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到了紫宸殿,兩人一同跨進(jìn)去,喬葉第一眼望見的,不是端坐在皇位上的君主,而是那人的一身鑲金白玉盤。
手指不由地一緊,雖然心里明白遲早會再遇見他,卻想不知道他已經(jīng)回來了,明明聽說路程很遠(yuǎn)。
紫慕的大手微微用力,拉回她的心神,笑著提醒道:“快,給陛下請安?!蓖哪请p琥珀色眼眸神采奕奕。
喬葉勾起唇角,和他一起跪了下去,楚慕道:“臣與內(nèi)子給陛下請安?!?
楚皇端坐在龍椅之上,滿面笑容:“慕兒,來得很晚嘛?!庇秩ゴ蛉倘~:“云蘇小郡主,慕兒昨天有沒有欺負(fù)你啊?如果有,盡管告訴朕,朕來替你做主?!?
喬葉低下頭去,羞得滿面通紅。楚慕見狀,握緊她的手,抬頭笑道:“小蘇臉皮薄,陛下饒了她吧。有陛下這么護(hù)著她,她尾巴都快要翹上天了,臣哪里還敢欺負(fù)她?”
楚皇哈哈大笑:“有誰能治治你這風(fēng)流的性子真是難得!看來這小王妃是娶對了?!碧鹗值溃骸翱炱饋戆?!朕也不為難你們了?!?
“謝陛下。”楚慕跪謝,拉著喬葉起身。
楚皇又道:“慕兒,云蘇小郡主現(xiàn)在既然是你的王妃,也就是皇家的人了,去為小王妃介紹介紹,今日這大殿內(nèi)可都是自家人,熟悉熟悉也好。”
“是?!背叫Φ溃D(zhuǎn)身望著喬葉,微微使了個眼色。
“這位是皇后娘娘。”來到傅琬瑩身邊。
“皇后娘娘吉祥?!眴倘~欠身福了福,這些人都認(rèn)識,她還得裝作不認(rèn)識。
傅琬瑩點(diǎn)點(diǎn)頭,,并沒有其他反應(yīng)。
“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
來到楚離的身邊。
“這位是才回京的離王殿下和離王妃?!背降穆曇魶]有起伏,仿佛楚離與剛剛那些人一樣,不過是介紹介紹罷了,反正都是演戲。
喬葉抬頭卻對上一雙紫色的瞳眸,直直地望進(jìn)她的眼里。三年不見,他還是這個樣子,不說話的時候唇抿得緊緊的,很嚴(yán)肅,像是會一直沉默下去似的。還是一身鑲金白玉袍,顏色永遠(yuǎn)不變。
然而,已經(jīng)與她無關(guān)。
照例欠身行了個禮,微微淺笑道:“見過離王殿下、離王妃……”
相對于喬葉的鎮(zhèn)定,凌大小姐就驚慌多了——只見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喬葉,那種驚慌與不敢相信的摸樣實在有點(diǎn)失了大小姐的涵養(yǎng)。她不肯相信這世上怎么會有長得這么像的兩個人,楚皇壽宴之后凌相便對他不停地抱怨,說是見鬼了,搞得她這些日子非常煩躁,一直想找個機(jī)會好好地、仔細(xì)地再看看云蘇不可!
顧姳煙悠閑地喝著茶,一邊淡淡地望著這邊。傅琬瑩昨夜聽了太子楚蕭的描述,說是見到楚離、楚慕在婚宴后大打出手,于是對顧姳煙的話深信不疑,鳳目也盯著這邊看。
“你……”凌宛珠突然忍不住,指著喬葉正要開口,手腕卻被楚離的右手一把握住,阻止了她開口,紫瞳望著喬葉,想說什么又忍住,終究什么也沒說。
喬葉雖然嘴角含著笑,卻到底不太自然,楚慕摟著她的肩,自然而然地將她帶離楚離的身邊,笑道:“不認(rèn)識也沒關(guān)系,來日方長,以后就熟了?!?
楚離松開凌宛珠的手,唇抿得很緊,眸色越來越深。
又接著認(rèn)識了好幾個小皇子、小公主,楚慕這才帶著喬葉走回去,邊走邊笑道:“小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別再這么害羞了,知道嗎?要不然就要失禮了?!?
