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楚離入宮面圣。因為調(diào)包計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鬧得人盡皆知,下午剛剛安撫了凌相父女,傅琬瑩也迫不及待地開始找茬了,他必須得做好萬全的應(yīng)對準(zhǔn)備,最重要的,是讓韶華樓中安睡的少女無風(fēng)無險。
韶華樓。
晚飯很豐盛,喬葉一口氣吃了很多,彩云追月這才安心下來,對待她比從前更加小心翼翼。
放下湯匙,喬葉抬起頭來,隨意而自然地說道:“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
彩云追月對視了一眼,七皇子吩咐了,王妃可以在府中任意走動,無所顧忌,與從前的禁足之令完全相反。
彩云去過一旁的披風(fēng),上前為喬葉披上,道:“王妃,外面風(fēng)大,當(dāng)心著涼。”
喬葉笑笑,點點頭。
行走在居延湖邊的小道上,夜風(fēng)拂過,清冷刺骨,空氣里是淡淡石竹花的味道,她親手布置下的一切。,從前對于溫暖的家的憧憬,如今……物是人非了。
未名居的拱形門,上面纏著一道一道的花藤,那個時候七哥竟由著她胡鬧,一切植物盆景都隨她喜歡去弄。
走到高高的美人蕉下,它長長闊闊的葉子由于提燈光芒的照耀,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道深色的影子。伸手撫了撫滑膩的綠色葉子,觸手冰涼,一絲暖意都沒有??戳丝椿▔履菈K稍稍有些松的土,喬葉勾唇笑了,不帶一絲留戀地松開了手,轉(zhuǎn)身卻笑道:“我想在這院中坐坐,可是有點冷,不如你們?nèi)ド鷤€火盆子吧。”
彩云、追月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于是彩云回去取火種,追月留下來陪她。
韶華樓與未名居隔湖相望,路程并不算近,等彩云手中去了火折子回來時,見喬葉正站在拱形門前,不由地驚訝:“王妃,追月呢?她怎么能讓您一個人站在風(fēng)口上?”
少女一身大紅猩猩氈的披風(fēng),笑容明朗:“彩云,你快些去生火吧,真冷呢。追月在里面等你?!?
彩云“哦”了一聲便往里面走,忽然后頸上木然一痛,神志一片混亂,軟軟倒了下去。
喬葉欠身,拾起火折子,對著它微小的星星之火吹了吹,光亮越來越大,火越燒越旺,抬腳一步一步走進(jìn)院中去。
七哥,假如你能明白我的心,便成全了我吧。只要我死了,一切紛爭與糾纏都不存在了,對不對?
※
楚離去御書房的時候,楚皇、楚蕭、傅琬瑩都在,像是專門等候他一人似的。楚離心中苦澀,父皇不是他一個人的父皇,甚至,他們父子之間只有敷衍與互相猜忌。傅琬瑩是仇人,仇人唯一的兒子自然也是仇人。
是非太多,阻礙太多,沒有一刻是安寧的。他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翼翼去應(yīng)對,這種掙扎的痛苦,沒有人會明白。
小喬,你也不明白吧?
不明白……也好。
“離兒,你的婚事現(xiàn)在鬧得滿城風(fēng)雨,怎么回事?本來是開開心心的喜事,怎么會出了個調(diào)包計?”
楚皇沒有開口,傅琬瑩倒先發(fā)問了。
“回母后,離兒也不知?!背x滿臉愁容,眉頭深鎖,索性推了個干凈:“父皇,兒臣與王妃相處三日,自從那夜大婚典禮之后,她便一直生病發(fā)熱,太醫(yī)說,是濕疣,會傳染,所以兒臣始終不能近身,哪里知道,竟被賊人有機可乘?!?
這樣,不僅解釋了第一日入宮朝圣之事,也說明了三日后回門的不知情,更加為他三日不曾見過信任的原因做了澄清。不知者無罪,傅琬瑩如何能再逼迫?
“原來竟是這樣?!背仕菩Ψ切Γ壑汓c了點頭,眼眸中卻不置可否,“離兒,你為了大楚鞠躬盡瘁保家衛(wèi)國,百姓自然該敬你愛你,只是,居然有這等膽大妄為的賊子陷你于不義,其心當(dāng)誅!”
