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司徒柳哭成了淚人,踉踉蹌蹌地跑到他的父親那里。
司徒巖空靜靜地側臥在那里,血泊與冰涼的地面,面孔依舊露著笑容,讓人感覺溫暖的笑容,他是在告訴任何一個看到他的人,尤其是那對母女,臨死,他依然是那個他,為了母女兩的安全,他可以付出生命。
只有在那對空洞洞眼神的深處還殘留著一絲絲愧疚,那是對不能再照顧妻女的愧疚。對趙云喜,他從未表現(xiàn)出一點的后悔,那是十三條性命,他的所作所為可以用慘無人道來形容。
“爹~”凄慘的叫聲在殘破的花園里回蕩著,那些人鬼宗必殺大隊還活著的幾人連連后退,謹慎卻驚懼地注意著金破和金青杰,只差一個帶頭逃跑的“領袖”。
回應司徒柳的只有那陣陣的回音,司徒巖空只是微笑著,身體漸漸地冰冷。
“娘,爹怎么啦?他不是說見過趙伯伯就帶女兒去周游大陸的么?娘,爹不會食言的,對不對?”司徒柳抓著一旁泣不成聲的司徒夫人的褲腳,梨花帶雨地哭泣道。
“柳……兒,你爹……你爹他走了。”司徒夫人沒有了一分一毫的銳氣,她現(xiàn)在就是一個普通的妻子,普通的母親,見到丈夫的尸體,見到女兒的悲慟,她的淚水無聲地劃過臉頰,滾落在地,手掌輕輕地撫著司徒柳的玉背。
她不太清楚丈夫與趙云喜的仇有多深,但她知道兩人之間并不和睦,本想著等五奇山之行完了,合著跟巖空商量商量先給柳兒找個對象,那周游大陸的計劃暫緩幾年,到時一家四口一起去,好更加熱鬧些。
哪料三大宗門聯(lián)手攻打人鬼宗也在這天?哪料趙云喜鐵了心不會讓他們一家子下山?哪料金破幾人經(jīng)過一段不愉快還能助他們?哪料……
看著后背起伏的司徒柳,司徒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很多。
“不會的,不會的。爹還要帶女兒周游大陸的。女兒才看到濱州的山水,還沒見到北方的大雪,還沒見過山州的奇山,還沒……嗚嗚嗚……”
司徒柳松開了緊緊抓著褲腳的玉手,趴在了她的父親身上,大滴大滴的淚珠跌落在司徒巖空幾近流光血液的身軀上,與粘稠的血水融在一起。
“爹,你醒醒呀!你說謊……你說謊……”
聲音越來越弱,司徒柳最終傷心地暈了過去。
“司徒夫人,請節(jié)哀。俗話說人死不能復生……晚輩不太會安慰人,只是覺得司徒前輩一定不想看到你們傷心。他與趙云喜同歸于盡,除了想讓你們好好活下去,絕對沒有別的了。所以,請好好的生活下去。柳兒姑娘的人生路還很長,需要您在旁邊指點她呢。”
莫穹跟著司徒柳走到這里,靜靜地看著生離死別的一幕,淚水爬滿眶,哽咽著向司徒夫人勸說道。
司徒夫人剛張口欲言,又是一陣嗚咽聲在花園里響起。
她和莫穹同時看向暈過去的司徒柳,后者依然雙眼緊閉、眠著嘴唇、皺起秀眉、面帶淚痕的模樣,顯然不是她發(fā)出的抽泣聲。
“司徒夫人,莫兄,你們小心了。這是鬼之靈!”金破大叫喊道。
隨后,他環(huán)轉一圈,將花園周圍看了個真真切切,偏偏就看不出什么異樣來,可身體在告訴他,鬼之靈出現(xiàn)了!
“死鬼,要打就出來。哭哭啼啼,你當你是三歲小孩兒啊!”金青杰很不爽地吼道。
“嚯嚯,好火爆的小子。金破,聽說魔王大人已經(jīng)約了你,既然來了,不如和譚某切磋切磋。看看你是否真的有能耐做魔王的對手!”
滄桑的聲音似無處不在,和女子哭泣的聲音參雜在一起,令人深感悚意。
“嚯嚯,算了!你既然來了,若過不了老夫這關,也別去見魔王大人了,不妨永遠留在五奇山上,這山的風景可是相當?shù)拿利悾 ?
自稱姓譚男子自問自答地繼續(xù)說道。
“泣鬼列兵陣!”
嗚嗚嗚……女子的哭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從聲音判斷,似乎不是一個兩個鬼之靈。
“金破,據(jù)說人鬼宗的宗主姓譚,對上鬼之靈,應該就是他!”金青杰與金破站得很近,小聲地分析著,又追問道,“待會兒怎么打?”