喬葉暗暗掐了他一把,表情卻很配合,點(diǎn)頭道:“知道了。”
楚慕轉(zhuǎn)而對楚皇道:“陛下,臣帶來了十幾壇槐花釀,已經(jīng)命人搬進(jìn)來了?!?
楚皇一聽,深邃的眼眸閃了閃,忽地高興了起來似的贊道:“好!慕兒,就數(shù)你最有孝心了。這槐花釀?wù)媸侨碎g美酒?!?
“陛下過獎?!背降馈?
楚皇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慕兒,你父王身體好些了嗎?”
這么一問,觸到了楚慕的痛處,昨日是他的大婚之喜,可是端坐高堂之上的卻不是自己的父親。那人年年月月對外聲稱身體不適,從不出門從不待客,可是每次出現(xiàn)他都很健康。到底有多恨他,連大婚都不愿意出席呢?
然而畢竟是父親,就算他有千般的不是,在外人的面前還是要為他說話,不想有人詆毀他一絲一毫。
楚慕努力勾起唇角,笑道:“回陛下,父王身子確實不好,一直在休息,臣未敢打擾?!?
楚皇若有所思,忽地責(zé)備道:“做兒子的,總該去關(guān)心一下父親,而且,慕兒你已經(jīng)成親了,就算是你父王身子不好不能打擾,你總可以帶著云蘇區(qū)看望看望他,讓他見見新婦,說不定心里一安,病情就緩和了。”
楚慕點(diǎn)頭:“臣知道了。”握緊喬葉的手。
“陛下,瞧這小兩口真是恩愛,一直在牽著手,到底是新婚,真是羨煞旁人啊?!备祷屎笸蝗恍Φ?。
顧姳煙微微側(cè)頭睨了楚離一眼,心中冷笑,這傅琬瑩倒真是會利用時機(jī),楚離,你還忍得住嗎?
“哈哈哈,皇后說得是,慕兒、小蘇,你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朕也不留你們一起午膳了。”楚皇哈哈大笑。
楚慕與喬葉對視了一眼,琥珀色的瞳眸笑得彎彎的,拉著喬葉行禮:“謝陛下。”
正要走,楚皇又道:“瞧朕這記性,真是年紀(jì)大了。今日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五日后朕要為離兒設(shè)慶功宴,此次也不鋪張了,只是家宴,除了自家人,還有一些老臣,一同樂一樂。除了離王府,都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為離兒準(zhǔn)備一份禮物,慶賀我大楚戰(zhàn)神的凱旋而歸!”
大殿內(nèi)的皇室成員都應(yīng)了。
楚離起身,道:“謝父皇恩典?!?
“陛下,臣先行告退?!背竭m時道。
“去吧,朕要是再攔著你,就說不過去了是不是?哈哈哈……”楚皇朗聲大笑道。
眾人也跟著笑,那些小皇子、小公主雖然什么都不懂,可是見到這樣的場景,倒是真心地笑了。
楚皇也不避諱,捏了捏喬葉的手,轉(zhuǎn)身擦過楚離的身邊,步子一刻未停,跨出了紫宸殿。
楚皇沒有其他的事情可說了,不一會兒,其他人便也散了,各自回去。楚離走在前面,凌宛珠跟在后面,他的步子太快,她根本就跟不上,最后只能帶了些小跑,引來那些宮女太監(jiān)紛紛側(cè)目,感慨不已——
剛剛見清逸小王爺與小王妃走過,好得跟蜜里調(diào)油似的,這會兒離王殿下與離王妃卻像是兩個陌生人。
三年不見,嘗夠了冷落凄涼的滋味,見楚離才回來,凌宛珠不敢去惹毛他,只能忍氣吞聲,從小到大她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惜,楚離卻半點(diǎn)沒有注意她。腦海中始終是那個女孩的樣子,一顰一笑、舉手投足……
她再不是少女時候的稚嫩摸樣了,真如當(dāng)初明鏡所說,長大了,長高了,身量長足了。曾經(jīng)梳著垂髫髻的小小少女,撲進(jìn)她懷里的時候只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重量,卻可以把他的心填得滿滿的?,F(xiàn)在她被另一個男人牽著,對他謙和有禮地說話、微笑,仿佛是曾經(jīng)面對“天下無美”的那些客人一樣。不,比那些客人更加不如,起碼那時候她還想從他們身上得到利益,可是在他的身上,她卻什么都不想要了似的。
左手臂隱隱作痛,卻抵不過心痛。
楚慕……他那么害怕做什么?連一刻都不肯讓她多作停留,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肯再讓她說……
狠。
豈止是恨?