楚皇淡淡的話語中卻透露出帝王獨有的威嚴(yán),傅琬瑩不自覺渾身一顫,就算這事與她沒有半分關(guān)系,卻仍舊有種含沙射影的錯覺。
楚離蹙眉,躬身道:“是兒臣疏忽了。”語氣無奈且恭謹(jǐn)。
楚皇點了點頭,伸出手去:“七皇子府的守備是該加強加強了,這是大明君右翼的兵符,離兒你拿著。北征之前,要保住自己的安全,我大楚的戰(zhàn)神可不是說著玩玩的。”
楚離微微垂下的紫瞳一閃,走上前去,接過沉甸甸的赤金兵符:“是,父皇!”
行了個軍禮。
又退到了一旁去站好,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大明軍分左右兩翼,兵符皆為赤金打造,右翼的兵符楚離很熟悉,上刻篆體的“明”字,軍中習(xí)慣稱之為右軍兵符。與之相反,左翼的兵符卻從來沒有人見過,它直接歸楚皇所有,有人稱它為“大明令”。
得大明軍右翼兵符可得天下一半的兵權(quán),因此人人都仰望??墒堑谩按竺髁睢闭邊s可以得天下,楚國古老的傳說中有“大明一出,暗夜同行”的諺語。相傳得到“大明令”即可召喚深不可測的暗夜軍,義無反顧地輔佐大明令的主人榮譽皇位。
雖然不知道傳說的真假,仍舊有人相信著。
“蕭兒。”楚皇叫楚蕭道。
楚蕭上前:“父皇?”母后剛剛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不悅,父皇分明是當(dāng)著楚離的面給他們母子以警告。這樣的偏袒,讓楚蕭心里十分不舒服。
“蕭兒,你的婚期也近了,可要多多吸取離兒的教訓(xùn),切不可再讓我皇室蒙羞?!背室琅f笑意很盛。無論什么時候,沒有人能夠在楚皇的臉上看到笑容以外的表情。
“兒臣遵旨?!背掽c頭應(yīng)了。
“果然是朕的好兒子!”楚皇贊道,又望向傅琬瑩:“皇后教導(dǎo)有方啊,朕沒有看錯人。蕭兒、離兒能有你這樣的母親,是我大楚之幸?!?
傅琬瑩鳳目閃爍,面上卻溫婉地一笑:“陛下過獎了,臣妾愧不敢當(dāng)。蕭兒向來不過是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至于離兒,他向來是個乖孩子,不用臣妾教導(dǎo)也能成才的?!?
楚離勾唇一笑,趕忙躬身態(tài)度誠懇地接道:“離兒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母后給的,離兒永遠(yuǎn)不會忘記。日后必當(dāng)好好報答母后的恩情。”
傅琬瑩渾身一顫,楚離越是說得淡然而平和,她心里越是不好受。蛇崽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可氣的是,她明知道他在動,卻不知道他會以什么方式徹底地決絕地?fù)溥^來!這樣假惺惺地在楚皇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裝出母慈子孝的樣子,到底是在欺騙誰?
傅琬瑩還沒有張口,楚皇卻笑了:“離兒,既然已經(jīng)出了錯,那相府的四小姐你打算怎么辦?不論她是不是傻子或是被賊人利用,壞人婚姻的罪名卻是成立了,依照大楚律令,當(dāng)入獄受刑?!?
“她……”楚離蹙眉欲說,身后傳來太監(jiān)通報的聲音,“陛下!”
急匆匆的。
“何事驚慌?”楚皇問道。
“是、是七殿下府上走水了!”太監(jiān)道。
楚離腦中一轟,脫口喊出:“什么地方?”
老太監(jiān)想了想,道:“聽白護(hù)衛(wèi)說,好像是未名居?!?
