至終就是他們家搞出來的事兒,這事情就好像一大片冰川,雖然只有一部分露在海水表面,看起來彼此之間沒有關聯,但是其實在海水下面,根本就是不分彼此的。
“哎?不是,”聽到這兒,我才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瘋子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都有些奇怪,頗有一番交代遺言的意思,“你干嘛?你要去哪兒?”
“我哪兒都不去,跟你們一起。”
唐克原來一直都沒睡著,這個時候懶洋洋地突然搭話道:“那你料理什么后事?”
瘋子突然笑了,然后裝模作樣地摸著我的腦袋道:“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情該讓你知道了。”
“滾蛋!”我推了他一把,罵道:“不帶跟自己親爹占便宜的!”
說實話,我和瘋子很長時間沒這么開過玩笑了,我們中間有過嫌隙,有過誤解,還有時時刻刻包圍在左右的困境,很久沒這么放松過。
但是在笑聲之中,瘋子卻漸漸落寞下來,微笑的眉眼慢慢垂下來,好像落月。
“我就是覺得,還是告訴你們,誰也說不準自己什么時候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