荷花池邊,傅琬瑩鳳目帶著光,偏頭對顧姳煙道:“煙兒,你說得倒真是不錯。這楚離今日的態(tài)度不尋常。”
顧姳煙微微一笑,可不是嗎?
“可是,雖說那傻孩子對楚離很重要,可是看樣子,暫時卻不會為了她怒發(fā)沖冠,這樣拖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夠讓本宮心安呢?”
顧姳煙轉(zhuǎn)頭,對上傅琬瑩的眼睛,淡淡笑道:“母后放心,煙兒自有分寸的?!?
雖然她說的自信滿滿,傅琬瑩也點(diǎn)頭,好像滿是信任,心理面卻有著自己的打算----傅琬瑩從來不是一個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因此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她必須得有自己的計劃,除掉楚離,探查清逸王府的消息,讓任何威脅都不再是威脅,至少,要知己知彼。
第一女將顧姳煙更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主,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盯著傅琬瑩的側(cè)影,勾唇譏諷一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的是楚離死,我卻偏偏要他好好活著。
上了馬車,楚慕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摟著喬葉,笑嘻嘻道:“累了沒有?”
喬葉搖搖頭:“不累。都是你在說話,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累什么累?”
楚慕的笑容收了收,很快又綻放開,臉埋進(jìn)她的發(fā)里,問道:“你想說什么?”這一問,心理面確實是不大自在的,他怕她說起楚離。
喬葉回頭,抿著唇,無奈的摸了摸她的臉:“楚慕,我是你的妻子。記住了嗎?與其他人無關(guān)。你在擔(dān)心什么呢?”
楚慕笑容僵住,心思被看穿,讓他一瞬間變得赧然,輕咳了一聲,別開頭去:“我沒有……”
這狡辯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喬葉笑出了聲,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他的臉:“連都紅了,羞不羞?”
楚慕睜大眼睛,轉(zhuǎn)頭惡狠狠的瞪著她,咬牙切齒道:“小東西,你!膽子真是太大了!”
“我怎么了?”喬葉抬了抬脖子,毫不示弱的望過去。
馬車緩緩?fù)A讼聛怼?
楚慕發(fā)出“狠話”:“爺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去,也不等她,徑自往臺階上走。
手臂被扯住,喬葉已經(jīng)追過去,拖著他的胳膊搖了搖:“我錯了,楚慕,你不小氣,一點(diǎn)都不小氣……”女人太聰明了會讓男人有壓力,偶爾要給男人留一點(diǎn)面子,就算是維護(hù)他們小小的自尊心也好。
“哼!”楚慕底氣一下子足了,扭開頭。
“小王爺,別生氣,都是我的錯……你的胸懷最寬廣了……你最好了……”說了好些討好的話,楚慕的臉?biāo)闶情L足了,卒不及防的將她一把抱起來:“走,回房間再好、好道歉……”
“不行!”喬葉踢著腿,不肯:“還是先去給父王請安吧。”
楚慕聽了,將她放下來,伸出手去,道:“走吧。”
兩人繞過朱顏湖,去往觀月樓。
門窗緊閉,周圍除了菊花還是菊花,氣氛十分壓抑。守衛(wèi)見楚慕來了,睜大了眼睛,立馬慌亂的進(jìn)去稟告。這是楚慕十多年來第一次踏足觀月樓,難怪他們要驚奇了。
許久,清逸王走出來,臉色一如既往的肅然緊繃,那眼神還是威嚴(yán)到極點(diǎn),喬葉雖然有些不適應(yīng)清逸王的冷冽,卻還是推了推楚慕的身子,道:‘走啊。’
拉著楚慕的手,率先跪下去,道:“給父親請安?!?
見楚慕也要隨著她一起跪下來,清逸王突然冷冷出聲:“不用跪了。”嗓音如冰。
隨即在喬葉的蹙眉不解中清逸王繼續(xù)道:“沉溺酒色,不務(wù)正業(yè),入思過堂面壁三日,沒有得到命令不準(zhǔn)出來。否則,你知道后果的?!?