楚離心里一松,幸好不是韶華樓。
“不過,白護(hù)衛(wèi)說,七王妃就在……就在未名居,風(fēng)太大,火燒得旺,撲不滅了?!崩咸O(jiān)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完。
楚離腳步不穩(wěn),往后退了一步,大手在身側(cè)越握越緊,眼中一瞬間酸澀腫脹。
“離兒。”傅琬瑩察覺到了他的異常,鳳目盯著他的側(cè)面,問道:“你這是怎么了?不過是一座宅子不小心起了火,有什么可在意的?”轉(zhuǎn)面看向楚皇,巧笑道:“陛下,您剛剛不是還說要對那相國府的傻小姐判刑嗎?現(xiàn)在一場大火燒了個干凈,豈不是更好?省去了諸多麻煩,也可以教育天下百姓,壞人姻緣者,必遭天譴。這火啊,指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燒起來的呢。”
聽到傅琬瑩的聲音,楚離這才回神,硬壓下胸中翻涌上來的血腥味,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來:“母后說得是。燒了……便燒了吧?!鄙ぷ拥降资怯行┭诓蛔〉纳硢?。
楚皇也看著楚離,眼中依舊看不分明情緒,半晌,嘆了口氣道:“皇后說得不無道理。離兒不必心疼宅子,人沒事就好。至于凌相家的四小姐,本是慕兒指定的妃子,卻錯嫁進(jìn)了你的府上。朕白日還在為此事為難,現(xiàn)在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們也就沒什么可爭執(zhí)的了。明目,離兒你去凌相府上迎王妃重新回府,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兒臣,遵旨?!背x低下頭去,“父皇,那宅子里有幾件兒臣十分心愛的舊物,兒臣想現(xiàn)在回去看看?!?
“去吧?!背实?。
“謝父皇。”楚離忘了再顧什么周全,轉(zhuǎn)身,大步朝外走去。
傅琬瑩盯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一雙鳳目憤怒帶恨。
※
楚離出宮,上了轎,火速回府。
接近府邸,遠(yuǎn)遠(yuǎn)的,可以聞見異物燒焦的味道,未名居啊,那里是他和小喬一起布置的,因為一花一草都曾經(jīng)由她的雙手,他珍愛那個地方勝過府中任何一處,那里,有他和她甜蜜的回憶。
如果只是一場意外,燒了也就燒了吧,只要她平安,惋惜也無用。可是現(xiàn)在,她在里面啊!她在大火里面……大火,撲不滅了……
她為什么會在未名居?又是誰,會知道她去了未名居而縱火?誰有這個膽子、這個實力在他府中來去自如?
他想不通,頭痛得快要炸開。
越來越近的,是刺鼻的焦煙味,隱隱的,可以看到濃煙隨風(fēng)而動,熱氣滾滾。曾經(jīng)的那座建筑完全變了模樣,楚離飛快地奔過去,越來越近,腳步也漸漸地慢了下來——
那纏滿了花藤的拱形門都已經(jīng)塌了,原本生機勃勃的綠色植物燒成了黑炭。踏著澆滅的斷壁頹垣進(jìn)去,滿園的石竹花一棵都看不到,美人蕉光滑溫潤的長闊葉子垂下來,沒有了生命的跡象……曾經(jīng)一切的美好鮮活全部被大火燒成了無法修復(fù)的瘡疤和傷口,猙獰殘破。
小喬……
你又成了什么樣子?
楚離在美人蕉前停下,他沒有勇氣再上前一步。
白芷跟在他身后,擔(dān)憂地蹙眉,張口卻又忍住,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主子刻在心上那個唯一的少女啊,終究是留不住。
鼻端是濃濃的煙味,楚離的紫色瞳眸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美人蕉——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便再也見不到了。上天,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我要的,從來得不到。我不要的,接二連三而來!
眼中突然闖入一個熟悉的東西,楚離凝神,對著那個地方仔細(xì)看去,眼瞳瞬間睜大,他彎下腰,伸出手——
一枚碧玉戒指。安安靜靜地放在花壇的邊緣,周圍沒有一絲贓物。只有這里,與別處的燒焦頹唐完全不同。
這個戒指他太過于熟悉了,碧璃之眼,母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后來,他把它送給了她。
可是,它怎么會在這里?倘若不是有人刻意放置的,它絕對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一塵不染。
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楚離捏緊了碧璃之眼,一腳踢開面前攔路的東西,沖進(jìn)了搖搖欲墜的內(nèi)室之中。
臥室里,床被挪開,原本該安放大床的位置除了一塊燒焦的地毯,什么都沒有。地毯的下面,是一條通往府邸之外的密道。
這個密道,除了他,便只有她知道。楚離木然而立,做不出表情——
小喬,原來放火的不是別人,居然是你。
不僅放了火,甚至還把自己也置身其中,連同過去的一切回憶都燒成灰燼,永不重現(xiàn)。
呵呵。楚離突然笑了。
小喬,你不信我,是不是?你要永遠(yuǎn)永遠(yuǎn)離開我了,是不是?這一次,你連“祝你幸?!边@樣的話語都不肯說了,是不是?