“司徒夫人恐怕不會冷靜。你跟莫穹保護好司徒姑娘,他交給我!你沒聽到那只死鬼點名要跟我切磋切磋么!”金破擺著一張笑臉,只是在金青杰看來,這張笑臉怎么看怎么危險,幾乎讓他打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行,頂不住的時候大叫一聲!”金青杰嘿嘿地賊笑一下,“別忘了莫穹的斷靈地牢。”
“哎,對了,他們呢?”走出兩步,金青杰回過身,向后方的幾人努了努嘴。
“外面有三大宗門的人守著,要逃出去的話,還要穿過那道封鎖線。就是離開了這里,也出不了這片凹地。”金破看也沒看后面的幾名必殺大隊的成員,目光始終在周圍游轉,女鬼的哭泣聲聽起來越來越近,卻一直沒能見到她們的真身。
“有道理。你小心點。別忘了我的建議。”說完,金青杰如散步一樣走向莫穹他們所在,但渾身的神經(jīng)卻繃得緊緊的,一旦那鬼之靈碰到自己,他可不會管金破不金破。
嗚嗚嗚……
出現(xiàn)了!!金破立于原地,提起百分百的精神環(huán)視四周,出現(xiàn)的竟有四個鬼之靈,分列東南西北。
一眼望去,朦朧中披著一頭長發(fā),有一對豐滿的酥胸,最為特別的是她的右手,不應該稱之為手,因為那就是一樣兵器,短短的小劍輪廓。
“金破,不妨先嘗嘗三成威力的兵陣。”人鬼宗宗主譚仙奇的聲音慢悠悠地飄來。
“譚仙奇,你找死!”都說不再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亡,司徒夫人終于忍不住了,譚仙奇的不屑一顧,讓她抓了狂。
金蛇之靈盤曲的身子猛然彈動,全身散發(fā)耀眼金光,張開大嘴,兩個鋒利的牙齒在金光中若隱若現(xiàn)。它撲向了離她最近的西邊鬼之靈!
“哼,老婆子,滾回你的小山谷去,今日之事本宗不再追究。如若不然……”
“不然你個屁!丑鬼,看蛇。”司徒夫人怒不可歇地、帶著一點沙啞叫嚷道。
“小小蛇之靈也敢如此放肆,哼。等解決了金破,一并把你們這群螻蟻一般的小小人物統(tǒng)統(tǒng)宰了。”隨著譚仙奇高人一等的“訓話”結束,西鬼靈動一閃,躲開了金蛇的猛撲。
與此同時,東南北三鬼也是動了起來,向持劍靜立的金破筆直飄閃過去。
“嘖嘖,這女鬼身材真好,不知道譚某某是不是天天跟她們那個?”金青杰砸吧砸吧嘴巴,說出這話來很自然,就像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司徒夫人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當中的含義,那張猙獰的臉龐緩解了不少,先是看了一眼昏迷的司徒柳,暗呼還好,這等不堪的話柳兒可聽不得,迅即又把目光掃向金青杰,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心中又道,這是金家那個天才少主?
譚仙奇沒有反駁一句,不知道是真有其事,還是不屑回擊。
眨眼功夫,四鬼已經(jīng)欺近到金破不足半丈的距離,霎時,她們身形變幻起來。
游走間,四鬼方位接連變化,令金破無法抓摸不透對方的陣勢,卻也不敢莽撞率先動手。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這話是很久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
突然,東鬼平淡無奇地使出一記平刺,看似很快,卻不是對準金破。南鬼淡淡地嗚咽一聲,右手短劍向左斜斜劈而出,北鬼的右手短劍向右斜斜劈而出,與南鬼招式相同。西鬼橫劍下削。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司徒夫人等人皆看出,金破被封死了。
各大宗門都有數(shù)人聯(lián)手形成的陣法,最大的妙用就是聯(lián)手之下可以讓高出己方實力數(shù)階的高手猶若困獸。這邊的三人身份皆不是尋常人可比,一下子就看出了金破的處境。
“暴雨梨花!”青靈劍動了,在四柄右手短劍刺出的剎那,金破便踏出了第一步。
劍隨身走,身若風中的落葉,在小小的空間里左突右閃。青靈劍帶起的不僅僅是一道道凌厲的劍風,還有氤氳流轉的木靈氣。
兵陣的第一式封鎖形成之際,金破的身影已經(jīng)轉到了極快,木靈氣如遇水的魚兒,歡呼雀躍地涌進四鬼兵陣。
司徒夫人、金青杰、莫穹見到了一個渾身布滿青色劍影的“刺猬”,紛紛看的目瞪口呆。平時,對后兩人而言,見過金破揮動青靈劍,無數(shù)青色小劍群攻的模樣,可他們卻沒見到金破使出過這一手。更別提只有道聽途說的司徒夫人了。
在這一刻,司徒夫人因丈夫之死而爆發(fā)的憤怒,莫名其妙的降到了低點,嘆息一聲,她明白僅憑譚仙奇的兵陣第一式,她就逃不出來。
她回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蹲下身子把昏迷而躺在司徒巖空身上的司徒柳抱了起來,走到門口,讓她倚著門框坐在門檻上,并進屋拿了幾件備用衣裳裹住她。
看著昏睡中不斷發(fā)抖,滿臉淚痕的女兒,緊挨著坐下的司徒夫人心痛得很,默默地,她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忽的,幾十柄青色長劍影激射而出,或穿過四鬼的鬼軀,或斬斷四鬼的右臂,或刺穿四鬼的咽喉。如此,四鬼的兵陣第一式被破掉了!