白日還曾欣喜,夜晚只剩分離。前一刻是死別,這一刻化作生離,你說,我該是慶幸地笑出來呢?還是該痛苦地哭出來?內(nèi)屋搖搖欲墜的橫梁突然砸下來,楚離本能而木然地伸手去擋,忘了躲開。
“主子!您沒事吧?”白芷聽見聲音,大驚,走進(jìn)去,把橫梁撤開,楚離的鑲金白玉袍從右肩開始到右手的手腕一片焦黑,隱隱可以看見那手背上燙出來的傷口,猙獰恐怖。
“主子……”白芷驚愕萬分,然而,楚離卻沒有讓她繼續(xù)說下去,他抬起腳一步一步往外走:
“白芷,去擬一份公告,就說府中大火,相府四小姐葬身火海,會為灰燼……從此這世上,再沒有這樣一個人了。”
小喬,如果你要走,那么,我成全你。
楚離踩著燒焦的喬木與花草,慢慢朝未名居外走去,他的左手上握著一枚戒指,步子極慢,語氣很平靜,右手垂下,傷口明顯。
白芷站在他身后,覺得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主子,此刻是從未有過的挫敗與頹唐。不論他上戰(zhàn)場殲滅多少敵軍,不論他打贏了多少次仗,這些曾經(jīng)的榮光與驕傲,也永遠(yuǎn)無法挽回這樣慘敗的局面似的。
※
鳳棲宮。
傅琬瑩將面前的茶盞用力摔在地上,頓時茶水四濺,嚇得宮女太監(jiān)紛紛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
楚蕭心里也煩悶,卻不得不上前安慰:“母后,消消氣?!?
傅琬瑩的胸口起伏,身上是牡丹金鳳的便服,鳳目圓睜,對面前跪著的眾人吼道:“都給本宮滾出去!”
宮女太監(jiān)忙不迭連滾帶爬地下去了。
一時間,鳳棲宮中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
傅琬瑩氣得發(fā)顫:“蕭兒,母后真是想不通為什么!同樣都是他的兒子,他怎么偏偏一顆心就向著那個異族的野種呢?如果楚離稍稍打聽打聽就該知道,是誰一面寵愛璃妃,又一面領(lǐng)兵滅了柔蘭十三部!本來璃妃還有一點后臺支撐著,柔蘭十三部一滅,她就是亡國的公主,什么都沒有!楚離也什么都沒有!而我傅家,是開國的功臣,一代代都對大楚鞠躬盡瘁。二十年前他初登皇位,根基不穩(wěn),如果不是我傅家的輔佐與支持,他哪里來的今時今日?如今位子坐得穩(wěn)了,就開始過河拆橋了?呵呵,呵呵,真好……”
“母后,隔墻有耳,您少說兩句吧。”楚蕭擔(dān)憂地扶著她的肩。
傅琬瑩很快便恢復(fù)了冷靜,抬起頭來道:“蕭兒,你的婚期快要到了,有了顧相的支持和大楚第一女將的輔佐,還有我傅家的根基,楚離他就算長了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既然你父皇不肯公平地對待,那么就讓實力來說話吧!這天下是誰的,誰才有資格得到,很快就能見分曉!這段時間,你要多和顧姳煙來往來往,這樣才能夠顯得夫妻感情好。聽清了嗎?”
“兒臣知道,母后放心?!背捫Φ馈?
“母后就是不放心才提醒你的?!备电擑P目盯著楚蕭,“你該記得當(dāng)初母后之所以同意你娶那個風(fēng)塵女子為側(cè)妃,不過是因為你的保證。你保證不會因為她而誤了大事,也保證對待她會與其他側(cè)妃一般無二。可是這些天來,你一有空閑便去她的寢宮,這樣做讓其他的側(cè)妃心里怎么想?后宮本來就是要雨露均沾才能少了爭端。除了正妃,其余的都是妾室,玩一玩也就罷了。等顧姳煙進(jìn)了東宮,你對她的寵愛要勝過任何一個側(cè)妃,母后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這是你必須要做的?!?
楚蕭沉默地聽著,許久,等她說完了,他才點了點頭:“兒臣謹(jǐn)記母后所言?!?