“不愧是金破!”譚仙奇不知站在那里,對這里的情況非常的清楚了解,不禁贊了一聲。
然而,金破雖解除了四鬼的封鎖,卻還是受困于四鬼的包圍。要走,對金破來說和喝水一樣輕松,可他不允許自己那么干,這不是因為個人的榮辱,而是為了幾條活生生的性命,而是為了曾經(jīng)死在人鬼宗手下的趙曲、田中民等人……
疾風暴雨!劍影漸漸收斂,金破的青靈劍化作了一道青光,似疾風暴雨般地攻向四周,霍霍劍氣凝如實質,撕裂空氣劈斬向四鬼。
四鬼的每一次中招必然是對鬼之靈的一定損傷,可究竟到了什么樣的程度,金破也不知道,不斷的攻擊中,只看到了四鬼動作依舊快得很。
“唰唰唰……”一不留神,金破的衣袖被分割成了數(shù)塊,迎風飄揚。
“唰唰唰……”下一刻,金**上的衣服也遭受了相同的命運,只不過沒有隨風飄開而已,僅僅被切成了一條一條地掛在了身上。
“這……”親眼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金青杰和莫穹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驚訝的眸子深處看到了不可思議。
人鬼宗宗主即將現(xiàn)身,那幾個還活著的必殺大隊隊員哪里敢撤步逃走!先是見到那兩桿劍不再管著自己,后來又看到傳聞不斷的金破被宗主困住,甚至有大敗金破的跡象。
這幾人臉上的喜悅甭提了,之前同伴的被殺在他們心里堆積起了很大的仇怨,這一刻終于到了可以釋放的時候了。
宗主萬歲!宗主萬歲!
聲浪隨著山里的夜風吹向了很遠的地方,小一線天、南邊險道那些殊死大戰(zhàn)的人們都聽到了,人鬼宗的劣勢在這一刻又被扳回去不少。
他們心目中強大無匹的宗主出手了,似乎跟不得了的人在動手。
朱闖的金槍之靈扎在一名僅為中級靈師的人鬼宗手下身上,低吼著問道:“聲音是哪里傳來的?”
那人長的普普通通,屬于扔到人堆里就認不出的那種,看著被刺穿的大腿,驚恐萬狀,看清朱闖的模樣,更是害怕了,支支吾吾就是說不清楚。
“你再不說,朱爺爺馬上廢了你。說了,或許能保你一命。”朱闖的話也不知是騙人還是真心的,他的臉被血痂覆蓋著,看不出什么臉色,雙眸含著火氣,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其間閃動的某些東西。
就中級靈師的狀態(tài),能看出朱闖的本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一聽對方的承諾,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讓自己平靜些,仔細傾聽了一會兒,吞吞吐吐道:“大大大俠,應應該是中中中央花園那那那里傳來的,我……”
“喂,那邊的,就是你,快過來。”朱闖指著一個年紀約二十五六的小伙子招了招手。
“朱大俠,有何吩咐。”相對而言這人實力微弱,來自巧仙門的天才弟子,僅有中級靈師境界,故而不敢沖鋒得太靠前,聽到朱闖的叫喚,立刻小跑著過來了。
“給這家伙包一下,捆結實。扔到……”朱闖看看周圍,指著一叢只到小腿肚的雜草,“把他扔到那里,等事情完結,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位巧仙門的弟子愣了愣,但親眼見過朱闖彪悍沖刺,他點點頭:“知道了,朱大俠。”
人鬼宗的那人頓時欣喜若狂,至少能在這場流血大戰(zhàn)中,他有很高的機會活下去,否則僅憑他這點微末實力只是這里的炮灰而已。
木靈氣凝成的條條劍影一瞬間停住了運轉,隱隱約約中,金破的身影盤坐了下來。金青杰和莫穹同時大驚,后者呼喊道:“金破,你干什么?”
兩人不約而同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