賞心一直住在東宮的偏殿內(nèi),很少出門。她深知后宮的險惡,也明白多行多言便會招來禍?zhǔn)?。甘愿把自己鎖在深宮之中,不過是因為心愛的男人,即使知道自己只是他諸多妾室中的一人,即使明白他還會娶很多的女人將他原本的時間更細(xì)更密地占據(jù),她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
所幸,他對她是不同的。
每天都會抽空來看看她。即使為了避人耳目,因此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很短,她也覺得滿足。倘若從這個角度去說,宮里的日子不愁吃穿,倒也清靜,只除了有點惦記宮外的小葉子,不知道她現(xiàn)在如何了,過得快樂不快樂。
女人這一輩子,可以有很多種不同的活法。賞心最近才認(rèn)真地想了想,比如她這樣的女人,只圖眼前的安逸與溫暖,將自己放得低低的,能夠嫁給太子,也只因為一場交易。別人眼里的交易,卻是她眼里此生不換的愛情。
又比如顧家小姐,她是女人中令人仰望的一個,有男子般的豪情氣概,上戰(zhàn)場破敵軍,巾幗不讓須眉。雖然沒有見過她,可是光是聽著她的事跡就覺得她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比得上的。很快,她將入東宮為太子妃,見到她的機會就多了。
再比如小葉子,她讓人捉摸不透,年紀(jì)很小,想法卻很多。有時候覺得她是個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因此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天真有爛漫。有時候又覺得她是個倔強的人,一旦認(rèn)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固執(zhí)、偏執(zhí),相信了就相信到底,不信就是不信。更多的時候,她是沉默和敏感的,有些心事總喜歡放在心里,即使她跟她很好很好,她也不肯告訴她。
這樣的女孩子,必然是要吃很多苦走很多彎路的,因為她要的,別人給不了。比爾呢給的,她有未必想要。除非遇到一個肯包容她一切缺陷的人,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近她,慢慢消除她不信任的恐懼感與極度的不安全感,這樣,興許才能夠真的靠近她的心吧。
只是這樣的人,上哪里找去?
賞心嘆了口氣,所以她擔(dān)心小葉子,非常擔(dān)心。深宮好似一個囚籠,現(xiàn)在她進(jìn)來了,不僅出不去,連外面的世界什么樣子都看不見。要打聽她的消息,太難了。
“在想什么?”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紫色便服的楚蕭踏了進(jìn)來。
賞心回頭,見是他,臉上的笑容立馬綻開,燭光下,眉心的朱砂鮮艷奪目,她迎上去道:“忙完了嗎?”
楚蕭沒有說話,伸出雙臂摟住她纖細(xì)的腰身,壓向懷里,許久才嘆了口氣:“來看看你,等會兒還得出去?!?
“嗯?!辟p心在他懷里點點頭,閉上眼睛,安靜地享受被他擁抱的甜蜜,一天中難得這樣的時刻。
楚蕭見她不動也不說話,低頭凝視著她的臉,輕聲道:“這個世上,獨你一個人從來不曾逼迫我,也從來不曾有求于我?!辟p心“撲哧”一聲笑了,她從他胸口抬起頭來,笑容嫵媚:“誰說我不曾對你有所求的?”
楚蕭一愣,隨即笑了:“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賞心眨了眨眼睛,眉心的朱砂痣越發(fā)明媚惑人了,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聲音卻很好聽:“我是這個世上最貪心的女人,不要什么金銀珠寶錦衣玉食,我只要這里……”她的手貼著他的胸口,平穩(wěn)的心跳聲令她安心。
楚蕭呆了呆,繼而抓住她的那只手,一齊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嘆道:“早就已經(jīng)給你了,這里沒有東西,快要活不了了。”
從心底涌起的暖流蔓延全身,賞心癡癡地醉了,輕聲呢喃:“沒關(guān)系,我的給你。雖然小,可是,它永遠(yuǎn)是你一個人的……”
話未說完,唇被噙住,再開不了口了。深情的吻纏綿悱惻,松開的時候,兩人都已經(jīng)有些情動。
賞心衣衫凌亂發(fā)髻散開,推了他一把,別開臉去:“快些走吧……去忙。”
然而,她腰上的那雙大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開始慢慢解她的衣帶:“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焙龅厣碜右惠p,人已經(jīng)被抱了起來,楚蕭溫潤的嗓音染上了濃濃的情欲:“今晚,不走了?!?
興許幾日之后,正妃進(jìn)了東宮,他陪她的時間會少得多,不如趁現(xiàn)在,好好地陪陪她吧。
以我的真心換你的真心,這才是世上最公平也最不公平的交易。還有,他該怎么開口告訴她,她心心念念關(guān)心著的那個小丫頭,已經(jīng)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